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第九节 风高雪密枪声急

9.风高雪密枪声急

郭栋带着6名队员急追慢赶了少半个时辰，终于在雷家坡村附近拦截住了车队。一共是12辆胶轮大车，每辆车上都有一名盐警看押，风高雪密，盐警们都笼袖缩头躲窝在车尾巴货堆后，却让车夫牵着骡马前行。郭栋冲到最前，拦住马车，大声道，“接白副社长紧急命令，风雪天气导致情况有变，所有车辆全部原路返回。”车夫们一听都停住了脚步，押车的盐警也都从车上跳了下来。盐警们认得郭栋，郭栋看着他们的表情应该也是想返回去，只有一个小头目模样的盐警问，“既然是白副社长下的命令，那郭理事能不能拿出来让我们看一下，这样返回去也好交代。”郭栋气道，“事出紧急，哪有功夫手写？白副社长就是让我口头传达。”小头目却较真起来，说，“我们盐警队按说是不受你们‘新民会合作社’管辖的，这次本来是渡边副局长让我们听从江口少尉调遣，你又拿不出白副社长的书面命令，我们实在不敢随便掉头。”

郭栋心想事情紧急，不能与他们多纠缠，拔枪便抵住了小头目的脑袋，骂道，“老子好心让你们少受些冻寒，你们却如此不识好歹！”摆头对带来的保卫队员说道，“下了他们的枪。”盐警人数虽多，但双手笼袖，长枪斜挎，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一一交了械。郭栋举枪说道，“若没有白副社长命令，我们也不会顶风冒雪来唤回你们。但你们若不服从命令，休怪我郭栋的枪子不长眼睛。”其他盐警不敢再言语，所有车头调转，在郭栋督促下急速返回。

临近盐场，隐隐听见工厂仓库方向枪声乱响，郭栋一惊，担心的事情果然发生了，他催促车夫再加快速度，不多久到达西禁门，却见大门紧闭，执勤的盐警一个都不见。郭栋心道，这应该是工厂仓库出现紧急情况，盐警们被临时抽调走了，若是如此，王学成他们情况可就危急了。不容多想，郭栋砸开大门，让车夫们各自散了，押车的一干盐警郭栋也不为难他们，愿意留下听指令的归还枪械，不愿意的分别给了些钱，打发走了，剩余的人赶着马车直奔仓库。

愈近仓库，枪声愈响，雪势亦愈烈，但在汽灯照射之下，仍然可以看见大院门前的空地上，聚集着百十号盐警，大门紧闭，周边墙头上有保卫队员正和盐警在对射，郭栋见状，扬鞭狂抽最前一辆大车马匹的耳尖，那马扬首长嘶，发蹄狂奔，向前冲去，后面骡马也紧随其后，郭栋等人紧紧贴伏在货堆之上，整个车队冲散大门口的盐警，里面的人知道是郭栋归来，打开大门，车队闯进仓库大院，大门瞬间又紧闭。

大院里面主要是王学成、赵四虎、张永来还有薛水旺四个小队队员和数十名搬运盐工，四个小队装备在整个保卫队中已经算是好的了，但也不过二三十支长枪，而且弹药有限，实在是外围盐警人数虽多，但攻势并不强，即便如此，已有好几个队员受伤。大伙见郭栋回来，有人又有枪，自然是精神大振。原来刚才杨宝林趁王学成又是抽调人员又是安排卸货之际，竟抽身溜走把情况报告给了白川秀男，白川秀男心中虽急，但因女儿在身边不便亲自出马，便让杨宝林抽调盐警前去尽快**解决，但风高雪大，盐警队也不肯尽出力气，只是将大院紧紧围住，噼里啪啦向里面射着枪，并不全力进攻。

郭栋审时度势，迅速调整了一下火力布局，将三把短枪分别给了赵四虎、张永来和薛水旺，自己和王学成则各拿了一支刚才从押车盐警手里收缴的长枪，盐警队的长枪要比保卫队的“晋阳造”好多了，而所有人里，就只有他和王学成的枪法更准一些，长枪射程远，杀伤力更大，剩下的10支中6支用来守护大门，其他4支每个小队各添一支，又将从银锁铜锁处带回的黑火药也搬出来以备急需。

刚布置妥当，只听外面有人大声喊道，“郭栋，赶快叫你的人停止抵抗，打开大门，我在白掌柜跟前再说说好话，或许白掌柜能网开一面，不与你们计较。”正是杨宝林。

郭栋攀上墙头，手指着杨宝林大声道，“杨宝林，你在白掌柜跟前说的‘好话’还少吗？二郎庙的事情是你告的密吧？你害死了铁锁哥你知道吗？你还有脸在这里呱噪？我马上毙了你！”抬手就是一枪，亏的是杨宝林见势不妙，早做躲避，还是被子弹擦头皮而过，吓得他屁滚尿流，心惊胆战，赶紧溜在了人群后，盐警们也纷纷或匍匐或躲藏，各自站点，举枪朝墙头还击。

