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四处开花（1）

陈应楚带着队伍，跟着国言他们快速的翻过了紫薇山，到了山脚下的乌溪，在那里，登上了一条没人管的木船。眼下是腊月29了，谁还会在船上过年？就是传说中的船上人，也是很少会在船上过年的，都要登岸起坡到陆地上宗族祠堂去烧上几炷香，保佑来年的生活会好点。

如果有船上人没有地方去，那也是几条船围拢到一起，靠近繁华热闹有人家的地方，大家凑到一起，华人过年讲究的就是一个热闹。孤零零的一条船，谁的？说不清，留下来给谁的？更说不清。

从乌溪到衢江，再从衢江快速向下游漂去，船上的小伙子换着用撑篙撑船，仅仅一天时间，小队就已经到了桐庐，天擦黑，国言就带着小队到了仓库后山上的那个没人管的土地庙。然后，就在庙里点着柴火烤红薯吃，这不比船上，还可以煮饭，到了这里，只能挖地坑烤红薯了。

三更时分，国言带着豹生和粱再平就摸到了大门岗哨身边，岗哨此时正用破旧的棉大衣蒙着头，小口的喝酒驱寒呢，做梦也想不到这个时候有人来偷袭。

大门得手，陈应楚带着人就冲进了守卫住的房子，晚上大概是聚餐了，都喝得酩酊，稀里糊涂就被捆上了。说起来，那时候没手铐之类的，有的就是麻绳，可这些庄稼汉捆人可都熟练的很，在乡下，都是捆猪练出来的手艺，只要得手，捆的法子其实很简单的。

仓库钥匙没有，国言也不在乎，这里有的是铁锤，叫上几个劲大的，抡上十几下，那门上的锁就报废了，熟门熟路的，国言先砸开了枪支仓库，找到了装机枪的箱子，直接砸开，可惜，只有四挺轻机枪，国言仔细回忆，的确，那天卸货的时候没有机枪。

“哥几个，把手上的老套筒都扔了吧，去找新枪，最多背两支啊！多了拿不走的！等会重点是去拿子弹！”

有一箱手枪，打开一看，全是驳壳枪，陈应楚手一挥，每人就都挂上了一支，这箱手枪就全没了。跟着去子弹仓库，那里的子弹其实也不多，每个人把身上都装满，剩下一箱叫人背上。

剩下的是炮击炮和炮弹，可这玩意不好拿，山上也用不着，可不能留给敌人吧？还是国言鬼道，找了一颗迫击炮弹，用绳子将尾翼拴上，吊在房梁上，然后把绳子另一头捆在一个箱子上，走的时候，把那箱子点着了，只要箱子烧到一定程度，那炮弹就会落下来……国言也不知道这样行不行，反正，听王民生说过，炮弹是落地就响，不落地就不会响。

读者会觉得奇怪了，用得着这么麻烦吗？弄点炸药炸了不就完了？最不济弄颗手榴弹不就完事了吗？嘿嘿，对不起，那时候，还没有这些玩意，手榴弹也刚刚在老蒋的德械师里装备，连白狗子都还不会用呢。什么炸药之类的，都还没听说过呢，一群土包子，不懂得这些啊，就是国言也就在书上看过，真正啥样他也没见过啊。

东西抢的差不多了，陈应楚带着人就冲出去了。国言让粱再平给陈应楚带路，按照他们上次回程的路走，如果路上遇到有哨卡拦阻，陈应楚是不怕的，好家伙，一下子有了四挺轻机枪，子弹还满满的，他怕谁啊？

等到大家都走了，国言才把那个栓着绳子的木箱点着，还是用从门岗那边找来的煤油点着的，要不，那种木箱还真不好点。

这次离开，国言硬是啥记号都没有留，毕竟这次没有见血。走的时候，陈应楚让大伙到这仓库的食堂里，凡是熟食就拿，国言特别鸡贼，让张毅怀里揣了二只烧鸡，说是路上有的吃了，会有力气干活。

