第十三回 张世杰身陷牢笼计 秦玉珠私赠玲珑玉

裴管家将徐传伟三人送出大门，刚回到客厅门前，就听到秦占武在里面大声吼叫：

“这些人想拿三百两银子息事宁人，简直是他妈的做梦！要么两千两银子老老实实拿来，就是少一个子儿，我就把他们告到县衙……”

裴东来赶紧进到客厅，轻声说道：

“少爷，老爷的意思很明确，既要挽回损失；还不能走漏我们经营烟土的风声，保全秦家的体面。如果撕破脸对簿公堂，是不是有可能把事儿闹大、不好收场啊？”

“怕什么？难道我们就非要吃下这个‘哑巴亏’不成？……绝不可能！”秦占武继续吼道。

“你冷静一下，冲动有用吗？……你们先想想看，虎威镖局知道这三车烟土的可能性有多大？”秦怀仁说道。

“按现在的情况分析，虎威镖局的确不知道这三车药材是烟土，否则，他们就会拿这件事做文章，胁迫我们答应他们的解决方案。再说，按镖行的规矩，镖局是不能接收烟土走镖的。假如真是他们动了手脚，藏了这些货，他们也没办法出手兑成现银。既然无法出手兑现，还不能砸了自己的招牌，他留下这些烟土做什么？”裴东来说道。

“据我观察，徐传伟和张世杰，的确不像是那种见财起意的人，镖局的其他人也没机会私下接触那批货。那个智信和尚前来日照寻亲，两次遇到劫匪，出手护镖也是实情……难道真是济南‘怡和堂’出了问题？”秦怀仁若有所思地自言自语道。

“老爷，我觉得，龙门崮的土匪知难而退，主要是因为小姐的急中生智，说出我们秦家与王家定亲的事。丁一山不敢同时与官府和安东卫的军队为敌，这才化险为夷。”裴东来说道。

秦怀仁轻轻点了点头。

秦占武仍然不肯罢休，挥舞着双手说道：

“这些事都不用说了，即便我们抓不住虎威镖局的把柄，我也一定要让虎威镖局赔上我们的损失……我们秦家，决不能吃这个哑巴亏！”

“那少爷的意思是？”裴东来问道。

“他们如果不拿来两千两银子，休想过关！”

“我觉得两千两银子，他们绝对拿不出来……”裴东来摇摇头说道。

“那就一纸诉状，公堂上见分晓……”

秦怀仁轻轻叹了口气，轻声问道：

“闹上公堂，打赢官司，你有多少把握？”

秦占武觉得信心满满，“只要我的状子上去，没人拦的下。只要知县大人一升堂，虎威镖局就得乖乖就范……”

裴东来有些忧心忡忡，“咱们没有确实的‘呈堂证供’拿出手，能赢得官司吗？”

秦占武冷笑一声，“我已经想好了，如果虎威镖局不满足我们的条件，你就拟一份这三车‘名贵药材’的详细清单。我去请沂州府包写状子、包打官司的讼师王老仙，保证公堂之上，立于不败之地……”

秦怀仁这时的心绪，仍是凌乱不堪。

对簿公堂，绝对没有十分的把握赢得官司，因为缺少充足的人证、物证，而且还有走漏私运烟土、败坏普济堂名节的风险……可答应虎威镖局的和解方案，自己吃了“哑巴亏”，也确实不太甘心。

他听儿子提到在沂州府颇有名气、包打官司的“王老仙”，不禁眼前一亮！如果由王老仙相助把官司打赢，挽回自家的损失，这也确实是一条两全其美的“良策”。

秦占武见父亲思前想后犹豫不决，心里明白老爷子担心什么，便急不可耐地开口说道：

“这件事就交给我和裴管家办，您就不要操心了。即便是退一万步讲，我们没有告赢，也能保全您的名节。保险起见，等咱们的货物清单一拟好，再抄录一份，我马上派家丁连夜骑马送到济南府怡和堂，再带给他们一些银两，让他们将发货记录按我们的货物清单修改……或者是，干脆把原先的发货记录全部毁掉！”

“也只能全部毁掉才能不留痕迹，不然，你就是修改了发货记录，可缺少虎威镖局当时的签字画押，反而露出马脚。”裴东来说道。

秦占武思忖了一下，点点头说道：

“嗯！也对。那就不等货物清单了，我现在就派人出发去济南，让怡和堂直接把原来的发货清单全部毁掉……爹，这样就万无一失了。”

秦怀仁叹了口气，轻轻点了点头……

第二天上午，徐传伟带着张世杰和老孟，如约来到了秦府，来听秦家对解决方案的回复。

一行人进到大院，刚转过屏风墙，就见秦占武一个人倒背着手站在客厅门前。

徐传伟赶紧上前施礼，“秦少爷，我们来了，来听秦老爷的回话。”

