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三章 箭在弦上

“琴斋，荫国，你们俩如今身膺川北决战的重任，我让你们来，就是要听听你们的看法，共军是不是一定会在北部入蜀？”

“我认为是。”胡宗南率先发言，“傅作义降共后，绥远的董其武也率部投降，如今，共军东北野战军、华北野战军的两百万大军可以毫无阻碍地通过华北、陕西，那里铁路、公路四通八达，交通便利，共军的重炮可以毫无阻碍地运抵前线。相反，湖南、广西与四川的交界处地形险恶、土匪猖獗、交通极为不便，共军如果从东面、南面入川，势必要披荆斩棘，且携带重型武器翻山越岭，其消耗是难以估量的！如今，共军第一兵团的先头部队已经奉命集结，而且统兵之人地位极高，是您的老相识贺司令。所以学生认为，共军已经做好的一切准备，要与我们决战川北！”

蒋介石点点头，有看着宋希濂，宋希濂有些心不在焉地说：“学生也如此觉得。”

蒋介石笑了笑：“我看，荫国你怕不是有什么别的妙招？就比如说，让我们最后的百万大军撤往云南，逼‘云南王’卢汉交出权力，然后依托云南做长期抵抗，我说得对吗？”

和风细雨的几句话，吓得宋希濂寒毛一下子炸起来了！好家伙，自己和胡宗南在定军山上说得那句话，什么纸质文件和旁听的人都没有，蒋介石是怎么知道的？！

事已至此，宋希濂只能点点头，他坦诚地说：“校长，学生认为，如今共军兵锋正劲，当避其锋芒，养精蓄锐，徐图再起……”

蒋介石站了起来，宋希濂立刻就闭了嘴。

“荫国啊，你知道蜀汉灭亡的标志是什么吗？”

宋希濂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不知道蒋介石问这句话的用意，但还是老实回答：“应当是蜀汉后主刘禅从成都开城投降的那一刻。”

蒋介石摇摇头：“不！是诸葛亮的学生，蜀汉大将军姜维用反间计密谋复国不成，被曹魏诸将乱剑杀死的那一刻！姜维，本是曹魏的降将，尚且有如此的骨气，直面声势滔天的魏军，而不包羞忍耻、抱残守缺。《三国演义》里说，曹魏的将军们剖开姜维的肚子，胆大如斗！如此胆魄，也难怪他被称为‘麒麟儿’，能成为唯一得到诸葛亮真传的军人，并为了忠义奋战到最后一刻！”

话说到这个份上，本来想要死谏蒋介石的胡宗南、宋希濂全都不说话了。

“好啦，这件事，就这么定了，决战川北的决心不能动摇。共军的贺司令，是一个最擅长打恶仗、硬仗，能够绝境翻盘的人，当年，他两把菜刀闹革命，我们百万大军‘剿匪’，他逃亡湘西，竟然可以白手起家，再度拉起一支部队，了不得啊！对付他，你们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拟定周翔的计划。”

“是！”

“琴斋，你留一下。”

胡宗南正要告辞，听到蒋介石挽留，不禁一怔。待到宋希濂走后，蒋介石这才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你的两个团，做了三天的火车，运到成都，把守住入滇的交通，真是辛苦了啊！”

胡宗南闻言，脸刷地一下就变白了：“校长，我错了。”

“琴斋，路遥知马力，患难见人心，去吧，不要让我失望。”蒋介石眼睛湿润，拍拍胡宗南的肩膀，“金门大捷，是因为我用对了胡琏，我相信，川北一样能成为第二个金门！因为，我用了你胡琴斋！我有你们‘二虎’，党国绝不会亡！我在重庆还有些事，你先去成都，召集刘文辉、邓锡侯、潘文华等人，主持‘川北会战’事宜！”

“是！”胡宗南肃然敬礼，转身告退。此时，宋希濂已经伸着脖子，在门外恭候多时。

“看什么？！”胡宗南有些恼羞成怒地说，“你以为，是我向老头子告的密？你也不想想，告这种密对我有什么好处？是加官进爵还是领赏发财？”

“学长，你看你说的！”宋希濂摆摆手，赶紧解释道，“我就是想问——咱们撤退云南的事情，真的不再……”

“说，说什么？”胡宗南白了宋希濂一眼，“共军步步紧逼，西北是断然保不住了，我的部队很快就会翻越秦岭，南下入川。告诉你，我现在已经被老头子任命为成都会战，也就是川北会战的总指挥，这仗，我就是不想打，也一定要打下去了！”

说罢，两人面面相觑，不禁喟然。

“学长，你现在是箭在弦上，身不由己了。”宋希濂苦笑道，“当然，我也一样。”

“这就是我几十年来紧紧跟随老头子鞍前马后的原因。”胡宗南摇摇头，自嘲道，“每当你觉得自己可以瞒天过海，他却洞若观火；可每当你觉得自己罪大恶极、无地自容，他却看上去满不在乎，还对你委以重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