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可怕的家伙与不安定的影子

浓烈的“精华”火辣辣的从胸口一路燃烧到喉咙。

已经是夜晚的9。30了。

虽然是用酒勉强将自己灌饱的，但现在致轩并不会感觉到饿，他的脑袋与四肢唯一的感触就是不同程度的疲惫，就像无意中被人灌满了铅。

沉黯的夜色，照耀在他那张烙印着一抹又红又肿的掌痕的脸上，他的嘴角隐隐有一丝干涸成斑纹的血迹，眼角也悬着一丝沁凉的夜露。

“明明那么脆弱，却还要假装坚强！喂！小子，你知不知道你现在的样子有多讨厌啊！”

“就是，兜里总共也没有两把刷子。还总想去刷别人的脸皮。下场就是…”

在孙烨霖那张嘲讽扭曲的面容背后，藏着的竟是如蛇一般冰凉的内心。想到这里，致轩的眼睛，开始干涩且空洞的凝望着漆黑的月光。

“说话啊，平时不是像个牛皮糖一样缠着我们，要不就是像个刺一样横在我们中间吗？怎么？现在知道卖惨装柔弱了？你最好赶紧给我哭出来，或许这里的所有人还能因为同情怜悯，放你一马！”

绮红的月光下，致轩的唇色惨白恍若失血，漆黑的眼底闪耀着不可遏制的怒气。

“哭？那是懦弱的表现。我们的野蛮人徐致轩才学不会呢？如果他真的有良知，就不会上场了，或许还会和他那个没出息的哥哥徐致远一样永远滚出筑梦队！”

如果说孙华霖是吐着血信的蛇，想必跟在他身边的邓嘉勋就是呲嘴獠牙的雄狮了。

“你不说我差点把这茬忘了，难怪最近队里的训练氛围总是不太好。原来是沾了这个扫把星的晦气！掰着指头算算也是好久不见昊乾哥了，或许他才是我们中间被晦气侵蚀得最彻底的那个人吧。在裁判提示换人后，可就是这个扫把星顶替了我们这最具夺分潜力的昊乾哥！”

难道这就是自己想要努力靠近，并为之付出一切的队友吗？致轩心中暗惊，即便面前是霓虹交错的街巷，但致轩的脑海中还是闪过一道道恶毒的面孔。

“想想真是既憋气又窝火，如果不是你充当了我们的吉祥物阿福，我们队怎么会输得这么惨烈！现在都不知道希望队那帮毛楞小子怎么笑话我们！”

“你区区一个替补竟然还能和我们站在一起，向观众致意。小子，自我感觉未免太良好了啊！”

即便三番五次的陷入孤立无援的境地，就算连刚刚拼凑起来的坚强都被人无情的软弱碾碎了，但致轩暗含在眼角的眼泪却是一定不会失去效力的。

想到这里，致轩一步三摇的从台阶上站起身，东倒西歪的朝着与大路相连的胡同里走去。

“刚刚我可是吃了充满能量的酱猪蹄了啊！这双腿软得怎么还像乌贼的爪子似的，太可恶了！”试图点烟的手一个劲儿发抖，心房膨胀的他用力踢了一下胡同口的垃圾桶。

但还没往前走几步，腿脚发软的徐致轩便重重的摔坐到了地上。然后泪水，如静悄悄的星芒般，从他挂着一抹虚无微笑的脸颊滑落。

同样的夜晚，同一片寂寥的星光下。

徐致远默默无语的站在阳台的落地窗前，在他身后那片澄澈如水的地砖上，一道斜长的暗色投影正在辗转着**起清冷的幽光。

“徐致轩！喂！徐致轩！你醒醒！”

潜意识里，致轩知道有一双同样不温暖的手正摇晃着自己的肩，他的神志尚且清醒，虽然身体已完全失去控制，但却还是能够用点头的方式作出回应。

“呦！是你啊，你不是一向喜欢跟在嘉勋哥和烨霖哥身后吗？”

在刚刚那场混乱中，一直置身事外冷眼旁观的俊誉，此刻正紧紧捏住致轩无力的耷拉在两侧的胳膊。并用自己结实的肩膀承接了致轩垂在胸前的头。

“张俊誉，你到底想来干什么？啊！你们三个还想怎么样？想看我的笑话就直说，呵呵！不可能，你们做梦！我白致轩对天发誓，不会再给你们羞辱我的机会！”

俊誉气喘吁吁、汗流浃背的支撑着致轩无力的身体。对于致轩来说这可真是有生以来最精彩的夜晚了，因为自己正和一向最讨厌自己的人紧紧靠在一起。

尽管话都说不利索了，脖子上暴起青筋、额角渗出大滴汗珠的致轩，还是歇斯底里的透过俊誉的肩膀，朝着幽深的胡同大喊：“喂！躲在暗处算什么本事！邓嘉勋、孙华霖，你们给我出来！有本事的就来一场男人之间的较量！”

或许是觉得最近的很多事连在一起确实有点棘手，咬牙用力的张俊誉将护在胸前的致轩扶正。

好不容易才在俊誉的搀扶下站起身，现在又被安排着靠到电线杆上的致轩，在俊誉微微松手的瞬间，立马一头栽了下去。

这一次俊誉只是将双手环在胸口，低头看着瘫在地上，嘴巴里不停嘟囔的致轩。无论是目光、表情、笑容还是说话的口气，致轩都与从前的自己依稀有那么几分相似。

“刚刚是谁说的，有本事就来一场男人之间的较量！”

