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处开花（2）

大年初一，在富阳闹出这样的事情，消息传的比放出的烟花还快。国言得到消息后，带着二张就去公路上一个山口等着了，他要在那里打伏击。

难道在富阳到省城杭州这么近的地方还有山路？有，还很多，就连省城周围也有不少山，要不，那西湖龙井产在哪里？用上好的农田去种吗？就是人愿意，茶叶也不愿意啊，茶树必须是生长在山坡上的，还必须光照有节奏，还要有雾气缭绕滋润，这些，在平原上是没有的，所有的茶叶都产自山区。

国言和二张到山坡上把几块个头不小的山石给撬落到公路上，那几块石头起码有200多斤，把路面给拦住了，然后他们就藏在附近的灌木丛里。

难道白狗子来回运那么多大洋就不派押车的武装吗？派，可能派多少呢？那年月的卡车载重量不超过2吨，整个车厢就那么大，能有一个班的人押运就算不错了，大冬天的，又是大年初一，愿意出这个公差的大兵还真不多。

用石头把路给拦住了，不怕拦错车吗？还真很难。根据史料记载，截止1937年抗战爆发，全国拥有的卡车数量只有2789辆，老蒋的德械师，那是国军里装备最好的，可是卡车连一辆都没有。整个浙江保安司令部也就只有那几台卡车，能够在这条路上跑的只有这一辆车。

一直等到下午四点，才看到有辆车开过来，国言对二张做了个手势，两人就跳到了公路的另一侧去了。豹生却是安静的趴在国言身边，一点都不激动。

汽车转过弯，看到路面上的石头，只能停下来，坐在驾驶室里的一个少校军官，打开车门对车上的大兵喊着，还挥舞着拳头。

车上的大兵被长官逼迫着，骂骂咧咧的从车上跳下来二个，可他们去搬石头的时候发现搬不动，就是能搬动这俩孬兵也要装着搬不动。“凭啥叫我们俩干啊？要干大家一起嘛！”于是，那军官站在驾驶室门边的踏板上，再次挥舞着拳头，还掏出了二块大洋塞给了一个胡子拉碴的老兵。车上剩下的几个大兵这才都跳下来搬石头，而国言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几个大兵刚走到路中间，二张就从旁边窜出来，手里的驳壳枪大张着机头，张毅用地道的家乡话喊道“不许动，全都举起手来！”他们的话，这些浙江保安团大兵是听得懂的，要知道，这赣东许多片区与浙西的方言很接近，虽然不是完全一样，但相互交流完全不是问题。

刚刚坐进驾驶室的军官立马就拔枪，推开车门就想对抗，可突然灰呼呼的一个影子就飞了过来，拿枪的手腕一阵巨疼，枪就掉到了公路上，跟着，那军官的后脑就被一记重击，整个人就从驾驶室摔了出来。

“我们是山东漕帮豹字号的兄弟，我们林老大被你们青帮勾结官府给灭了，这次到这里是找补点利息，你们要是听话，就都给我蹲着别动，要是不听话，这鸟军官就是你们的下场。”谁能想到，国言竟说的一口地道的鲁南口音。

那军官被国言一掌刀砍倒，后生仔，没把握好分寸，那军官估计是不行了。另一边的司机吓得直接尿了裤子，骚哄哄的味道在冬季里格外刺鼻，被张迩一把拽下了车，一脚踢到那群大兵堆里。

后面的事情就简单了，说话，天也黑了，国言带着二张，拿上看好的东西，很快就消失在夜色中，在附近的河岔里，国言早就准备好了一艘小划子，趁着夜色，哥仨就从另外一条路回山了。背着半片猪肉和一袋上好的大米，这纯属是小娃娃心性的恶作剧。可是这个恶作剧却是极大的迷惑了敌人。

