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谢华彬进城来

姐俩笑闹着回到了屋里，兰馨听从姐姐的指点把稻草放在外面屋子，然后进去看了一下沈剑。

东北人的沈剑身高一米八多，原本很是高大健壮，但此时却比一个多月前消瘦了许多，英俊的脸庞也因为胡子拉碴而显得很是憔悴。

兰馨虽然有些怀疑李所长说沈剑的情况是否真实，但此时见他呼吸深长，脸色也有些红润了，看姐姐都没有多说上面，她自然也就放心了。

文婉拉着兰馨出去再多找些稻草来，土炕上要给谭效虎铺床，她们姐俩则准备打地铺，见沈剑输液的吊瓶还有大半瓶，文婉便和兰馨一起去街上那些空着的人家找稻草。

姐俩第二趟回来的时候，谭效虎背了很多东西也回来了。

刚才谭效虎的棉袄是盖在沈剑身上的，此时大冷天里穿的单衣却被汗水湿透了背心，他身上的东西可是不少：

他自己的驳壳枪、两个水壶、一把中正式步枪和步枪刺刀、装了四颗木柄手榴弹的手榴弹袋、六个装满子弹的驳壳枪弹夹皮套插在腰间的皮带上。

此外，谭效虎还带了三个打得方方正正、分别插了一双布鞋的背包。

文婉和兰馨在外面的屋子收拾地铺，谭效虎走进那没有门板的大门时她们就看到了，姐俩赶紧出去接过他手里的东西。

兰馨有些好奇谭效虎竟然拿了三个背包，便出声问道：

“你把谁的背包拿来了？人家今晚不用的么？”

谭效虎脸上还有些硝烟没有擦掉，听到兰馨的问话显出悲戚的神情，闷声闷气地说道：

“他用不到了。”

兰馨一下子明白过来便没有再问什么，文婉自然也知道谭效虎话里的意思，那第三个背包一定是牺牲战友的！

想来谭效虎是怕营长盖的少了会着凉，文婉心想，这人果然能被沈剑要了当警卫员，还是挺细心的嘛。

谭效虎本来是团部的通信班长，撤退到光华门外阵地前一个团重新整编成为一个营，他就成了营部的通讯班班长兼沈剑的贴身警卫员。

警卫员的武器一般都是驳壳枪，但是谭效虎却更钟情步枪，便比一般士兵多了一把中正式步枪。

武器是军人的第二生命，刚才谭效虎把沈剑的武器交给文婉保管，那说明他对文婉姐妹完全信任。至于把沈剑的文件包背走，是因为里面放的东西都是团级军官才能看的，军事机密怎么能交给一个老百姓？

文婉拎着两个背包，一边往里走一边对谭效虎和妹妹说：

“虎哥，你先去那边休息一下。兰兰，把你手里的背包拿进里间炕上，把被子理出来晚上才好用。”

谭效虎走到已经摆放靠墙的方桌前，此时他已经完全放松下来，把手里的步枪放在桌上，解开身上挎着的两个水壶也放到桌上。

然后，他才在桌旁的一根垫了几块砖的瘸腿条凳上坐下，拿起一个水壶拧开盖子往嘴里倒水。

兰馨在方桌旁的一面墙下收拾稻草，铺成能睡两个人的宽度。

文婉把三个背包都解开，先把盖在沈剑身上的谭效虎的棉袄拿起来放一边，再把沈剑的被子盖上，然后上面又盖一床被子。

至于文婉怎么知道那被子是沈剑的，当然是凭借着背包后面别着鞋的长短来判断的，她记得沈剑说他的个子好像是一米八五，这个身高即使在后世也不多剪，他的鞋自然是看起来就比谭效虎他们的长！

文婉又把两捆稻草在沈剑旁边的一半炕上铺好，这才拿着谭效虎的棉袄拿出去递给他，而兰馨此时已把地铺的稻草铺好在跟谭效虎小声说话。

收拾完这些后，文婉看到输液瓶里液体已经到底，赶紧麻利地拔掉针头用胶布压住手背上的针眼。

正在这时，救护所那边传来了一些嘈杂的声音，文婉赶紧说道：

“虎哥，沈大哥现在睡得很沉，应该是真的没有问题的。你也辛苦了，去里面炕上睡吧。我听到救护站那边好像是有动静了，兰兰，咱们过去看看。”

谭效虎把棉袄披上，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

“我，我睡炕上不好吧？那地铺……”

文婉笑着打断他，说道：

“沈大哥是病人自然得睡炕上，我们姐妹是女子怎么能跟他睡一张床？那炕上的空位非你莫属咯！”

