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不与王语

回来的路上，熊赀将息妫载在自己的车中，满意而归。息妫生得冰肌玉骨，美貌绝伦。她脸似桃花，所以人们又称她桃花夫人。汉阳府城外有座桃花洞，上面有桃花夫人庙，便是后人为息妫建的庙。息侯被带到楚国后，熊赀封他十户，让他看守宗庙。几年后，息侯忧郁而死，这都是后来的事情。

熊赀将息妫带进楚宫。息妫定眼一看，只见宫殿雕梁画栋，富丽堂皇，和息宫相比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熊赀将手一招，一群宫女捧着华丽的彩服、桂冠和金银饰物来到息妫面前，毕恭毕敬，齐声禀道：“请娘娘沐浴更衣！”此时息妫仍浸沉在国破家亡的悲哀之中，不为所动。宫女们连禀了几遍，息妫仍无动于衷。熊赀将手一挥，宫女们上去连扶带劝地拥着她前去沐浴更衣。

当一身艳妆的息妫出现在面前时，更觉娇艳可人，把个熊赀看得目光痴滞、两眼发呆，继而心花怒放，快步跨过来，携着她小巧玲珑的玉手不住地嗅闻，仿佛把玩一件心爱的玉器珍品一样叹赏了一阵，温柔地道：“夫人，一路劳顿，你一定饿了，同寡人一起去用膳吧！”

息妫面对满桌的山珍海味，想起丈夫息侯，也不知道熊赀把他弄到哪里去了，不觉心如刀割，泪流满面，哪里还咽得下去？熊赀看破她的心思，于是劝道：“夫人啊，寡人明白，你定是为国亡家破而伤心。如果为这事，你大可不必。你也知道，在这列强四起的乱世之秋，各诸侯国倚强欺弱、互相倾轧的事层出不穷。即使我大楚不兼并息国，中原那些虎狼之国也不会放过你们。假如你不是遇上寡人，而是被凶暴之徒掳去，是何等境遇，你应该能想象得到。再说，小家变成大家，别说是息地，就是若大一个楚国也全是你的家，有什么不好？再不，你便是放心不下你的前夫息侯？这个你就更不用操心了。寡人不仅不会杀他，还允许他保存宗庙，并让他守护自己的宗庙，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息妫总算被说动，但自己毕竟是被熊赀强行掳来的，心中难免郁郁寡欢，依旧愁眉不展。

一天，趁熊赀外出打猎，息妫来到汝水看望丈夫。见丈夫披头散发，骨瘦如柴，独自一人倚靠在一堵破墙边。息妫顿时若万箭穿心，一声：“国君……”不觉泪流满面，扑上前去，夫妻俩紧紧地搂抱在一起。随后，息侯捶胸顿足伤心恸哭道：“寡人连自己的夫人都保护不了，寡人真是没用！”

息妫亦含泪劝道：“国君不要这样……都是献舞那个奸贼害的！”

息侯道：“那又怎样？他还不是呆在自己的国都逍遥自在？”

息妫擦了把泪，咬牙说道：“请国君放心，妫一定替国君报这灭国夺妻之仇！”

自灭掉申、息诸国后，熊赀便令斗班为申、息县公，统领申、息之师。此时，楚国的疆域已到达汝水之滨。面对群臣朝贺，熊赀不觉心花怒放。

这天早朝，山呼礼毕，令尹彭仲爽出班奏道：“大王，几年来，感蒙大王不弃，委以重任。大王对臣恩重如山，臣即使肝脑涂地，也难报万一。如今臣已老迈，欲归桑田，请大王恩准！”

熊赀道：“令尹助寡人灭申、灭息，随后又服陈、服蔡，立下不世之功。寡人还有好多事情等着令尹去谋划，为何忽出此言？”

彭仲爽道：“大王，我大楚人才济济，比臣强的人比比皆是。臣真的老了，提不动枪，登不了车，连多走几步路都会气喘吁吁，望大王恩准！”

熊赀思索片刻，道：“既然如此，也罢……寡人将广地赐与你，作为养生之地，你的子孙，世袭大夫吧！”

彭仲爽顿时感激涕零，跪拜于地，连声道：“谢主……隆恩！”