就在国言这边搞伏击的时候，浙西南其他游击区的队伍几乎全都出动了，分别袭击了各地的保安团保安队的驻地和哨卡，还**了一些民愤极大的恶霸地主和反动武装头目，利用过年这个相对财务集中的机会，各游击区都颇有斩获，极大缓解了游击队的物资困难，也极大的震撼了浙西南地区的反动派。

本来，国言以为，他们在桐庐搞的这次会引起不小的动静，结果却是相反，就像一粒沙子扔进了水里，连个涟漪都没有出现。

原来，国言搞的那个炮弹引爆的法子，最后把仓库里所有炮弹都给引爆了，迫击炮弹的威力虽然不算大，可是当几百枚炮弹在一个地方爆炸的时候，那毁坏的威力就可怕了。炮弹引发的大火，把周边的建筑全都点着了，就连旁边的宿舍和食堂等都给毁坏了，被捆的那三十多个白狗子也都随之被烧的一个不剩。整个仓库就剩下大门口的那道铁门和烤焦的岗楼。

保安司令部最后请来“专家”经过“仔细”的勘察，最后断言是“意外”引起的火灾，不排除是因为吃年夜饭，众多大兵喝酒造成的疏忽。因为在被烧毁的食堂现场，光是老酒坛子就有十几个，这些用陶土烧制的酒坛子倒是不怕大火，一个个都摆在那里，三十几个人喝这么多老酒，发生什么事情都可能。

至于那辆被劫的卡车，省城来的调查人员从那些还活著的士兵嘴里听到了“漕帮豹字号”这几个字后，就一致认定，这是前两年被青帮**给团灭的山东虎豹军的余孽，被劫的卡车，除了那个少校被一掌砍断脖子外，其他人都好好的，这符合虎豹军的行事风格，只杀领头的，不牵涉到小兵。尤其是听那个班长说，贼人还背走半片猪和一袋米的事情，更认定这是流窜到此处的土匪，至于土匪是如何得知车辆情报的，这个就不好说了。谁让省里下来办事的人要大张旗鼓奖励保安团呢？

“搞了半天，是兄弟部队都出击了，看来，很多人的想法跟我一样啊！难怪我们一路上顺利的很，那些白狗子黑狗子怕是没时间管我们这几个人了。”

国言有些小得意的对王民生说，旁边大锅里煮肉的香味已经飘过来了，炊事员老崔正叫大伙多去弄点冬笋，他自己在那里切萝卜呢。

“是啊，要不是那么多部队给你们打掩护，形成了四面开花的局面，你以为你们能这么顺利的回来？以后要学会谦虚，知道吗？”

“是！一定接受领导的指示，我今后要戒骄戒躁……”

国言一通口花花的，把个王民生弄得哭笑不得，王民生知道眼前这个愣头青是个可造之材，如果不是在当下这特殊的局势下，他是真想把这小子送到更高一级的部队里去“深造”一下。

早在土地革命时期，红军就有各种培训班、速成学校等，甚至还有红军大学，许多有天赋的农民起义的战士，都是通过这些学校，提高了文化水平，提高了政治觉悟，进而提高了技战术能力，否则，哪里能出那么多能打的部队？

国言在王民生这棚子里烤着火，在棚子里，挖上一个一尺深的地坑，再点上柴火，就会很安全，草棚子又不是封闭的，所以，也熏不倒人。就是烤红薯什么的，用这地坑也非常管用。不过，就是这样的地坑，也只有领导和伤员的棚子里才有。不是说搞特殊，而是普通队员住的棚子很拥挤，没地方挖坑了，再说，年轻人挤到一起也不觉得冷。

国言扒拉出了一个红薯，看看烤熟了，就放到一边，准备凉了再吃，但是眼神表达出，他似乎又在想什么。王民生拍了他一下，“是不是想家了？”

“我找到问题了！”猛然，国言站了起来，脑袋把草棚都给顶得晃了一下。

“什么问题？你别再想出去了，我们这里没有任务，特别指示我们，遂昌不许动，谁动谁要受处分的！”

