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一章 殊途同归 之 女兵遇上匪

此刻的下方谷还不知道张班副、小拉精、童磊已经壮烈牺牲，但备战工作一刻也没有停歇。

昨夜黄班长他们走后，女兵支队一直在修筑阻击阵地。

下方谷的谷口是一个大的C字形弯道，张文强根据这一地形特点，将阻击主阵地设在谷口C字内侧，这样鬼子一露头就会暴露在女兵们枪口下，而鬼子却无法从谷内打到女兵们。

这时的张文强和女兵支队的人其实还不知道，鬼子还把大队直属炮兵队的一个分队、配属给了前来偷袭三纵队后路的鬼子，90毫米迫击炮完全可以在下方谷内炮击女兵阵地的顶部山崖，从而对女兵设在半山腰上的阻击阵地形成巨大威胁。

童磊用与敌同归于尽的方式，用九斤雷把鬼子的另外一座“九七式”90毫米中型迫击炮也给炸坏了，这才让张文强布置的阵地免受威胁。

张文强还在主阵地的对面，谷口C字外侧山岭上设立了一个观察哨，完全隐蔽在山石后面的观察点，可以巧妙的利用几根树枝，通过不同组合、给主阵地指示鬼子的动态。

由于主阵地上只有一挺晋造六五式轻机枪，子弹也只有一个基数、两百发子弹，张文强严令侦察兵轻机枪手轻易不许开枪。

为了防止鬼子驱赶伪军发动集团式冲锋，张文强带着女兵们摸着黑、在山谷外到处寻找篮球大小的石块儿，然后搬到下方谷里、不规则的铺在地上，有了这些石块羁绊、敌人就不可能快速奔跑、突进了。

乱石阵从观察阵地能看到的最远位置、一直铺设到了主阵地下面，大石块不够，女兵们还用小石块叠成了一道道弯曲的绊脚槛，不是女兵们不想再多铺点儿，实在是找不到更多的石块儿了，太行山脉多黄土岭，下方谷外的石块儿算是比较多的了，再有就是山体上的巨石了，没有炸药、工具是不可能取用的。

侦察兵随身携带的有几把工兵铲，其中一个机灵鬼儿想出在石块间再挖出一些坑，增加敌人前进的难度，这让张文强很意外、却非常满意。

看着侦察兵挖坑、女兵们帮着运土，张文强突然想起来再布设一个地雷阵了。

真正的地雷是没有的，但女兵支队还留着两颗九斤雷呢，还可以用手榴弹布置一些诡雷，手榴弹虽不是一触即发的真正地雷，却也能起到阻敌进攻的作用，张文强亲自带着一个侦察班老兵，开始穿行在乱石阵中，寻找适合“埋雷”的地方。

为了尽量保证女兵支队不受损失，张文强决定派出两组观察哨，一组前出到上方谷外，只要里面一打响，马上给后面的观察哨打信号，这组观察哨再用接力喊话的方式通知下方谷外的指挥部，张文强已经安排一中队的女兵们散布在通往山外的道路上，作为报信组、用枪声传递敌情、直到山外。

张文强估算了一下，使用这种方法传递敌情，纵队司令部的援兵应该在上方谷里、黄班长他们打响后的一个半小时内到达下方谷外，这样就算黄班长他们只是进行了一轮袭击，也能迟滞鬼子半个小时以上，那么下方谷口的女兵支队刚刚接敌，援军就能赶到了。

有一支决死三纵队主力部队守在谷口，鬼子就被彻底堵在下方谷内了，就算女兵们不让主力部队接防她们的阵地，女兵也不太可能出现大的伤亡了。

天亮刚蒙蒙亮，张文竹就带着一群女兵上山去了，刚开始张文强不知道为什么，女兵的事儿也不好问太多，等张文竹她们返回来时，张文强才知道这个表妹想做什么，张文竹和女兵们用绳子拖回来很多野酸枣枝儿，她们把这些酸枣枝丢进乱石阵、当成拒马用了。

张文强算了一下鬼子从顺和县抵达上方谷的大致时间，认为时间上还来得及，于是组织女兵支队和留下的侦察兵们一起上山，又弄回来很多野酸枣枝、全部投进了乱石阵，只留了一条让侦查组回撤的窄道、但也预备了足够的酸枣枝。

观察哨、报信组都派出去了，下方谷口静悄悄，大战前的寂静中，不仅是女兵支队、侦察兵们也顾不上一夜未眠，检查枪支、弹药，听张文强再次强调战场纪律和注意事项，明确每名战士的具体任务……

顺和县的鬼子分两路出动了，大部队浩浩荡荡出南门、缓缓向辽县行进，另外一队日伪军在汉奸的带领下，偷偷从北门出了顺和县县城，走小道进山了。

决死三纵队的斥候发现了从南门出来的鬼子，急忙策马回奔，把一个大队鬼子、在一个伪军团的引导下，正在向辽县开进，重点是斥候还看到鬼子队伍中、用驮车牵引的2门92式步兵炮。

