笫13章 思妻回乡

在部队南征北战这些年，山虎始终牵挂着妻子玉春桃。在他逃走以后，玉春桃怎么样了?遇到什么困难和麻烦了吗?日子过得好吗?他无时不在想念。

如今，常德解放了，他作为解放军的连长回来了，他想见他的爱妻。而且也相信，他的爱妻也想见他。

部队首长得知山虎和王春桃的情况，不仅爽快地批准了山虎的回乡探亲的假期请求，而且热情地鼓励他说:

"你可以把妻子接到部队来往几天，让她见识见识我们皇冠体育投注：人民解放军嘛!"

山虎在回乡之前，去找县委宣传部的杨玉珍部长。

杨玉珍是随军南下的干部，山虎是在部队南下的途中认识她的。

杨玉珍是个女同志，投身革命，参加了抗日战争和解放战争，令山虎十分敬佩。他由此想到了妻子王春桃，觉得同样是女同志，王春桃应该像杨玉珍那样走出家门，投身革命，做新时代的妇女。

他把自己的想法对杨玉珍讲了，请杨玉珍作王春桃的革命引路人、帮扶人。

杨玉珍满口答应，让山虎把王春桃带到她这里来。

山虎回乡探亲的目的，就是要把王春桃带来见杨玉珍。因此，他在回乡之前，先在县委找杨玉珍，事先与杨玉珍打招呼。

在县委宣传部，山虎没有找到杨玉珍。办公室的同志们告诉他，杨玉珍带领工作队到八区去了，住在区政府的院内。

八区人民政府的所在地，正是山虎的家乡梁家冲。所以，山虎得知杨玉珍的去向，非常高兴，立即起程往家乡赶路了。

回到梁家冲，山虎急于去见杨玉珍，向村民打听区政府所在地。顺着村民手指的方向，他看到了在梁家大院的大门的一旁，挂着"常德县八区人民政府"的匾牌。

山虎一路小跑进了梁家大院，只见杨玉珍正在与几位工作队员研究事情。她一眼瞟见山虎跑进来，高兴地相迎道:

"山连长回来啦!"

"是，请假回来的。"山虎说。"你忙你的公事，我的事，等你忙完了再说。"

杨玉珍转身过去，对那几位工作队员说:

"就按刚才所说的去办，挨家挨户地进行排查登记。"

工作队员们散去了，杨玉珍对山虎说:

"如果有你的妻子王春桃在我身边，这项工作开展起来就容易多了。"

"什么工作?"山虎关切地问。

"这得从全县的当务之急说起。"杨玉珍说。"咱们常德县是刚刚解放的新区，新的人民政权建立以后，所做的事情很多很多，但是最紧迫的是两件事:第一件事，就是解决极度贫困农户的生活问题，有些人家缺粮断炊，饥饿无望，人民政府为人民，要先让他们有饭吃，不挨饿;第二个问题，就是支援前线的问题，现在解放军要挺进大西南，需要我们支援粮食等物资，解放军饿着肚子怎能行军打仗呀。这两件事，合起来就是筹集粮食一件事。我这次来八区，就是为这件事。"

"粮食筹集到了吗?"山虎又关切地问。

"这里有梁家冲大地主梁洪泰的粮食仓库呀。"杨玉珍说。"解放军南下到常德，梁洪泰闻风丧胆，带着全家人在护院甲丁的保护下逃跑了，丢下了粮食仓库，保命去了。县大队派了一个中队的干部战士在那里守护，我这次来带了几辆马车，准备装运支援前线的粮食。但是，我和工作队员们研究决定，对缺粮户进行摸底登记，先把救济粮发下去。如果你的妻子王春桃在我身边，她对这里的情况熟悉，由她当助手，我开展工作不是容易多了吗。"

"那是。"山虎立即回应。"我回家后就会把她拉来找你。不过，这梁家大院和粮食仓库，我过去是从来不敢进去的，今天我要好好看看。"