随后，熊赀便委任其弟芈子善为令尹。芈子善，字子元，是为令尹子元。

这年，息妫为熊赀生了个儿子，取名熊艰，即后来的堵敖。熊赀大喜过望，随后便封息妫为王后，并携着她的手上朝，接受群臣朝贺。两年后，息妫又生下次子熊恽。息妫为熊赀一连生下两个王子，熊赀对息妫更是宠爱有加。尽管如此，息妫总是沉默寡言，双眉紧锁，成天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从不开口与熊赀说话。

怎样才能获取美人的芳心呢？熊赀不由陷入沉思中。

熊赀年轻的时候就喜欢打猎。他继位前，曾有人给他送过一只鹰。熊赀见那只鹰的爪子非常锋利，与普通的鹰不同。于是熊赀在云梦泽打猎时把这只鹰也带上了。当其它的鹰争着捕抓猎物时，而这只鹰高高地昂起头，瞪着双眼没有半丝捕猎的意思。熊赀便把献鹰的人召到跟前问道：“本公子的鹰捕获的猎物有好几百只，你的这只鹰见到猎物竟无动于衷，送这么一只不中用的鹰来，你这不是欺骗本公子吗？”

献鹰的人说：“如果臣送的这只鹰只是为了抓小兔子，臣怎敢献给您呢？”

过了一会儿，云际间有一物在飞，看不清是什么物种。只见这只鹰突然变得精神抖擞，双翅一展，闪电般飞向高空。不一会儿，便见羽毛雪片一样从空中掉下来，血像下雨一样。转眼一只硕大的鸟掉在地上，两只翅膀的长度足有数尺，所有的人都不知道是什么鸟，熊赀只得将这只不知名的鸟带回去向师傅申保吕请教。

申保吕朝那鸟打量了一阵，告诉他说：“这是大鹏的幼雏。”

熊赀见说，就重赏了献鹰的人。没过多久，他在山林里打猎捕获到一头似羊非羊的野兽，人们都说是“神羊”，熊赀一时也拿不定主意，又去请教师傅。申保吕告诉他说此兽名叫“獬”。獬能辨曲直，见有人争斗就用角去顶坏人。熊赀听说这种兽能分辨世间的善恶曲直，便用它的皮毛做了一顶帽子，并在上面插上大鹏的羽毛，取名为“獬冠”。熊赀喜欢戴獬冠，这事传到民间，楚人争相效仿。到汉代的时候，这种獬冠竟成为执法者的礼帽，这都是后来的事情。

这天，为博得美人一笑，熊赀特意戴上獬冠，到后宫来见息妫，却见息妫面带忧虑，这才记起打进宫以来，就从没见她笑过，于是用逗趣的口吻问道：“王后，你看寡人头上的皮冠好看吗？”

息妫朝熊赀头上的獬冠扫了一眼，没有吭声。熊赀道：“你知道么，此冠是用獬皮做的。獬是一种神兽，能辨别是非曲直。寡人之所以爱戴它，是因为戴上它，寡人便心明眼亮，能辨别忠奸善恶……”

见息妫似听非听，熊赀又道：“怎么啦，王后？打进宫以来，寡人对你百依百顺，封你为王后，掌管后宫，难道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为何这般模样？”

息妫却含着泪委曲地道：“还说戴上此冠能辨别忠奸善恶，不过是为了欺世盗名而已。”

熊赀见说不觉大吃一惊，连忙问道：“夫人何出此言？”

息妫叹道：“常言道，‘好马不骑二主，好妇不嫁二夫’。妫作为一个妇人而事二夫，死又不能死，还能说什么？还是不说的好……”

熊赀见她话里有话，于是道：“你在抱怨寡人？”

息妫道：“**岂敢？只是想起当年入蔡之事，心里就难以安宁下来。”

熊赀总算明白了息妫这些年来一直闷闷不乐的缘故，于是道：“哦，寡人明白你的意思。是啊，这件事的起因全因姬献舞那贼子所致。他干了对不起夫人的事，如今却逍遥法外。这家伙也确实不是个东西，寡人一定为你报仇雪恨！”

五、佞仆蛊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