秦占武慢悠悠地转过身来，“老爷子就不用见了，由我来答复你……”

徐传伟拱手说道：

“那就请少东家回话，是不是答应我们的解决方案……”

秦占武挥了挥手，“我的答复简单明了！其他话都不用说了，你把那三车药材带回去，两千两银子，一个子儿也不能少……”

张世杰一惊！瞪着眼喊道：

“你这不是讹人吗？”

秦占武也瞪着世杰，反问道：

“我这是讹人吗？国有国法、行有行规，失镖赔钱，天经地义……我说得不对吗？”

老孟也有些忍不住了，“秦少爷，秦家是是日照城的书香人家、名门大户，处世通情达理、积德行善，人尽皆知。怎么现在处理这件事，却要把人往绝路上逼，我确实想不通……”

秦占武冷笑一声，摇着头说道：

“想不通就慢慢接着想，不着急……”

老孟又说道：

“你明明知道现在的行情，没有生意可做，虎威镖局根本拿不出这么多银子。现在硬要两千两银子，这分明就是在难为人……”

秦占武摇了摇手，“那是你们的事，与我秦家无关。”

张世杰气愤地说道：

“那你就是一口咬定，是我们走镖出了差错？……”

秦占武猛然点点头，“对！就是你走镖有了过失，才导致今天的不愉快场面。”

张世杰摇摇头，有些无奈地说道：

“从济南接镖到日照交货，我们都是一路同行、共度艰难……你说说，我们的过失发生在哪里？”

秦占武冷笑着哼出了声，“过错在哪里？你们的心里比我清楚……”

徐传伟再次拱手说道：

“秦少爷！不怕您笑话，两千两银子，我确实拿不出来。我想见见秦老爷，当面跟他说明情况……”

秦占武猛一挥手，“不必了！我说的话，就是最后的答复。现在，我要听听你的回话，两千两银子，你是答应，还是不答应？”

徐传伟摇了摇头，“我没法答应……”

秦占武眼睛一瞪！立刻吼道：

“好！痛快！你现在就可以回去，等着官府的传票……”

老孟心里一沉，“秦少爷，你还年轻，为人处世，不能把事做绝。难道这事……再没有回旋的余地吗？”

秦占武没有理会老孟，对着徐传伟说道：

“徐总镖头，我的话，已经讲明白了。你的答复，也有了，可以告一段落了……按照大清律例，现在还没到‘农忙止讼’的日期，三天之后的‘放告日’，咱们衙门公堂上见。”

秦占武说着，将手一扬，“送客！”

徐传伟叹了口气、摇了摇头，带着世杰和老孟无可奈何地转身向大门走去……

秦家大院闺房的阁楼上，秦玉珠隔着小窗望着世杰他们沉重的背影，心里十分难受！

她知道，这肯定是双方的谈判彻底破裂、无可挽回了。

小梅急急忙忙上了阁楼，沮丧地说道：

“少爷一定要两千两银子，他们没谈拢……少爷已经准备状告虎威镖局了。”

玉珠点了点头，心里更加难受了。

第二天一早，张世杰和老孟到十字街的菜市场去给镖局买菜。

菜买了一半，世杰总觉得有人一直在附近瞅着自己，心里有些疑惑。

到了一家油坊，老孟进去谈价钱，一个扎着头巾的女子突然紧走几步来到世杰跟前，拽了拽世杰的衣袖。

世杰定睛一看，竟然是秦玉珠的丫环小梅，心里一惊！

世杰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小梅已经将篮子里的一个小包塞在了他的手里。

“别声张，收好……小姐的交代内详。”

小梅说完，立刻转身挎着篮子走了。

世杰瞬间愣了神，不知所措……

回到镖局，世杰赶紧揣着那个花布小包，来到徐传伟的寝室。

两人将小包打开一看，都惊了一跳！

里面竟是一对西域和田产的玲珑玉手镯和一对镶着宝石的金耳环……这可都是价值连城的稀罕物。

世杰把下面叠着的一张纸条展开，发现上面写着两行俊秀的文字：

虎威护民显义胆，无故遭祸惹人怜；

小女略尽微薄力，愿助好汉早脱难。

两人相互对视了一眼，心里都有些波澜起伏，同时对这位知书达理、深明大义的年轻姑娘又增添了一重敬意。

张世杰心乱如麻，“这咋办？”

徐传伟叹了口气，“我们这事决不能再牵累玉珠，这得给人家还回去。”

世杰想现在就去，可徐传伟摇了摇头，“现在还不能去，万一让秦家父子俩知道是玉珠在帮我们，那不塌了天啊？东西放好，瞅准合适机会再送回去吧。”

世杰点了点头，心里总觉得热乎乎的，私下寻思：

“这样知书达理的好姑娘，咋就生在伤天害理的秦家？简直太可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