“不行！遂昌必须动！还要马上，立即动，否则我们就犯错误了。”

“你什么意思？越说越来劲？你这是公然违背上级指示精神！”

“不是啊！王队长，你想想看，四周都在被突袭，唯独遂昌风平浪静，这不正常，我们的敌人会怎么想？他们可不是傻瓜，不动，不就应了那句兔子不吃窝边草吗？他们会向遂昌派出大部队，会在春季的时候开始搜山，那时候，我们是可以一拍屁股走人，可山下的老百姓，山里的那些山民就遭殃了啊！”

短短的几句话，王民生顿时清醒过来，国言说的没错啊。

“可是，可是我们怎么去攻击遂昌啊？那里也没有目标啊！”

“这还不简单，让陈应楚带上十几条枪，别用好枪，去攻打一下遂昌的县衙，把他们税所的门砸开，还有，攻打警署，躲得老远就开枪，把他们的窗户啊，门啥的打上几个窟窿，然后就撤，让他们向上面去请示报告去。”

“可是，你这一打，不是把遂昌当官的打醒了？他们要是请来省里的保安团或者自己成立保安队，我们不是更麻烦了？”

“他们有钱请吗？再说了，不是还有我爹在山下嘛，他会审时度势的给那几个人讲形势的，如果遂昌安安静静，那就不真实了，关键是要做出一付路过捎带手的样子，那税所里不会有几个钱的，让陈应楚临走时在墙上写几句，这事情不就都圆过去了吗？”

“这好像是一个办法，好，我今天带他们下山，你在山上值班！”

“那你们还吃不吃肉了？要不，给你们留点？”

“不用，去遂昌，搞顿肉吃应该不是问题，要不就去抢罗老板的店！”王民生说完，自己都忍不住乐了。

当天下午，王民生亲自带着陈应楚等十几个战士下山了，这次是直奔遂昌县城。到了县城，已经是头更天了，王民生做了指示后，陈应楚带着人分头去攻打县衙和县警署。没一会就噼里啪啦的响起了枪声，街上还有人喊叫。

半小时后，枪声没有了，可是街面上没人敢点灯，只有仲记医馆和罗记餐馆点着灯。仲记医馆压根就没熄灯，响枪的时候，馆长老秀才就站在大门口，医馆里的两个小护士都不在，下班回家了。

罗记餐馆则是被“抢劫”了，卤好的熟肉被哄抢一空，桌椅板凳被弄得东倒西歪，老罗点灯正在收拾烂摊子。谁能知道，他们俩都得到了王民生的指示呢？都在配合王民生演戏。

那个县长，因为觉得这里不错，也是心存一善，才在这里当了快二年的县长了，所以，把老家的媳妇也接过来了，打算在这里安家了。没成想，今天遇到前来攻打的“土匪”了。好在这家伙是当兵的出身，他家的正房下面有个地窖，这也是他从老家带来的花样。一般来说，南方无法挖地窖，因为地下水的问题，可是他住的这地方地势比较高，所以，他挖成了。

外面枪一响，县长拉着全家躲进了地窖，自己拿着一把枪守在地窖口，真要被发现了，他也是准备拼命的。可外面脚步声就那么几下，听到哗啦哗啦的寻找东西的声音，就是不向地窖这边来，似乎根本没发现。

雷老虎的家不在警署里，是在街面上，枪一响，他拿上枪就要往外冲，被他那媳妇一把拉住，“你走了，我们娘仨咋办？老实在家里呆着！”雷老虎觉得媳妇的话好像有道理，可是不出去还是不行啊，万一上峰追查，自己不也是要完吗？他扒拉开媳妇的手，从后门走小路往警署跑，到了警署，只见双方在对射，自己这边值班的几个警察，拿着老套筒在那里开枪。

警署的窗户、大门多处中弹，窗玻璃都被打碎了。可过了一会，对面的枪声就停了，过了半个多时辰，雷老虎才弯着腰，顺着墙根摸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