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第五节 青山又见牺盟情

5.青山又见牺盟情

正所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王志浩全力以赴，追踪野兔数里，终于捕获在手，起身回望时，却不由得吃了一惊，他才看见，身后四、五米远处，不知何时冒出了两个人来，各持一杆长枪，黑黝黝的枪口一齐对准了他。

这两人一身衣裳灰黑交杂、补丁遍布，两杆长枪一杆是老套筒，另一杆竟然还是火铳，看这样子王志浩心中不由得松了口气，这两人多半应该是山里的自卫队员。当下他双手一举，把野兔冲两人一晃，说道，“两位大哥辛苦啦，这只野兔不错，又肥又大，大哥打个牙祭吧！”

两人对视了一下，却并没有放松警惕，手持老套筒的喝道，“少给我们套近乎，看你这一身洋鬼子打扮就不像个好人，老老实实跟我们走，敢耍啥心眼，枪子儿可不长眼。”两人走上前来，持火铳的依然将枪口对着王志浩，持老套筒的劈手夺了野兔，用细藤捆了个死，想了想，又脱下外褂，蒙在了王志浩头上。

王志浩赶忙举手遮挡，说，“两位大哥，这是干啥？野兔你们拿走就拿走呗，干嘛还要蒙我的头？咱们互不认识，我也不会告发你们。”

“告发？”持老套筒的冷笑一声，“向小鬼子告发还是向保安队告发？告诉你老子等他们很久啦。但现在你就是想告发也没有机会，跟我们乖乖走一趟，像你们这种狗汉奸能活着滚回去就是你们先人坟上烧高香啦。”

“不是，大哥，我不能跟你们走，我正……”王志浩心想自己还有好多事，怎么能这样就跟他们走呢？“少废话，快点走，信不信赏你一个枪子？”持火铳的踢了他一脚。

“哎！”王志浩看着跟两人简单了说不清楚，详细了又不便说，真是没办法，不过看情况这两人确实就是自卫队的，想着即便随他们走也应该不会有啥危险，于是不再说话，任两人蒙了头，持老套筒的捡了根树枝，自己左手提了野兔，右手握了树枝前端，让王志浩握了后端紧跟着，持火铳的在最后面持枪警戒，三人成一条线，向山谷深处行进。

王志浩被蒙着头，看不清前面的路，只能靠着持老套筒的人牵引，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走，只感觉一会儿往上一会儿向下，在荒草和乱石堆间左弯右拐走了约莫半个时辰，听见前面有人大声问话，

“二亮，你俩抓了个俘虏？”

持老套筒的人回答道，“可不是，今天收获大呢。不光抓了个俘虏，还抓了只肥兔，晌午能让咱们过把嘴瘾。”

“哎，咱几百来号人，一只兔子还不够塞牙缝呢，不过能有一只总比没有强，给伤病号补补身子也不错。这个人是干啥的，怎么看衣着不像当兵的？不要错抓了老百姓。”

“这哪是老百姓？”持老套筒叫做二亮的人一把扯下王志浩头上的衣褂，“你看看，这穿个翻领子的袄，还有皮鞋呢，明摆着就是个假洋鬼子狗汉奸。”

衣褂一拿掉，太阳正照在王志浩脸上，他用手遮住脸半天才适应过来，和二亮说话的人他听声音有些熟，移开双手一看，正是银锁的哥哥张铁锁。

“铁锁哥！”王志浩用手顺了一下头发，整了一下衣服，说，“你还认得我吗？咱们一个村的，我是王家巷的志浩。”

“哦，志浩？”铁锁愣了一下，睁大眼，“怪不得我看你这么脸熟，你小时候经常和银锁他们一块耍呢，你在外头念书好多年不见都不敢认你了。”

“原来你们是一个村的啊。”二亮见状把枪一收，说，“那你肯定对他知根知底，他到底是个干啥的你肚里自然有数了。”

“这个，他…小娃家，这多年…一直在外地念书着…”铁锁含含糊糊地说，他很清楚王志浩父亲王怀仁就是自卫队所痛恨的大汉奸，但他记忆中王志浩就是个学生娃，小时候经常在村里和银锁还有其他同龄的孩子玩，没有富家子弟常见的那种纨绔习气，和普通人家孩子能耍到一起，很讲义气，也很大方，时常拿些好吃的东西分散给经常饿肚子的小伙伴。铁锁比他大上好几岁再加上年纪渐长后王志浩就去外地上学了，这些年就没有再见过，不过铁锁对王志浩的印象还是挺好的，实在不知道该怎么给二亮他们才能说清楚。

“能跑到外地念书，屋里头肯定有钱。眼下咱们发愁的事正是一件接一件，有了这个肥大头，我俩今天也算是立了大功一件。”二亮咧着嘴，兴奋地说。

王志浩“唔”了一声，对着铁锁问，“哥，咱们自卫队碰上啥难处了？”

