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回 总镖头诚心平事态 大掌柜执意酿困局

五天后，徐传伟和世杰从济南回到了日照虎威镖局。

刚一回来，唐成就赶紧跟世杰说道：

“秦家大小姐秦玉珠的丫环小梅，已经来过两趟了，是专门来找你的，不知有啥事？”

世杰一惊！觉得玉珠这时候派丫环来镖局，一定是有什么大事。可当下这个是非难辨的节骨眼上，自己咋能和玉珠见面呢？一旦让秦怀仁和秦占武知道是玉珠走漏的风声，那给玉珠会带来多大的麻烦啊……

回到日照城的第二天，徐传伟就带着世杰和老孟来到了秦家大院。

这时候，秦占武和裴东来也从烟台进货赶回了日照城。他们进的“洋药”，悄悄放进了刚刚建好的“福寿堂”的地下仓库，并加派了人手严加看守。

秦怀仁见虎威镖局前来回复状况，就让家丁将秦占武和裴东来从普济堂喊了过来。

秦怀仁呷了口茶，淡淡说道：

“虎威镖局果然是一诺千金！十天的期限还没到，就来我这里回复状况，我欣赏……怎么样，有结果了吗？”

“有结果了，秦老爷。”徐传伟答道。

“那你就说说看吧……”

徐传伟拱手行了个礼，郑重说道：

“秦老爷、大少爷，我这个结果有可能会让大家失望，所以我先把话说在头里：如果这个结果不能令大家满意，咱们可以再进一步商议，好说好商量……”

“你咋这么啰嗦？你先说你的结果！”秦占武有些不耐烦地说道。

“我们从济南到日照，把镖局接货以后走的路线仔细捋了一遍，把镖队所有落脚打尖的地方，统统进行了排查，包括灵岩山和龙门崮遭遇土匪的地方，没有发现可疑之处……”

“说结果！”

“秦少爷，您可能不愿意听……结果就是：货没错，是你秦少爷搞错了……”

“什么？我搞错了？我亲自花钱进的货，我自己把货搞岔了？我成了二傻子了……你的脑袋，没出毛病吧？”秦占武吼道。

秦怀仁摆了摆手，示意儿子先别发怒、要冷静，“徐总镖头，你的这个结果，我并不感到意外。但是，你要拿出真凭实据说服我才行，现在说说你的依据。”

“秦老爷，您老也别着急，我慢慢说给您听……我们先到了咱们进货的‘怡和堂’，查了怡和堂的发货记录，结果和咱们的验货记录完全一致……”

秦占武一听徐传伟去了济南的“怡和堂”，心里一沉！

接着又听说还查到了发货记录，又是一惊！心里暗暗骂道：怡和堂的这些个狗杂种，怎么能把发货记录随便拿出来给他们看，这不是坏老子的事吗？

不过，他也明白，发货记录里能看到的，是正常的防疫药材；把药材偷换成烟土的事，是不会有记录的……再说，怡和堂也不敢把这事捅出来。

徐传伟继续说道：

“验货的事，是世杰和占武当面共同进行的，包括县衙派去监督押镖的两个官兵。后来上路以后，他们在各处住店歇脚的地方，也没有意外情况发生；但是在灵岩山和龙门崮，遇到了劫道的土匪。世杰和占武、玉珠一起，从容面对，智信师父也助了一臂之力，共同化解了这场劫难……”

秦怀仁一挥手打断了徐传伟的话，“等等……山上的土匪都是心狠手辣六亲不认的亡命徒，没拿到‘买路钱’，会轻易放过他们？你说的过于轻巧了吧？”

“这两次遇到土匪，占武和玉珠都是亲身经历的，他们说起来，比我说的要生动、可信。关键是，这两处的土匪闹场，都没有造成将货物‘掉包’的机会……”

“按他们当时所说的情况，智信师父起到的作用可不是‘一臂之力’，而是‘扭转乾坤’啊？”

“世杰和占武他们被迫‘比武闯山’，智信师父确实起到了关键作用。但是我认为，两股土匪之所以都没敢下死手，是顾忌派去监督押镖的官兵；慑于官府的威严，他们不敢给自己带来杀身之祸……说道这里，我们也得感谢玉珠！”

秦怀仁一愣！瞪着眼问道：“玉珠？这里有玉珠什么事？”

“为了唬住土匪，玉珠急中生智，搬出了你们秦家和王家定亲的事。王家老大可是安东卫守备兵营的管带，如果他们一意孤行，得罪的就不光是官府和秦家、镖局，还得罪了安东卫的军队……”

秦怀仁看了看秦占武，“有这事吗？”

秦占武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

秦怀仁虽未释怀，心里却倒有了一丝洋洋自得的感觉。

秦占武见已经扯到了后面的事，便来了底气，大声说道：

“说来说去，验货没问题，路上也没问题，那问题肯定就出在你们虎威镖局的库房！”