国言带着张家兄弟往富阳方向走，他们三个是一水的短枪，每人腰里都插着二支20响的自来得，大踏步的向富阳方向走去，走出去差不多七八里了，他们听见身后的爆炸声，远远就看见火光起来了。

临走的时候，国言多了一个脑子，小声对陈应楚说道，“咱们这次来，没有开枪，等会这里烧起来，外面的敌人一时半会搞不清是啥原因起得火，如果路上的盘查不严格，那就不要跟敌人**，尽快回山，要保住胜利果实，就靠你灵活应对了。我这边也一样，如果敌人没有如临大敌的调动部队，我也会绕一圈就回山，不会搞出动静来的，如果富阳的保安团动了，我会在他们后面搞事的，一定给你们打好掩护。”

“咱们可是捆了三十多个白狗子呢！他们难道不会说吗？”

“这要怎么看了，他们说实话，肯定会被军法处置，可不说实话也不行，只会半实半假的胡说八道。等到敌人查清楚了，咱们早跑回山了。”

“嗯，你这么一说，好像有点道理，好吧，咱们都灵机应变吧。”

实际上，国言有句话是没说的，一旦仓库发生大爆炸，后果是啥样还真不好说，他清楚的记得，卸下来的炮弹箱足足有20多个，他把吊起的炮弹对着的正是下面的炮弹箱，有几个箱子还被他打开了箱盖。就是不知道，那炮弹会不会自己爆炸，王队长说的是炮弹爆炸的原理，可上次跟陈老兵聊天，陈老兵为了显示自己的工作重要性，跟国言说了一嘴，说，弹药库非常危险，他在库门边都不敢抽烟，一旦爆炸，那就是惊天动地，可到底啥样？国言不知道。

爆炸声远远传来，周围村落也能听见，可却没有人在乎，已经过了子时，都以为是哪家大户人家放爆竹呢，民间是有这个习俗的。

过了一段时间，周围人就觉得不对劲了，爆炸声变得有些稀落了，可是烧起来的大火却不得了。桐庐城那边首先就发觉不对劲了，烧起来的大火已经冒顶了，连周围几十米都照的清清楚楚，这哪里是放爆竹，明明是出事了啊！

桐庐这边县衙里也没人，县太爷和一众“大官”都回家过年去了，警署值班的也不过小兵三五个，他们想报信，可这信报给谁？那时候，这些地方的通讯可不像现在，没有电话，没有电报，想要报信就得“骑马”去。

可是马在夜里是不跑的，无论你如何抽鞭子都不管用，马的视力在夜晚是很差的，所以，只能是几个驻扎在县里的保安团派人，点着火把，骑着单车向保安队头头家去报告，毕竟这桐庐还驻扎着一个标准的保安大队。剩下的人本来还想去仓库救火，可听到那边的动静，都知道，那是弹药殉爆了，谁敢去？

天快亮了，国言也赶到了富阳县城附近，靠近县城有一篇棚户区，都是贫苦的外乡人到这里打工居住的，过年回家就扔在这里不管，过完年再回来住。有豹生去侦查，很安全，哥仨打了个盹，然后就准备去附近“打家劫舍”了。

按照计划，陈应楚带着其余的人已经赶到了建德，在这里，粱再平找到了国言实现计划好的一个木桥，大家都钻进了靠岸边的一个茅棚里，这里，原本是一些苦力平时住的地方，过年，有的回去了，有的也换地方了，哪怕是到山神庙里去呆着，也不能过年在这样的地方啊。国言是早就看好了的。万一有人也不怕，先捂住，不放人，走的时候给俩钱就能蒙混过去。

结果，陈应楚啥也没有碰上，一路上的保安队似乎都很忙，没闲工夫搭理往来的人，白天，哨卡还有几个兵丁装模作样，找人要过年的红包，到了晚上，压根就没人管了。陈应楚严格按照计划，白天找地方隐蔽，晚上强行军赶路。二天后，顺利返回到了营地。

