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五章 两头下注

“父亲，您回来啦？”

一位身穿中将军服，但年纪看上去只有三十出头的年轻人走出重庆的豪华寓所，亲自为一辆沃尔沃PV444轿车开了门，只见一个身穿上将军服、两鬓苍白的男人，有些迟缓地下了车。

此人，正是川军著名军阀，与“水晶**”邓锡侯、“巴壁虎”刘湘、“多宝道人”刘文辉、“王灵官”王陵基并称“川军五行”的重庆市市长杨森。而这个年轻人，则是在他的子女中被指定为继承人的次子，第20军军长杨汉烈。

“蒋介石、蒋经国这对父子好算计啊，明明是他们想把重庆炸个稀巴烂，却要我签字！”杨森愤愤地说。

“父亲，那您为什么要签这个字呢？”

“哼，还不是因为你那个投了共的妹妹！”

“汉秀？！他人呢？”

“被我关医院里了。”

“父亲，其实……您可以和汉秀好好谈谈，让他联系一下那边的。”父子俩一边进屋坐下，一边说道。

“不，不可能的。”此时的杨森已经脱下的军装，换上了杭纺的睡衣，点上了哈瓦那雪茄，深吸一口，长叹道，“半个月前，我曾经明码致电共军第二野战军司令，希望可以起义，可他们却迟迟不回复。呵呵，我明白，我自然明白，他们是记恨我当年的行为，以沉默的方式拒绝了我啊！”

原来，二野进军到湘西时，电台便收到了杨森发给刘、邓的一封明码电报，表示要起义，二野司令立刻断然否决：“千万不要这些人，别理他！你们做起义工作，不要找这些人！”

原来，当年二野司令和杨闇公领导顺（庆）泸（州）起义时，遭到四川阀刘湘的残酷**。杨、刘争取杨森支持起义军，牵制刘湘。杨森却虚与委蛇，向杨、刘表示支持革命。但在起义军危难之际，杨森却坐视不救，致使起义军失败，杨闇公不幸被俘，惨遭杀害；二野司令则辗转脱险，参加了南昌起义。甚至，杨森侄女杨汉秀的养父，共军的总司令也亲自曾做过杨森的工作，但他仍然是采取两面三刀的策略，表面应付，虽小有帮助，但一直死心塌地站在国民党阵营。

可以说，杨森当年的所作所为，几乎把共军的高层给得罪了遍，虽然他在抗日战争中坚决抵抗、浴血奋战，但仍改变不了共军对他的态度。

蒋介石正是瞅准了这一点，所以才让杨森当重庆市长，为他接下来的杀戮和爆破背黑锅！因为他知道，杨森别无选择，只能跟随自己一条道走到黑，忍气吞声地当这个“背锅侠”，不然，就只有死路一条。

“父亲。”杨汉烈有些惴惴不安地坐下，“那咱们家……岂不是……要完了？”

“那倒不至于。”杨森摇摇头，“我虽然无法起义，但你的历史很干净，更何况，你当年在北平读书时，就接受过他们的革命思想……只要你办成了这件事，我即便是去了台湾，也可以安心了，咱们杨家的根就算保住了，你懂我的意思吧？”

杨汉烈也是聪明过人，一下子就明白了，他握住杨森的手：“爸爸，只是这样一来……您和我，岂不是终其一生无法相见了吗？”

杨森虽然负心薄幸、狡诈残忍了一辈子，但面对这个自己最器重、最喜欢的儿子，也不禁动了感情：“儿啊，无可奈何花落去啊！你要知道，历史要舍弃谁，是一点情义也不会讲的，呵呵，爸爸这辈子辜负了太多女子，犯下太多罪孽，这恐怕也是我的报应吧……好啦，这件事只可意会，不可言传，你只管放手去做，反正……我什么也不知道！因为，一旦我知道了，蒋介石是不会放过我的！记住，只要你手上有20军，当你起义时，这五万人将让你一辈子荣华富贵、衣食无忧！以后，不要再来见我了！”

杨汉烈敬了个礼，随即噙着眼泪离开了。

“孙副官！孙副官！”杨森喊道。

站在门外的副官孙靖之随即走进来：“司令！”

“去，把我那个侄女送回集中营，择日处决！告诉蒋介石，我杨家没有这个共军的叛女！”

“这……”孙副官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刚才自己的长官还在和儿子谈论着起义的事情，现在掉过脸来就牺牲掉自己的侄女给蒋介石献上“投名状”，翻脸之快简直是光速。

“格老子，你懂什么？！”杨森大怒，猛地一拍桌子，起身骂道，“汉烈投奔共军，是他的事情，可老子在台湾也是要活着的！我当初让你给二野发电报，难道他蒋介石不知道？保密局不知道？所以，两头下注，老子还必须用我这个侄女的人头，才能换去台湾的机票，明白吗？！”

“是……是……”孙副官带着人，心有余悸地走了，他这才知道，为什么杨森能在军阀割据的川中脱颖而出，一直横行霸道到了今天，靠的就是这种“多点投资，两头下注”的工夫，为了全身而退，他可以毫不犹豫地牺牲任何人！

1949年12月26日，杨汉烈以第20军军长的身份率领所属三个师在四川金堂宣布起义。此后，他的部队被编入解放军第19师，杨汉烈出任19师第二副师长，为四川的局部解放做出了贡献。

但同时，杨汉秀却被叔父杨森派人活活勒死，抬到重庆西郊的歌乐山金刚坡的破碉堡中掩埋，直到二十五年后，其遗体才因为一场大雨重见天日，昔日的英烈早已化为白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