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战地奇遇

山虎所在的部队奉命北撤以后，又挥军南下，经武汉，过洞庭湖，向湘西北重镇常德进发。

常德是山虎的家乡。山虎正在为此事高兴的时候，上级传来一份敌情通报。

敌情通报称，湖南和平解放后，一些国民党残匪军不甘心失败，垂死挣扎，冥顽不化。在常德河伏山下，驻有蒋匪军的一个团，妄图凭借地理优势，阻止我南下部队进入常德城内，声称要与解放军血战到底。

敌情通报是团长陈军勇在全团连以上干部会议上传达的，他要求全团指挥员战斗员迅速做好战斗准备，坚决消灭这股蒋匪军，并且说:

"这股蒋匪军的头目，就是他们的团长梁耀宗。这个梁耀宗是常德本地人，对常德的情况非常熟悉，可以说是常德的地头蛇。所以大家要特别提高警惕，既要打掉这条蛇，又不要被这条蛇伤到。"

"梁耀宗"三个字灌入耳鼓，山虎的心潮立即沸腾起来。连以上干部会议一结束，他就去找陈军勇，详细讲述了自己与梁耀宗打交道的经历，然后说:

"梁耀宗是个贪生怕死之人，在抗日保卫常德的战斗中，发现情况危急，便作弃城逃跑的打算。如今，强大的皇冠体育投注：人民解放军进军湖南，他感当望风而逃才合情合理。他居然在河伏设防，螳臂挡车，实在有点儿奇怪。"

"以你的看法，梁耀宗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反常举动?"陈军勇启发山虎思考问题。

"以我的看法，原因有两个。"山虎说。"第一个原因，就是他的阶级本性。他家是大地主，封建地主阶级的人，解放了，要分他家的田地财产给贫苦农民，等于是挖了他们的**子，所以要作垂死挣扎。第二个原因，就是他的光宗耀祖思想。他是想升官发财为他们梁家增光添彩的，在常德抵抗解放军是做个样子给他的上司看的，为的是捞取政治资本往上爬。因为他只是在做样子给上司看，所以他做做样子之后就会逃跑的。"

"你的看法是对的。"陈军勇说。"从我们掌握的敌情来看，的确说明他只是做样子的。他部署在河伏山防守的只有一个营的兵力，而其余的兵力却部署在沿江埠口一带。这种布防意图很清楚，山头阵地一旦失守，其余兵力马上逃遁。"

"这次，决不能让他逃掉。"山虎说。

"对，不能让他逃掉。"陈军勇说。"我将制订一个具体的作战方案，争取全歼这股蒋匪军。"

"当年抗日保常德的时候，我曾在河伏山上战斗过，对那里的地形很熟悉。因此我请求，在这次战斗中，把最艰巨的任务交给我们连。"山虎斗志昂扬地说。

"好!你就等候命令吧。"陈军勇果断应允。

行军进入常德境内，陈军勇下达作战命令。首先实施政治攻势，在河伏山阵地前架起高音喇叭，向河伏山上的蒋匪军喊话，让他们阵前起义，倒转枪口。如果他们拒绝，则实施军事打击。具体作战方案是:由山虎率领九连执行穿插任务，**敌后占领制高点，从敌军背后进行攻击，使敌军腹背受击。其余部队进行正面攻击，突破敌军防线，快速追击敌军，争取把这股蒋匪军消灭在河伏山下、沅江之滨。

到达河伏山下，作战方案付诸实施。团部通讯连把高音喇叭架设在山脚下的一棵大树上，喇叭口对着山上的将匪军阵地，广播员隐藏在山脚下的巨石旁，播送起草好的文稿:

"河伏山上的国军弟兄们!我们是皇冠体育投注：人民解放军的南下部队，请你们认真思考一下"识时务者为俊杰'这句老话。什么叫'时务'呢?时务就是当前的重大事情。什么叫'俊杰'呢?俊杰就是懂得事情发展的杰出的聪明人物。当前的重大事情，就是国民党军队节节败退，皇冠体育投注：人民解放军取得伟大胜利，湖南和平解放。你们要识时务，就是要认清当前的这些重大事情。如果你们执迷不悟，继续跟着国民党反动派走，那就是死路一条!希望你们认清时务，当杰出的聪明的人，不要当愚蠢的糊涂的人，加入我们的队伍，一起走向光明的未来。识时务者为俊杰，欢迎你们派人下山来谈判!"

高音喇叭声音洪亮，整个河伏山区和周围的乡村都能听到。可是，广播了一遍又一遍，山上的蒋匪军竟然像没有听到似的，一点儿动静都没有。再广播，山上的蒋匪军就开枪向高音喇叭射击起来。

这枪声意味着山上的蒋匪军不识时务，要当顽抗到底的愚蠢糊涂人。于是，陈军勇便命令炮兵连队向敌阵地开炮，然后由步兵发起攻击。

当炮兵连队开炮的时候，山虎率领九连全体指战员悄悄进入山林，凭借着对地形的熟悉，绕过敌军设在山腰的阵地，向敌军背后的山顶挺进。当我军步兵发起攻击的时候，他们便下山向敌军冲锋，并且齐声高喊:

"缴枪不杀!"

"我军优待俘虏!"

这喊声居高临下，突如其来，真的如同狮虎下山，虎啸狮吼。那些守阵地的蒋匪军惊懵了头，吓破了胆，哪里还敢顽抗，纷纷丢下手中的武器，举起了双手。

山下我军部队没有过到蒋匪军抵抗，迅速通过河伏山，进行追击，却没有发现敌军影踪，只好与山虎的九连会合，打扫战场。

战斗结束，仅用了两个多小时。山虎见到陈军勇，急忙问:

"抓到梁耀宗了吗?"