看着一水的新枪，看着堆到一起的子弹，又看到四挺轻机枪，王民生的嘴巴就没合拢过，就连国言和张家兄弟没有回来都不怎么上心了。

“您是不是太重利忘义了？盐蛋他们几个还没有回来呢！”陈应楚小声说道。

“他们不会有事的，那小子有多奸猾你又不是不知道？他还带着豹生呢，敌人如何能够近得了他的身边？再说了，你们刚走，我就接到了上级的指示，要利用春节期间敌人的麻痹大意，广泛开展对敌斗争，我们啊，是提前走了一步，可其他游击区肯定接到命令后会四面开花，那个时候，想抓他们三个，还不像大海里捞针啊？等着吧，最迟明天他们就能回来，对这，我有信心。”

还真被王民生说着了，国言和张家兄弟在第二天中午回来了，三个人背得鼓鼓囊囊的，一个个都累的有些脱力了。

“你们又搞回来什么？”王民生瞪大眼睛看着他们。

“张毅背着半片猪，张迩背了一袋精米，大家在山上好久没有吃到正经的大米饭了，这次要满足。至于我吗……搞了点银元，没想到，二千块大洋这么重！我算是明白为啥商人都使银票了，真要拿现钱，得雇多少人背钱啊？”

“啊？你这是抢的谁家现银啊？没犯纪律吧？”王民生吃惊的问道。

“没犯纪律，是白狗子的……算是赏银吧。”

“赏银？哪个白狗子昏官能干如此傻事啊？你就编吧！”

“嘿嘿，真不是编的，就是因为咱们把桐庐军火库给炸了，富阳这边的保安团接到命令要过去清理和封锁那片地方，可是保安团都在过年，没人愿意去啊，于是，省里来的保安司令亲自下达命令，去的人没人给2块大洋的奖励，可是，当地没有那么多现大洋啊，于是，又命令自己的随从赶快回省城去运，这消息被我们发现了，于是，就在半道上打了敌人一个伏击……”

“那这猪肉和大米是怎么回事？”

“也是打伏击弄的啊，那些兵痞，光给银子还不行，还要吃好的。所以，这次，随车带来的还有猪肉和大米。”

国言说的简单，可王民生觉得肯定不简单，三个人，每人背着一百多斤爬山，这要不是真正的穷苦人出身，一般人肯定是做不到的。

事情也的确不像国言说的那么简单。

天亮，哥仨起来后，发现富阳没啥动静，于是，就准备继续休息，然后趁初二拜年的人流，准备返回了。可到了初一的下午，这富阳就满大街的响起了哨子声，这里本来就驻扎着一个保安团，此时，居然要集合训话了。

发生在桐庐的事情最后还是传到了省保安司令部那里了，富阳这里与省城是有电话连通的，桐庐那边一大早就过来人，用这里的电话向省里报告了，只不过，报告的消息是“意外事故”，由于那个仓库规定当地任何官员警察都不得进入，报信的也只是远远看到那里还在烧着，只能快马加鞭的到富阳来报信。

接到报告，省保安司令立即派人拿着自己的手令前来调度保安团前去桐庐“维持秩序”，同时，从省里派人前来勘察事故原因。这时，上上下下都还认为，仓库的爆炸源于内部失火造成的。

可是，到富阳调动保安团却是不顺利。道理很简单，没有回家过年的官兵本身心里就气不顺，现在，别人的过失，让他们在大年初一就要出红差，这是很不吉利的事情，人们信奉，年初一干啥，这一年都得干这个。

为了安抚这些不愿意干的保安团，省里来的人就只能提出了“悬红”，哪个团去，给奖励，一千不够，那就二千。要现银，可以，回省城去拉，想要事后打个牙祭，应该，一起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