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写回信

十一 写回信

我心里老有一个事放不下，什么事呢？说来事也不大可就是放不下，总是在想，这已经成了毛病，睡觉的时候只要一闭眼她就跑来了，也没啥事，不是说李五怎么了，就是说张三怎么了，再不就是两个牵着手跑向一肩无际的田野，鲁西的田野，华北平原的田野，如此开阔，一眼望不到边。说在那田野上跑呀跑呀，怎么也跑不边，跑累了在梦里还觉着累，就停下来，找个地方，在一条小河边，脚伸到水里，立时就有小鱼往脚上爬，咬脚，挺氧，咯咯咯地笑。她笑的很甜，跟地里生长的玉米秫样，我吃着，嚼着，甜水便从口角流下来。她把头歪歪着靠在我肩头，不一会她就又倒进我的怀里。我们拥抱着亲吻着，天就渐渐的黑了。梦里也有黑天，梦里的黑天特别黑，摸也摸不着，摸什么？后来，梦又回到炊事班，说是蒸米饭，蒸的那米饭可香了，来打饭，每个班都抢。用铁锨往饭盆里打，一大锨一大盆，战士们可高兴了。吃米饭，还要吃菜，说，别吃菜了，米饭里带着菜哩，是带的肉菜，香喷喷的。为了打饭打起来了，四川兵和河南兵，四川兵不善于吵，吵不几句动手就打，四川锤子厉害，小个子，蹦起来打，出手很厉害，三下五除二就把河南兵打倒了，人家都倒地了，四川兵还不让呢，非要打的人家跟他赔礼道欠。这时候过来一个人亚非拉，他往那儿一站双手打着拍子，跟指挥唱歌的样，嘴里喊着“打的好，打的好，继续打，谁不打谁是孙子。”梦就醒了呢。

我开始给文少写回信了。

这封回信不仅说了打枪要领的问题，还向她报告了一个天大的秘密，啥秘密？

某某出事了。

这一点充分证明我对文少的信任。要知道这可是了不得的事。

在我被这条消息惊的不相信自已的耳朵时，不相信自己判断真伪能力时，我瞪大着眼，呆呆地望着天花板，傻似地僵直在床上，给我说这个事的人站在我面前像一堵墙，一堵夜幕般的墙。面对着那堵墙我听到他这样说：“副**出事了，他要杀领导，粉碎了他的阴谋，他乘飞机逃跑，摔死了。”

对我说这话的这个人是西北轴承厂的工人，他的老家在东北瓦房店，他回东北探亲，回来时路过北京，是在北京的一个亲戚处得知这个消息的。他告诉我是为了换我两个馍吃，平时他跟我玩得挺好，常巴结我弄个馍吃。他对我说完这样的话就给我要馍吃，而且一再告诫我不要对外说。

我除了把这个消息写在了给文少的信里，对谁都不敢说，一个字都不敢说。

听到某某叛逃的消息后我就发现那条铁路线上开始一列列地过军列，一列车一列车的或是高炮，或是军车，或是坦克，那军列都用绿网罩着，经过车站时也不停，许多客车都晚点，停靠在一边让军列过。

一九七一年九月十六日我们接到全军进入一级战备的命令，进山拉煤的车全都停下来，停在火车站待命，亚非拉班长对我说：“部队进入一级战备了，你也要准备好行军锅，一旦拉出去进入阵地你得能保证让我们吃上饭。”

某某叛逃的事人们都不说，只是说一级战备了，肯定有大事，什么大事？都不说。那种保密的气氛让人窒息。

我把信发给了文少，是专门跑到西大滩火车站那个邮政所去发的，为重视起见我发了挂号信。

九月十七日的半夜里，亚非拉班长突然跑到我住的食堂来，招呼我紧急集合，我好一阵子忙乎，把事先准备好的行军锅收拾起来，油盐酱醋米面菜一应俱全，然后就装上一辆解放车，亚非拉班长和我一起坐在车的架驶楼里，他一脸严肃的对我说：“小鬼，害怕吗？看来真的要打仗了。”

我看到和我们一起同行的是我们全汽车班的车和人，那车一字排开，是闭灯行驶，只听响，看不见前面的路和周围的景色，一路跑来，黎明时份到了腾格里沙漠的前沿阵地，那个地名叫一万泉。在这儿

我们和从天水营房由火车拉来的汽车连的师医院的等师后勤部的其他部队汇合。

野炊是对我们炊事班最大的考验。部队进入阵地，吃饭问题成了问题，解决这个问题的惟**法就是野炊。亚非拉班长指挥着全班：“张西林你负责菜，田亮你负责米饭，林青你负责挖个野炊灶和烧火。”

就在这个时候从因为要和汽车连一起就餐的师医院来了三个帮厨的女兵，这三个女兵里就有来晓明，虽然她戴着口罩，可我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她。她冲我点点头，摆摆手示意我不要和她说话，装作谁也不认识谁的样子。然后，她走过来帮我挖野炊灶。

挖野炊灶是个技术活，一是要看好风向，要迎风而座，不能背风而为。二是要找一个好地角，这地角最好有个坡度或是一个坎儿。三是要灶堂儿大，尽量把灶堂弄的大一些，不然绪不进柴。四是要能使用风箱，所谓风箱就是鼓风袋，一个细长的帆布袋子，一头用绳儿系了，一头留下细口儿，来晓明跟我学，往上一提往下一压风就吹出来，这一提一压可是有技术的，用不好提起来压不准气就没有，提的时候要猛提，压的时候要缓压。来晓明学东西很快，她压出来的风越来越强劲，灶堂里的火也就越加的旺。

那顿饭做的很露脸，露脸就露在我和来晓明一起挖的野炊灶上和烧旺的火上，焖了一锅米饭不糊也不夹生，炒了一锅菜不生也不咸，连长表扬亚非拉，亚非拉就说：“林青这小子值得表扬。”连长就拉住我的手，拍了两下我的头，然后命令亚非拉：“以后别给他剃光头了，不然肯定是个俊小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