"这梁家大院的建筑很特殊，我刚进这大院时也看了好几遍。"杨玉珍说。

"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山虎好奇地问。

"最特殊的就是建筑材料。"杨玉珍说。"在我们北方，地主家的房屋是砖瓦房，用砖砌墙，用瓦盖屋顶，只有门窗才用木材。而这梁家大院，从正堂到厢房全都是用木材做的，所有房屋的墙壁，全是木板拼成的。而梁家粮食仓库的墙壁，也是用木板做的，很特殊，从来没见过。"

"这是我们这儿山区农村的特点。"山虎说。"在我们梁家冲，有钱的人家住木板房，没钱的人家住茅草房，还有住山洞的，我的家就是住在山洞里。"

山虎说罢，在梁家大院转了一圈看了看，然后就和杨玉珍一起去梁家的粮食仓库。

梁家的粮食仓库就是梁家大院的旁边。山虎和杨玉珍进去时，筹粮队的队员们正在把仓库里的大米、玉米往麻袋里装，准备作为军粮运出。山虎边看也说:

"这些粮食，都是老百姓辛辛苦苦的劳动成果，以前被地主剥夺去为他们发家致富，现在被我们用来解救老百姓的苦难，支援解放军为老百姓打天下，真的大好了。"

"你把这话讲给你老婆听，让她快点儿来找我。"杨玉珍催促山虎。

"是!"山虎满口应允，转身离去。

山虎认为，他家贫穷，原先盖不起房子，只好在山洞安身。他走后家里更穷，他爹和他妻子王春桃肯定还住在山洞里。此刻已是傍晚时分，他觉得，他爹可能已从田间劳作归来，而妻子王春桃可能正在忙着生火烧水做晚饭，看到他归来，一定会惊喜万分......

山虎这么想着，自己首先高兴起来，看到他家住的山洞口，便提高嗓门儿拉长声调喊了起来:

"爹——!我回来了一一!"

"春桃一一!我回来了一一!"

喊过之后，没见什么动静。山虎又喊一遍，仍然没有动静。山虎急了，大步流星地奔向山洞，在洞里找了找，既没有找到他爹山贵发，也没有找到他妻子王春桃。

山虎以为他爹和春桃还在田里劳动，就到田里去找，但是仍然没有见到他们的影踪。

山虎无精打采地回到山洞，心情有些烦躁。这时，他脑海里突然浮现出当年他与王春桃结婚时摆酒席的场面，贺家喜和他的爹妈都来了。席间，贺家喜的爹妈和他爹都出于对自己孩子的关爱，嘱咐他和贺家喜要相互照应，两家老人也表示要相互照应。他知道，两家老人是真诚相待的。因此他认为，在他离开家的这些年，贺家喜的爹妈一定会照应他爹和他妻子王春桃，也一定会知道此时他爹和王春桃在哪里。于是，他决定去找贺家喜的爹妈询问。

贺家喜的家在山脚下的一块小坪上。山虎记得，他家住的茅草房，墙壁是用竹子糊泥巴做成的，屋顶是用茅草铺盖的，门口的围墙是用石块垒砌的。可是，当他来到贺家喜家人所住的地方时，茅草房已经倒塌了，一个人也找不到了。

没办法，山虎只好回到山洞家里。

山洞家里，有锅灶，有刀勺，有水缸，有烧柴，也有碗筷和红薯、玉米等食物，在洞内房间的床铺上，还有被褥。这使山虎感觉到，他爹和春桃还在这里住，只是因为什么事离开了，而且很快就会回来，只要在这里等，就会见到他们。

这时候，山虎有点儿饿了，出发时带的干粮已在路上用完，本想到家后吃顿妻子王春桃做的饭菜，怎料连王春桃的影子也没有见着。看到红薯，这是他从小到大爱生吃的食物，几年没吃了，口馋起来，就挑选了一个，削去皮，像吃水果一样吃了起来。