由于决死第三纵队一开始就先入为主的认为鬼子不会走那条小路，所以得到鬼子全体出动的汇报后，也没有再进行核实，匆忙把预备队第二支队派上去增援一支队了，同时急令三支队撤回来、准备投入战斗。

决死三纵队之所以会这么紧张，是因为按照**军和晋绥军的作战经验，应付一个鬼子大队的进攻，至少需要一个师的兵力才行，毕竟双方武器太悬殊了。

决死三纵队是按照旅级编制组建的，总人数超过八千，由于是与**合作组建、训练的晋省新军，战斗力高于一般晋绥军的师，即便如此，纵队司令部也不敢有丝毫的大意。

战斗打响后，纵队司令部一直紧密注视着战斗的进程，与最前沿阵地的电话一直保持畅通，但前线的战斗却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激烈。

根据一线指挥员汇报，敌人连续两次进攻都是伪军发起的营、连级波次冲锋，炮火准备时间也只有短短的10分钟，甚至都没动用那两门92式步兵炮。

这个情况引起司令部的高度重视，认为鬼子并不急于突破一支队防线、是故意在拖延时间，那么就存在鬼子另有奇兵从另外两条道路过来，企图切断三纵队退路的阴谋。

紧急联系三支队，可他们已经把电话线撤了，一时联系不上，于是司令部准备派人前往通知二支队留下部分兵力，阻击可能绕道偷袭的鬼子，同时命令侦察连派人去女兵支队那里看看情况。

就在这时，女兵支队报信的人到了，一股鬼子出现在上方谷、并且已经与侦察连的战斗小组交火了，情况变得对决死三纵队不利起来，女兵支队都是新兵、又只有一百来号人，她们怎么可能阻挡住鬼子的进攻呢？

司令部现在只剩一个建制不全的侦察连，纵队司令决定把他们派上去增援女兵支队的决心刚下达，侦察连正在紧急集合，外围的警戒哨打来电话，部署靠后的三支队的预备队、第三中队回来了。

司令部于是决定让三支队第三中队上去增援女兵支队。

“……，让这位女兵支队的战士带路，你们马上进山、无论如何都不能让这股鬼子出山，切断纵队的后路，如有贻误、军法从事！”李副司令看着三中队长赖世宝严厉的说道。

“是！”赖世宝回答的很干脆，然后就带着部队进山了。

“是不是让侦察连也跟去？这个赖世宝是有名的滑头，当初的‘大同会战’还没正式打响，就是这个赖世宝团不战而退、放弃战略要地高阳镇，才引发连锁反应，让东条英机几千人的‘蒙疆兵团’趁虚而入，使整个‘大同会战’胎死腹中、大同失守的。”副参谋长赵强说道。

“我何尝不知道赖世宝是什么人，可司令就是这么下达的命令，他们都是晋绥军旧将，所以才派我来下达命令的。

我们当初就不同意启用赖世宝，可是阎司令用人是以忠于他个人为第一位的，况且赖世宝还是五台县人，决死纵队虽然是我党协助阎司令组建、训练的，所以很多时候、我们不得不做很多妥协、让步。”李副司令无奈的说道。

“女兵支队是一支重要的抗日力量，其象征意义很重要、绝不容有失，您看这样行不行……”赵强压低声音、伏在李副司令耳畔说了些什么。

“可以，你马上去办。”李副司令果断的说道。

“是！”赵强给李副司令敬了一个军礼、然后就匆匆离开了。

赖世宝率领部队进山后，他亲自带领侦察排走在队伍的最前面，不论女兵支队的战士如何催促，赖世宝都是一副啥都没听见的嘴脸，慢悠悠的往前走，似乎不是在行军打仗，而是春季踏青闲逛一般。

还没到禹王坪，赖世宝突然下令停止行军，然后命令侦察排上两边山上查看地形，他自己则点了支烟坐在路边的一块大石头上休息，任凭女兵怎么说，赖世宝就是不答腔。

很快，上山侦查的两路士兵都回来了，他们把绘制的山岭草图交给赖世宝，赖世宝看了一会儿后，让人把带路的女兵支到一边去，同时让人把三个连长都找来了。

“一连上左边这个山岭，二连守右边这道山岭，布阵不用太密集，只要日军进入脚下这条山路、你们就给我狠狠的打，决不能放他们过去。

三连在后面建立一个阻击阵地，胆敢放一个鬼子鬼子、小心老子的枪子儿不认人。”赖世宝斜着眼说道。

“中队长！我们……”三连长不是赖世宝的亲信、是支队参谋长的妻弟，平时不大鸟赖世宝、这回就被他安排担任最危险的兜底任务了，他当然心有不甘。

“现在是打仗，服从命令是军人的天职。”一连长、二连长都是赖世宝的把兄弟，此刻当然要向着赖世宝说话，他们当然知道三连要面对的是日军的正面进攻。

“一连、二连在山上阻击日军，他们能安安稳稳的通过这条山路？就算能过去几个、你们手上拿的是烧火棍？我这是给你安排了一个美差！”赖世宝当然不会实话实说，毕竟三连长是参谋长的妻弟，不能得罪的太死。