枪声稍稀，只听得白川秀男的声音在外面说道，“郭栋，你说得没错。二郎庙的暗室秘密就是宝林告诉我的，至于我为何要在面粉里设置玄机，那只能问你为何要勾结山中匪徒，坏我盐场大事？今晚货运，乃是牛岛师团长的紧急命令，厂里现有的硫酸钠必须全部运往太原，以促进整个山西乃至华北地区经济的恢复和发展，你身为盐场职工，又是合作社理事，非但不积极配合，为何还恣意阻挠，聚众闹事？你难道是想造反不成？”

郭栋心中本来对白川秀男就愤恨有加，实在是为计长远才不与他撕破面皮，现在听他如此言语，情知一切已无必要，当下左腿倚墙垛，右脚踩墙头，双手持枪，挺身而立，大声道，“铁锁哥是盐场多年老盐工，和他一起的都是盐池周边村里被逼无奈才亡命山林的穷苦兄弟，天寒地冻他们缺食少穿，手足帮扶，雪中送炭乃是理所当然、义不容辞；千百年来，盐池解民之愠、阜民之财，是河东百姓的衣食父母，浩浩资源凭啥要运往外地，这里的经济就不需要恢复和发展吗？而且，太原是最终的目的地吗？成千上万吨的硫酸钠真正要运往何处，你白掌柜心里比谁都清楚吧？”

白川秀男怒道，“郭栋，贻误军情你我都担待不起。方才留你，就是不想让你掺和此事，你若继续执迷不悟，休怪我不念旧情。你以为你保卫队的几条破枪就能守得住仓库吗？”扭头对着盐警们说道，“牛岛师团长已下死命令，仓库里的所有硫酸钠必须要尽快运往太原。我以‘河东盐务管理分局’技术总顾问名义命令你们，不管付出任何代价，一个小时必须拿下仓库。杨宝林你要全力督战，拿下有赏，拿不下就拿你们的命来见我。”言罢拂袖而去。

杨宝林不敢再畏缩于后，伸着脖子大声喊道，“弟兄们，他们没有多少人，几条破枪根本不顶用。大伙使劲往前冲啊，先冲进去的前十个，我都给他请头功。”盐警们发一声喊，哄叫着向前涌去，乱枪齐发，子弹如雨点般射向大院，登时有几个保卫队员被击中。

郭栋斜倚墙垛，举枪连射，冲在最前面的几个盐警立马被击倒在地，其他盐警被吓慌了神，挤成一团，一时间不敢再往前进。杨宝林气急败坏咆哮道，“他奶奶的，这么多枪都压不住人家一杆枪。机枪呢？那几挺机枪该派上用场啦，给我全力扫射，狠狠地扫射。”

前面的盐警闪到两边，机枪手架起机枪，三挺机枪嚎叫着喷射着火焰，密集的子弹穿破雪幕，一齐朝墙头射去。郭栋跳下墙来，命令薛水旺赶紧带人将黑火药分散安放到三栋仓库的各处，对方人数和火力都占明显优势，硬拼下去肯定不是法，何况也没有必要硬拼，经过郭栋这几个月的思想教育和军事训练，这几个小队的队员在整个保卫队中的可塑性还是比较强的，平日里执行任务也较多，保存这支力量才是重要的，仓库里的硫酸钠实在没法只能将之销毁，绝对不能变为日军继续战争的资源。

院外的盐警队在强大火力的掩护下逐渐缩小包围圈，院子里面的抵抗枪声越来越稀，杨宝林兴奋地大叫，“弟兄们往进冲啊，他们没有子弹啦，顶不住啦。”率先冲到大门口，对着大门就是一阵猛踹。盐警们破开大门，对着院子又是一阵扫射，杨宝林叫道，“都快去仓库找一下，看狗日的是跑了还是躲在里面？”

院子里灯火透亮，仓库内却一片漆黑，盐警们打开手电，又寻了几盏马灯点亮，十来个人一组，端着枪，慢慢进入仓库。杨宝林站在大门口扫望着四周，算算时间，估摸着应该还没有一个小时，心中不禁有几分得意，盘算着待会如何在白川秀男跟前表表自己的功劳，郭栋这小子还没咋地就觉翅膀硬了，敢跟白掌柜对着干，这下折腾不起来了吧？哼，他执行理事的位子肯定非自己莫属，哈哈！

就在杨宝林想入非非，沉醉满怀之际，突然间天摇地动，轰隆声四起，几个仓库接连发生了爆炸，登时火光冲天，通亮如昼，房倒屋塌，瓦石飞溅，一下把杨宝林拉回到现实，惊呆吓傻了。

趁着漫天大雪和爆炸引起的混乱，郭栋带领院子里的保卫队员和盐工自西北角突围，绕道禁墙登上七步路直奔池南义同村的二郎庙 。郭栋给大伙简要讲了一下当前形势和下一步行动计划，有几个盐工割舍不下家中老小，郭栋也不为难他们，从怀里掏出些“联银券”一一给予遣散，清点剩下的人数，还有42人，人虽不多，却基本上能够人手一支枪，20多发子弹。郭栋颇感满意，他决定带着这支队伍在二郎庙暂做休整，待天亮后进山寻找任世杰所在的解县人民抗日武装自卫总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