徐传伟摆了摆手，“镖局的库房更没问题！按照镖局的规矩，货主到镖局提货，镖车启封，必须有跟镖镖头和我总镖头的两把钥匙同时开启。我查过了，所有镖车都没有被私下撬过的痕迹……”

“你去潮河镇好几天，钥匙一直带在身上吗？”

“我要外出，得把钥匙交给老孟……”

“这都是你们镖局的一面之词，这让我们怎么相信你们所有的人？我就不信，你们镖局，就没有一个见财起意的人？”

老孟听着秦占武的话，心里觉得很不舒服，立刻争辩道：

“秦少爷，咱们说话论理可要凭天地良心，你不该无端怀疑指责我们所有的人；因为他们都是讲规矩的，即便是人有私心，也不能坏了规矩、误了大事……”

秦占武眼睛一瞪，“规矩？规矩是定给守规矩的人的，既然有人有私心，他就会把规矩当个屁……”

徐传伟立刻扬手说道：

“占武，可不能这么说话……镖局提货，也是按规矩来的，镖车里的药材箱子，可都是咱们普济堂的家什……如果药材出现问题，当时就该当面指出来。”

秦占武脸一横，“我们就是过于相信你们了，所以没有开箱验货……”

老孟又不愿意了，摇摇头正色说道：

“秦少爷，货主提货，镖车启封后，开箱当面验货是镖局最基本的规矩，可你当时左右拦着不让开箱，现在又说出这种话，我觉得没道理……”

徐传伟摆了摆手，“占武和老孟都静一静，理一理头绪，看看咱们有没有什么疏漏的地方？尤其是角角落落里的蛛丝马迹。”

秦占武和老孟都安静了下来，心里开始琢磨起来。

秦怀仁听到这里，脑袋里已经纷乱不堪。

他感觉徐传伟做的事、说的话的确无懈可击，件件事、句句话都占在理上……心里对儿子做事不密、考虑不周，慢慢产生了一股怨气。

但是，当时也绝不可能当场开箱验货，否则，利用防疫药材私进烟土的事就会败露，立马就会在日照城掀起轩然**，自己最珍视的秦家名声、普济堂百年老字号的招牌，就会毁于一旦……这也怪自己，如果当时催着早一点将福寿堂的地下仓库建好，就绝不会出现今天的尴尬局面。

他慢慢呷了口茶，不紧不慢地对徐传伟说道：

“徐总镖头，这件事查到现在这个地步，说到现在我还没听到解决问题的办法。你现在说说，这件事，你打算准备怎么了结？”

徐传伟也喝了口茶，郑重说道：

“出了这样的事，大家的心里都不好过。可即便是‘怡和堂’发错了货，咱们也抓不着人家的把柄；因为发货清单上有占武和对方的签字、手印，咱们拿人家根本没办法……现在，秦家产生了损失，我们理解秦老爷和占武的心情；虎威镖局也想息事宁人、保住脸面。所以，我准备了一个解决方案，但不知秦老爷和占武是否满意。”

秦怀仁眼前一亮，“说出来听听。”

徐传伟接着说道：

“一般药材每车值银五十两，占武说的高价值药材一共是三车。这样，如果这三车药材普济堂留下，虎威镖局另外奉上现银一百五十两……”

秦占武眼睛一瞪！大声吼道：

“什么？一百五十两？打发要饭的吗？”

秦怀仁挥了挥手，示意秦占武先别冲动，“那要是这三车药材退给你虎威镖局呢？”

徐传伟继续说道：

“如果这三车药材普济堂不愿留下，虎威镖局就全部回收，另外奉现银三百两……”

秦占武将手臂一挥，“那也不行！没有两千两银子，这事没完！”

老孟有些怒了，故意高声说道：

“秦少爷！就是贩卖三车害人的‘烟土’，也要不了两千两银子啊？”

秦怀仁和秦占武一听到对方主动提到“烟土”，心里都吃了一惊！

秦占武觉得此时不能示弱，继续眼睛一瞪，对着老孟吼道：

“百年的老人参、东北的鹿茸、西藏的麝香、天山的雪莲花，你都见过吗？”

老孟也觉得此时应该理直气壮一些，点一点他，要不然这家伙狮子大张口，没法解决问题，便继续高声说道：

“你说的这些名贵药材，我确实没见过；可我知道这些药材是用来滋阴壮阳补肾养精的。我们这次押的货，是官府衙门督办的防疫救命用的中药材，和你说的这些名贵药材毫不相干。你说的，我不信……”

徐传伟赶紧摆了摆手，示意再不要争论下去，“大家都不要抬杠，免得伤了和气，静一静……秦老爷，虎威镖局的确想诚心解决问题、平息事态，以保存颜面。现在我们提出了解决方案，请您老人家斟酌思量。我先告辞，明天再来贵府听信，您看行吗？”

秦怀仁面无表情地扶着拐杖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