“那能不能把中队机枪排配属给我？”三连长还想讨价还价。

“我们封锁了山路，鬼子肯定会从禹王坪那边攀爬右侧的山岭，我还得带着机枪班阻击进攻的鬼子呢……都别说废话了，赶紧按照我说的去布置阵地吧！”赖世宝懒得搭理三连长，直接命令道。

“是！”一、二连长腆着肚子大声说道，三连长知道再说无益、也赶忙回去准备了。

“赖中队长！你们怎么在这里就上山了？”女兵支队战士鲁秀娟紧张的问道。

“我部受命阻敌下山，当然是找最佳地形建立阻击阵地了。”赖世宝头也不回的说道。

“李副司令说的很明白，让你们跟我们一起阻击日寇，你们怎么能留在这里呢？”鲁秀娟大声说道。

“你懂什么？这叫多层次纵深防御！你们守在下方谷一线，我们防守禹王坪出口，这样才能彻底堵住鬼子下山的路。

我接到的命令就是不让鬼子下山、包抄纵队的后路，当然是哪儿适合坚守守那里了。”赖世宝理直气壮地说道。

“我们支队长说这里距离山下太近，万一鬼子突破这里，根本没时间给纵队司令部示警、会让纵队后路被敌人切断的。”鲁秀娟据理力争到。

“那是你们守不住这里，老子的三中队守在这里，它就是铜墙铁壁！只要不让日军下山、我部就完成了司令部的重任。”赖世宝匪气十足的叫嚣到。

“你这是偷换概念，李副司令说的很明白的，让你们三中队长归我们支队长指挥，共同协商防御阵型！”鲁秀娟据理力争到。

“那你让你们支队长过来跟我协商呀。”赖世宝一副无赖的嘴脸、阴阳怪气的说道。

“我们支队长来跟你这个中队长商量？决死纵队什么时候有这种规矩了？”鲁秀娟被气得口不择言的说道。

“带着一百来号老娘们、还好意思叫支队长？他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唉、对了，他现在是不是也蹲着撒尿了？”赖世宝流氓般的话音刚落，旁边的兵痞们立刻发出一阵猥亵的笑声、并且开始跟着起哄。

“你……你这是公然违抗军令！”鲁秀娟被气得都快哭出来了。

“吆、吆吆！这帽子扣的可不小，不过老子不吃这一套！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赖世宝一副无赖的土匪嘴脸、狂妄的叫嚣到。

赖世宝说完就不再搭理鲁秀娟，他抬头看了看两侧后，指挥机枪排跟随二营上了右边的山岭，他自己则往鬼子没法从侧面登山的左侧山岭走去。

鲁秀娟被气的留下来眼泪，她主要是因为自己没有完成搬兵的任务，她没想到这个赖世宝会是无赖一样的土匪习气，这种人怎么能当上抗日决死纵队的中队长，见赖世宝已经开始上山，鲁秀娟只得扭头往回、向下方谷方向跑去……

看到鲁秀娟走远了、赖世宝轻蔑的一笑，把身后的勤务兵叫了过来，轻声说道：“你现在就到三连那边去，只要听到前面一打响，立刻用最快的速度回司令部去搬救兵。”

“是！”勤务兵说完就准备走，被赖世宝踹了一脚。

“你跑那么快干嘛？司令部要是问进攻的敌人有多少、你怎么回答？”赖世宝瞪着三角眼问道。

“我、我就说、说很多……”勤务兵犹豫了一下说道，“啪！”赖世宝一巴掌拍过去、把勤务兵的帽子都打歪了。

“什么特么的叫很多？啊！白跟着老子这么长时间了，你告诉司令部，就说我们当面有两个中队的日军，另外还有……一个团的伪军助攻！”赖世宝想象出一个他们支队都未必能挡住的兵力，一是将来好推托责任，二是让司令部赶紧给他派援军，只要援军协助三连守住山口，那他就算完成任务了，一旦还是没收住、赖世宝的责任也能推出去一大半。

这是**军和晋绥军的通病，遇敌时、不是想着怎么克敌制胜，首先想的是怎么保存实力、推诿责任。

“是！”勤务兵都没敢扶正被打歪的帽子，立正、敬礼后一溜烟儿的跑了，赖世宝这才哼着晋剧《算粮》中王宝钏的戏词：

“王宝钏离寒窑自思自想，

十八载真好似大梦一场，

我只说夫妻见面无指望，

武家坡昨日回来薛平郎……”

在一连长等一帮马屁精的吹捧声中，赖世宝一行慢吞吞的向山上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