铁锁还没来得及回答，二亮抢先说道，“难处多逑着呢，给你说也是白说，你也解决不了，还是赶紧捎信给你家里让他们多准备些袁大头过来赎你。”

王志浩轻轻一笑，“你怎么知道我解决不了？还有，自卫队是牺盟会领导的队伍，又不是土匪，怎么可以随随便便绑老百姓的票呢？”

“你——”二亮被怼得直瞪眼，却找不出合适的理由反击，只能气哼哼地说，“看不出你小子还是煮熟的鸭子——嘴硬得很呀，哼，待会儿有你好看的。”

“算啦，算啦，二亮”铁锁笑着调和道，“人家肚子里的墨水比你喝的小米汤都多，论嘴舌你哪能沾了光？还是等郭副总队长回来了再说吧。”

说曹操曹操就到，铁锁话音刚落，就听见郭广汉大嗓门在喊道，“铁锁、二亮、狗子，你们几个在那里干啥呢？”二亮大声说道，“报告郭副总队长，我和狗子抓了个‘大肥羊’，屋里头有钱得很，也可能是个大汉奸。”“哦，带过来让我看看。”

郭广**一个二十出头的年青人站在一处窑洞口，几个人走了过去。郭广汉盯着王志浩上下打量了半天，问道，“你这娃娃又是西装又是皮鞋的，不好好在城里的大街上溜达，为啥要跑到这高低不平的山旮旯里来？”王志浩苦笑了一下，两手做了个持枪状，“我也不想啊，是你的人拿着枪逼着我过来的。”

郭广汉看着王志浩，这个年轻人谈吐自若，脸上没有一点慌乱，完全不像有些被抓来的人那样点头哈腰、乞求饶命，看样子肯定不是普通的老百姓，便问，“你叫啥名字，哪里的人？”

铁锁和二亮都还没来及回答，王志浩却开口说道，“你们是自卫总队的吧？你是这里的领导吗？我要见你们的领导才能说。”郭广汉说，“这里是解县人民自卫总队，我是副总队长郭广汉。”

“哦！”王志浩脸色庄重起来，却又突然笑了一下，“这外面太阳也太晒了吧，郭副总队长能否借一步说话？”

“你小子想搞什么鬼？”二亮吼道，郭广汉冲他摆了一下手说，“没事，你们在外面忙你们的吧。”对着王志浩说道，“那咱们进去详谈。”又望了一眼边上的年青人，年青人点了一下头，三人一起进入跟前的窑洞。

窑洞内部挺宽大，但物什简陋，一张大桌子，几条长板凳，还有一盏马灯挂在边上，看来这是个开会的地方。三个人坐下来，郭广汉说，“这下人少了，方便说了吧？”

王志浩“哎”了一声，慢慢说道，“群雁飞，汾水寒。敌人打到娘子关。”郭广汉一听之下有些莫名其妙，虽然现在正是大雁南飞的秋季，但王志浩说的“敌人打到娘子关”确明显是去年的事情哪（1937年10月，日军侵占娘子关），猛地又想到，这莫不是什么暗语吧，侧脸看时，只见那个年青人怔怔看着王志浩，也慢慢说道，“太原失守，临汾沦陷，风陵渡边起狼烟。”

王志浩眼睛一亮，转脸迎向年青人，接着说，“黄河呼啸，汾水激荡。牺盟会员汹涌出动，勇敢深入敌后方。”

年青人也紧紧看着他，继续说，“五台山、吕梁山、中条山，保卫牺盟，保卫皇冠体育投注：。战斗到最后胜利的明天，战斗到民族解放的明天。”最后两句竟是两人一起说出，不约而同。

三人同时站起来，王志浩对着年青人笑道，“我自己感觉，你才是这里的领导。”郭广汉也大笑道，“你这小子眼光不错，我们崔指导虽然年轻，但阅历广、斗争经验丰富，能力强得很呢，他才是我们自卫总队真正的领导。”“广汉同志谬赞了。”年青人微微笑着，伸出右手与王志浩相握，“你好，我叫崔峒，看来你也是咱们牺盟会中一名战士啊。”

这个崔峒，正是刘竞在运城省立二师的校友，驱逐校长杨汝良后，他来到太原接受军训，加入了牺盟会，1938年3月，解县自卫总队总队长张安云调至特委夏县办事处，崔峒接任**解县县委**，兼自卫总队指导员。刚才他和王志浩说的那些话，正是牺盟会员们自发编写的宣传标语，后来由牺盟会会员傅东岱整理汇编，冼星海谱曲，形成了一部多乐章的大合唱——《牺盟大合唱》，1940年5月10日，冼星海亲自指挥延安鲁艺音乐系的学生在杨家岭**大礼堂演出了《牺盟大合唱》，受到了**领导的肯定和称赞，成为冼星海继《黄河大合唱》、《生产大合唱》和《九一八大合唱》之后的第四部大合唱作品，极大地鼓舞了山西乃至全国军民的抗日士气，被誉为《黄河大合唱》的姊妹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