谭效虎愣了一下似乎才明白，摸了摸后脑勺点点头，便拿起桌上的步枪走进里屋去了。

文婉和兰馨去救护所又帮着忙了一个多小时，等空闲下来，文婉把李天祥拉过来看了看沈剑的情况，确定没有问题才又回到救护所那边把每个伤员的情况都巡视一遍。

等天快黑时，姐俩在救护所那边吃了晚饭返回，进门就听到谭效虎睡得呼噜声大作，走进里屋看沈剑紧挨着他仍然沉睡着并没有被影响到，而且沈剑的气色比早先好了很多，她们才完全放心。

文婉拿起谭效虎带来的一床被子走到外屋铺到地铺上，对兰馨说道：

“兰兰，你睡会儿。我回救护所跟李所长谈一下，嗯，就是提醒他要尽早做好应对最坏的情况。”

兰馨自然知道姐姐说的“最坏的情况”是什么，也知道姐姐做事很有章法，便乖乖地躺到地铺上，只脱了外衣就把那被子一半垫在身下一半盖身上。

今天上午，李所长跟城里的医院电话联系好不容易来了几个担架，下午城外的战斗比前几天还要激烈，而且看情形轻伤员都没办法送进城，可他却一直就没法再跟医院联系上！

李天祥军医心中隐隐有些不好的预感，可作为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作为医生又以治病救人为己任，但让他焦虑的是药品快要用完了！

走进救护所里，打听到李所长在手术室里休息，文婉想，李天祥医生连续累了好多天，像这样休息的时间实在是难得！

文婉站在手术室外呆了一下，想到现在的自己不过是一个小姑娘，恐怕说不动李天祥的，最后犹豫了一下还是转身走出救护所。

走在回临时住所的路上，文婉掏出怀表看时间才五点，天已经开始暗下来，十二月的金陵城六点左右天就全黑了呢。

文婉想，沈剑已经睡了三个小时，再过两个小时他自己不能醒的话，干脆把他叫醒来吃晚饭，然后谈谈自己的观察和考虑，想来应该能够说服他的，再让他去跟李天祥医生讲好了。

回到临时住所后，文婉挨着兰馨坐在地铺上，后背靠着墙闭目养神，这一天身体劳累又精神高度紧张的，这坐着也很快睡着了！

快七点的时候沈剑还没醒，谢华彬却从城外的阵地上回了城，赶着到了临时住所来了。

谢华彬是沈剑在谭效虎的要求下从靶场要到教导营的，先给安排担任特勤班班长，后来全团缩编为营后，沈剑便把谢华彬跟谭效虎一起编在了通信班，两个人分别担任正副班长。

跟谭效虎对武器喜好不相同的是，谢华彬喜欢玩机枪，虽然机枪阵地是鬼子极为“关注”的地方，可他时不时找机会去摸一下机枪却从来没有被伤着，至于他身上的几处并不严重的伤口，基本上都是在阵地上来回跑时爆炸飞溅的弹片擦伤。

下午打退鬼子三次进攻后，接替沈剑指挥的副营长张大勇见天色已昏暗，估计今天鬼子不会再进攻，想到谭效虎回来报告说沈剑没有大碍，估计他昏睡几个小时后今晚就能醒来。

张大勇觉得阵地上有自己守着就行，知道沈剑挺照顾谢华彬的，干脆让他也回救护所那边去好好睡觉，明天清早跟谭效虎一起陪着沈剑回来也不耽误打鬼子的。

谢华彬的装备跟谭效虎是相同的，虽然他喜欢机枪，可他也不会扛一挺进城来，想起沈剑也喜欢用步枪，便去挑选了一把八成新的中正式步枪，不仅把子弹袋装满，还在自己的口袋里装了二十颗。

现在阵地上枪比人多，张大勇自然没有阻拦谢华彬。

文婉和兰馨在救护所那边吃了晚饭才回来的，谭效虎把姐俩清早在学校买的馒头吃了两个，剩下的给沈剑留着。

谢华彬进来时就见外屋的桌上有盏小油灯，那不过是在粗陶碟子里放了粗棉线后倒进些油，谭效虎坐在瘸腿条凳上，文婉和兰馨则坐在另外一条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条凳上。

见走进来的是谢华彬，文婉起身过去接过他的背包和手里的步枪，兰馨则从桌上倒了碗水递给他。

谭效虎问道：

“阿彬，吃晚饭了吗？”

谢华彬喝了水用袖子擦擦嘴，回答道：

“嗯，炊事班给阵地上送了大饼子，我吃了一块。”

兰馨接过谢华彬手里的碗，把放在桌上油纸包打开，拿了一个馒头和两条咸菜递给他。

谢华彬知道这纸包里的馒头应该是给沈剑留的，赶紧推拒着说道：

“我真的吃过了，这馒头给营长留着！嗯，营长醒了没？”

文婉伸手挡住谢华彬，说道：

“沈大哥还没醒，但没有问题的。你也都看到了，纸包里还有三个，够沈大哥吃的了！”

谢华彬这才挨着谭效虎坐下，一边吃着一边跟三个人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