"没有。"陈军勇说。"这家伙真像你说的那样，发现情况危急，就溜之大吉了。"

"我们要想办法抓到他呀!"山虎说。

"那当然。"陈军勇说。"不过，当务之急，是对俘虏兵的处理问题。"

对于俘虏兵的处理，我军的干部战士都积累了一些经验，基本做法分三步:第一步，对俘虏兵的姓名、年龄、籍贯、任职情况逐一登记造册;第二步，对俘虏兵进行集中教育，讲明我军对待俘虏的政策，解除俘虏兵的思想顾虑;第三步，按照政策规定，愿意留下当解放军的，编入我军序列，对不愿留下来的发给路费遣散。

江小龙是负责对俘虏兵进行登记造册的。在对一个俘虏兵进行询问时，那俘虏兵却反问他:

"你们连长叫什么名字?"

"你问这干什么?"江小龙。

"他的相貌很像我的一位朋友，我担心认错人。"那俘虏兵说。

"那我就告诉你吧。"江小龙说。"我们连长名叫山虎，大山的山，老虎的虎。"

"他的名字真的叫山虎吗?"那俘虏兵有些惊慌地问。

"当然是真的，名字哪能有假。"江小龙直率地说。

"他是哪里人呀?"那俘虏兵进又问。

"常德县梁家冲。"江小龙仍然直率地回答。

那俘虏兵听了，脸色刷地苍白了，两腿竟然哆嗦起来。

江小龙觉得此人奇怪，神态异常，便对看守俘虏兵的战士说:

"去把连长请到这儿来。"

山虎来了，那俘虏兵蹲在地上，低头埋脸，一动不动。

江小龙指着那俘虏兵，对山虎说:

"就是他，反复打听你的情况。"

山虎走到那俘虏兵面前，态度和蔼地说:

"抬起头来，让我看看你是谁，为什么要打听我的情况。"

那俘虏兵无可奈何地慢慢抬起头来，山虎一看，惊呼道:

"原来是你呀，贺家喜!"

然后，转身对江小龙说:

"他就是我对你说过的贺家喜，我们同村的，一起长大的好朋友，一起被国民党军队抓去当兵，一起参加抗击日寇保卫常德的战斗。我从国民党军队逃走，还靠他帮忙。"

"你们是昔日别离朋友，今天战地奇遇呀!"江小龙笑道。

"对呀，我有好多话要跟他说。"山虎说。然后，拉起贺家喜走了。

来到连部，山虎搬了个凳子让贺家喜坐下，说:

"真没想到，我们是在这样的情况下相会。"

"我更没想到。"贺家喜说。"村里人都以为你不在人世了。在河伏山阵地上缴枪投降的时候，我看到了你，但我不相信是你。不相信吧，又觉得是你，所以我就打听到底是不是你。真没想到，你还活着，而且当上了解放军的连长。"

"是啊，我还活着。"山虎说。"我是被人救活的，后来就当解放军了。你呢，一直在梁耀宗手下当兵吗?"

"是的。"贺家喜说。"梁耀宗发现你逃走之后，把那天夜里站岗的哨兵都叫了去讯问，谁也不知道你是怎么逃走的。我虽然知道，但是不敢说呀。我要是说了，他就会也把我当作逃兵治罪的。"

"这我明白。"山虎说。"梁耀宗后来对你怎么样?"

"没把我怎么样。"贺家喜说。"你在的时候，他要咱俩去特务连，你当班长，我当副班长。你不在了，他也不提这事，让我到连队当兵去了。"

"湖南和平解放，解放军南下到常德，这事你知道吗?"山虎问。

"知道。"贺家喜说。"梁耀宗命令我们在河伏山阵地防守，讲得清清楚楚，要我们血战到底，不成功便成仁。"

"梁耀宗是怎么逃走的，你知道吗?"山虎问。

"估计是在给我们下达作战任务之后就逃了。"贺家喜说。"因为他在阵地视察下达作战任务的时候说，他要在团指挥部等待我们的战报，统一指挥全团作战。而他下山以后，再也没有到山上阵地来了。"

贺家喜在讲这番话的时候，江小龙到连部来了，热情奔放地对贺家喜说:

"梁耀宗要你们为他卖命，他自己却丢下你们跑了。别跟着他干了，加入解放军，咱们一块儿干吧!"

"对呀!"山虎接过江小龙的话头说。"解放军是为咱们自己当兵打仗的，也就是为天下受苦人的翻身解放，当家作主。具体到咱们梁家冲来说，就是要把梁家的土地财产分给贫苦农民，土地山林都属于咱们自己的了。你说，这样的军队好不好?"

"好，太好了!"贺家喜高兴地说。

"既然如此，那就加入我们队伍吧!"江小龙说。

贺家喜没有回应，低头思考了一会儿，说:

"我不想加入，请你们放我走吧。"

"为什么?"江小龙奇怪地问。

"我......"贺家喜张口结舌，难以回答，情绪突然失控，"呜呜"地哭了起来，边哭边哀求道:

"求求你们，放我走吧!"

江小龙不知如何是好，示意山虎拿主意。山虎眉头紧锁，叹了口气说:

"去留自愿，我们不会强迫你加入解放军。你自己要走，那就走吧!"

贺家喜听了，竟然"卟嗵"一声跪在地上，向山虎和江小龙磕头道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