山里的红薯真是好东西，又脆又甜，既能充饥，又能解渴。山虎吃了红薯，便上床躺着休息，等候他爹和他妻子王春桃归来。

山虎奔波了一天，实在又累又困，躺在床上很快进入梦乡。

常言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山虎是为王春桃而日思夜想的，所以在他梦境里出现的尽是与王春桃有关的情景。首先出现的情景是，大雪天，他和他爹打猎归来，路过王春桃和她妈妈及妹妹，带她们母女三人到山洞家里......接着出现的情景是，他和王春桃亲密相处，长大结婚，身穿喜庆的红绸上衣......后来出现的情景是，他请杨玉珍帮王春桃走上革命路，杨玉珍让他快些把王春桃带来交给她......最后出现的情景是，王春桃参加革命，成为工作队员，和杨玉珍一起斗地主，分田地，翻身农民点燃鞭炮庆祝，他听着"噼里啪啦"的鞭炮响声，开怀咧嘴地大笑起来......

山虎笑醒了，可是"噼里啪啦"的响声仍然在耳畔未停。他觉得奇怪，急忙坐起来侧耳细听，这才发现响声是从山洞外传进来的。他下床呼唤他爹和王春桃，仍然没有动静。他知道自己在山洞里是等不着他们了，再等也是白等，就走出了山洞。

这时，天还未亮。山虎凭听力辨析，"噼里啪啦"的响声是从山下梁家冲的村子里传过来的，而且不像鞭炮爆炸声响那样连续不断，倒是有点儿像开枪射击的响声断断续续。他立即惊觉起来再听，响声越来越稀疏。当响声停止之后，却冒起了火光，起火的地方是梁家大院。见此情景，他惊呼一声:

"坏了，出事了!"

于是，他急忙下山，要去梁家大院看个究竟。

从山虎家住的山洞到梁家大院有一段距离，山路崎岖不平，下山之后又要过一道河，山虎尽管疾步快走，但是到达梁家大院时，天已经亮了。

山虎来到梁家大院，首先映入他眼帘的，是大院门前还在燃烧的火焰。他跑上前去一看，只见在那火中被燃烧的，是常德县八区人民政府的木制匾牌，以及办公用的桌椅等等。山虎立刻明白，这是穷凶极恶的匪徒所为。

梁家大院的大门已经被匪徒烧毁，倒在一旁。山虎冲进院内，发现不少人躺倒在血泊中，有的停止了呼吸，有的在痛苦地**。山虎仔细辨认，认出他们都是区政府的工作人员，还有杨玉珍手下的那些筹粮队的人员。山虎问那些受伤的人:

"发生什么事了?杨部长在哪里?"

他们告诉他，夜里大约两三点钟的时候，遭到土匪袭击。杨玉珍部长发觉后，立即打电话向县政府报告，但是电话打不通，估计是电话线被土匪切断了。在这种情况下，杨部长让大家关紧大门，不让土匪冲进来破坏，她自己则前去粮食仓库，指挥区中队战斗，保护粮库。杨部长走后，大家把大门关上，紧紧守卫在那里。土匪到来冲击大门，冲不开，就一齐开枪射击。门被击毁了，守门的人中弹倒下了，那些土匪冲进大院，疯狂地打砸抢，并且放火焚烧政府匾牌和办公桌椅，高喊着反攻倒算、推 翻新生的人民政权的口号。

得知事态真相和杨玉珍部长的去向，山虎心急如焚，拔腿飞奔粮食仓库。

粮仓的大门也被击毁，粮食已被抢光，区中队的干部战士牺牲的牺牲，受伤的受伤。县委宣传部部长杨玉珍，身中数枪，倒在地上。山虎跑上前去，要扶她起来，她却一句话也讲不出来，有气无力地摇了摇头，表示拒绝。

面临这种境况，山虎确实心如刀绞，悲痛万分。但是，他毕竟是久经战场的人，在危急的境况中能够保持冷静的头脑。他判断，电话线被切断无法与县里联系，说明县里还不知道这里遭受土匪袭击，应当迅速向县里报告，请县里采取措施。伤者急需抢救，而这里没有医护人员，必须紧急送往县城医院。他发现，筹粮队的马和马车还在，觉得自己的当务之急是用马车把伤员送往县城，赶快进行抢救，火速向县领导报告。

山虎拿定主意，便把杨玉珍部长和其他伤员背上马车，自己赶着马，向县城进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