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四章 所谓气数

胡宗南走后，监督毛人凤制定完爆破重庆计划的蒋经国回到了蒋介石的寓所。

“杨森，同意在爆破的命令上签字了？”正在躺椅上闭目养神的蒋介石从脚步声就听出是蒋经国了，他头也不抬，不急不慢地问道。

蒋经国点点头：“我们以黄金、白银利诱，又以他侄女的性命要挟，杨森这条地头蛇岂敢不签字？”

蒋介石睁开眼：“共军节节胜利，看来……我们是该计划离开这里了。”他叹了口气，“唉，抗战时，我在这里住了八年，如今又要离去，真舍不得啊！不过……”他话锋一转，“我得不到的，他共军也别想得到！我炸掉一个重庆容易，我倒要看看，那些泥腿子们如何重建一个新的山城！”

“父亲，经儿有一事不明。”蒋经国坐在了蒋介石旁边。

“说。”

“正如宋希濂在定军山对胡宗南说的那个计划，我们百万大军大步后撤、避敌锋芒，退往云南。儿子心想，这个计划从军事上很明显比在川北与共军硬碰硬来得更稳妥，可您为什么坚决不同意呢？”

“问得好！经儿，能问出这个问题，说明你成长了。”蒋介石坐了起来，抚着蒋经国的背说，“这个问题的答案，我只告诉你，因为这个答案，永远也不会写在史册上面！”

蒋经国一听，立刻肃然端坐。

“胡宗南、宋希濂统率了百万大军，他们退往云南，自然，我们可以动用台湾、越南的战备物资去供养他们。可现在，逃往台湾的军政人员已经超过六十万了，这是什么概念？每五、六个台湾人就要养一个官！要是这百万大军还需要我们供养，台湾本就脆弱的经济会立马崩溃！是啊，百万大军，我也舍不得，可比起党国的生死存亡，我必须要舍弃！唯一的问题是——该怎么让这一百万人损失得有价值！”

蒋介石顿了顿，站了起来：“所以，首先，我要逼迫胡宗南、宋希濂指挥他们的百万大军和共军斗得两败俱伤。我知道，以胡宗南、宋希濂的才具并不足以取胜，毕竟，连军事才华首屈一指的白崇禧都败了，但经此一役，也必能重创共军，再加上我们爆破重庆、坚壁清野，共军只能得到一片焦土，还需要耗费大量的人力物力去重建四川。就像当年汉中之战，刘备击败曹操，可曹操撤退时，将汉中的人口、物资掳掠一空，刘备不仅没有得到补给，反而要从大本营益州继续调人调粮充实汉中，元气大伤。这才导致了北伐的关羽只能孤军作战，最后被东吴偷袭，蜀汉王业功亏一篑，诸葛亮‘隆中对’的战略设想化为泡影！这，是计划的第一步。”

蒋介石转过身，看着窗外，眼神充满了阴恻恻的杀气：“当这百万大军被击溃后，必然化整为零，想想看——几十万散兵游勇溃退到四川、云南、广西的丛林中，和当地的土匪、强盗混杂在一起，不断袭扰共军，这是一股多么可怕的，潜藏在黑暗中的势力！如此一来，这几十万残兵败将的破坏力，将比几百万正规部队更可怕！共军在正面战场击溃一支正规部队容易，要想深入丛林剿灭这上百万昼伏夜出的匪类，需要耗费多大的力气？其实啊，打仗打的不仅是军队的人数，更是人心，我们失掉了民心，所以才败了。只不过，此一时，彼一时，老百姓是健忘的，一旦共军被混乱的形势拖垮，丧尽民心，我们只需要十万雄师，就可以像当年北伐一样，涤荡天下！”随后，他又补充一句，“还有一点，老百姓总是忘记了他们曾经流的血、流的泪，也忘记那些曾经为他们抛头颅洒热血的人，但我们不能忘，所以，白公馆、渣滓洞那些政治犯，必须全部处决！”

“这些人，虽然身份立场不同，但也是有着坚定信仰的义士……这……”蒋经国有点犹豫。

“糊涂！”蒋介石骂道，“我杀他们就是这个原因！难道放他们走，让他们怀揣着与我们斗争到底的信仰，继续与我们为敌吗？”

“噫！”蒋经国闻言，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蒋介石骨子里那股六亲不认的狠劲，纵然是他也不寒而栗。

“经儿，作为统治者，自然要强调仁义，崇尚王道。”蒋介石放缓了语气，“可是，乱世用重典，统治者更要有阴谋，会霸术，江山、人命、利益，在统治者的眼中，都是棋子而已，所需要衡量的无非是两个字——得、失。所谓气数气数，不过就是——气不足，术补之！”

“父亲，经儿受教！”蒋经国鞠了一躬，心悦诚服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