看来是又要在自己不愉快的生活中添上一笔了。致轩淡淡的笑了笑，随即便如惊醒般直直的打量起俊誉。

“我说的，怎么了？早知道你也看我不顺眼！现在就不用藏着掖着了！但我警告你，凡事冲着我来，冲着我徐致轩一个人来！抱怨别人的家人，算什么本事啊！”

要说俊誉还真是镇静与薄怒的混合矛盾体，平素里他对所有人、哪怕是对对手都能表现出如绅士般温和谦逊的一面，但每每在嘉勋和华霖被人按图索骥的时候，他便跳出来用冷傲强韧的方式使得一切无迹可寻。而此刻，不管致轩怎样恼羞成怒的谩骂挑衅，他都是沉默且凛然的望着自己。

“这就是你眼中一个男人该有的样子吗？只知道像动物一样宣泄本能？而不是像人类一样思考？”俊誉眼睛漆黑的漫过面色阴沉的致轩。“还是说因为愤怒，你把所有的男人都看扁了，这其中包括你自己、也包括在你内心深处最敬爱的哥哥？”

“什么？张俊誉你竟敢提他？”致轩的心顿时提到嗓子眼，悄然间又变得僵硬失神。

“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要冒犯你的。”俊誉突然轻笑起来，他的笑声中透露着无法形容的古怪。

嘴巴里冒出来的都是什么啊！但致轩还是被怼得哑口无言。

“而且，我也不会将你的气话听进心里去。所以你不用担心会不会因此再传到嘉勋和烨霖的耳中。”瞟了一眼致轩紧紧盯着自己的眼睛后，俊誉的唇角终于挤回一抹轻柔无害的微笑。“之所以我会一路跟随你到这里，是因为整个晚上我一直在找一个机会，我想代替一直有意或无意伤害过你的嘉勋和烨霖，郑重的道个歉。虽然我今天注定不会得到你的真心宽宥。不过现在看来无用却也很有必要，因为我想告诉你什么才是一个成熟男人最该有的风度。”

俊誉眼底暗芒如针，他的语气凌冽如寒霜，只要对方强固的堡垒稍稍有一丁点裂开的缝隙，那完全不带嫌恶与偏见的冷气便会肆无忌惮的转进去。

“给你两个选择，要么接受我的歉意，试着融进崭新的筑梦队。要么就充分发挥你的无限潜能，让我们大开眼界，然后在所有人惊掉下巴的那一刻转身离开。”

脆弱反倒会更坚硬的致轩，淡漠的盯着不断挺直背脊的俊誉。此时俊誉正目光含威的不断回敬着连眼神都在变化叵测的致轩。

“开始玩上深沉了是吧？又想卖什么关子？还道歉！我现在真的很怀疑我是不是在做梦？”

那么，俊誉的笑容与示好又究竟藏着什么样的含义呢？看着他那张冰凉滑腻的脸，那一双比海底还要深邃难测的眼睛，致轩只觉心底微寒，就连呼吸的声音都凝重了许多。

“你可以这样认为，因为这是你的权力。”看着面容骤白恍若透明的致轩，俊誉冷漠的声音也提高了。

“而且我道歉的动机和目的也并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纯粹。”

致轩刚刚闭上的眼睛忽然应声睁开了，迷迷糊糊的他，其实根本记不清俊誉的嘴里不停的咕噜着什么。

从不畏惧那二人刻毒嘴巴的致轩，惊愕的凝视着俊誉细眯如雪狼的双眸。在他微微惊愕的片刻，俊誉竟劈手抓紧了致轩的胳膊。

“我和他们两人永远都只会站在筑梦队这一个立场上。但和行事张扬鲁莽的他们不同，必要的时刻，我是可以选择包容和低头的。”

致轩闭着眼睛点了点头，身体却不由自主的靠在俊誉的肩膀。睫毛在颤动，嘴巴在长久的沉默，但俊誉的目光却从始至终没有真正离开过致轩。在淡淡的瞟了眼天色后，俊誉的视线又转回到他的身上。

“说实话，不光是你，就连我，也一直不看好烨霖和嘉勋的那些小动作，虽然在总成绩面前都是无伤大雅的。但以我们三个人，与辰逸哥和昊乾哥不同的年龄，我们是注定要夹在新老两代筑梦队队员之间的。就算有些场合需要我们不得不迎合，但把事情做绝无疑是亲手堵死自己通向未来的路。我们三个人要走的路，可比那两个长远多了。”

穿梭如灯海的车流，

黯然神伤后不顾一切的致轩，苍白的面容中始终带着掩饰不住的脆弱。

俊誉趁机再度伸手抓起他的一只胳膊，架在自己的脖子上。“但…但终究长不过…随时顶替上来的替补啊。”

听着呼吸渐渐粗重却又不吐不快的俊誉，致轩快活的笑了两声。或许这就是在世间回旋的风吧，就连再清澈透明的雾气也能和凌乱无章的落叶掺和在一起。

不知不觉，

手表指针已经爬过12。00了。终于半背半扶着，将致轩带回到致远在聊天定位里提到的位置，连喘气都有些困难的俊誉将致轩扶到墙边坐好，然后踮起脚尖，匆匆敲响致远的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