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烟卷密信

一张小桌，两个小凳子，就摆在根本的卧室里。只有很简单的几个菜，根本和大梁也没吃多少。

兄弟俩大部分时间是在聊天，在喝酒。

他们年龄虽差了七八岁，但都在边疆当过兵，又是同期退役，能谈得来。

他们都有一颗不甘平凡的心，然而，世事似乎总跟他们作对，眼看着一个个好端端的事业，说垮就垮了，连一声招呼都不打。

大梁不久前才装修了店铺，投入不少钱。本还没有赚回来，一波次禽流感就将他打趴下。

曾经梦想着靠自己勤劳的双手，把生意做大，活出个人模狗样，就可以赢得尤虹的另眼看待。

可如今，梦碎了，希望也破灭了。

说到失望处，大梁不由得发起感慨，真是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他越说越来气，越喝越悲壮。不知不觉，大半斤酒下肚。

一瓶太白老酒，不到一个小时，被两人干掉。大梁喝的多，根本喝的少。

大梁还要找酒，秦有仁挡住了。也许是大梁心中有事，酒量受了影响。喝着喝着，他就溜到凳子下面去了。

根本将大梁扶上床。大梁就那样和衣睡着了。

根本也有点头晕，不过头脑还清醒。三四两酒对他不构成威胁。他没像大梁那样喝多就睡，他一点睡意都没有。

根本坐在床边，拿起一本武侠小说翻了起来。

看了一会儿，他觉得口渴，抓起茶杯喝了几口凉茶。无意中，他看到大梁的腰间挂着一串钥匙，钥匙链上有一个五分硬币大小塑料片，那上面有个姑娘的头像。

根本凑近一看，是尤虹的照片。

根本笑了笑，大梁真是痴情啊，什么时候把尤虹的照片都带在身上了。他可知道，尤虹对他并没什么感觉。

根本放下小说，抓起烟盒想抽根烟，烟盒已经空了。

兄弟两人边喝边聊，烟也抽了不少。根本打开床头柜，看到了一盒红色包装的好猫烟。

他记得，这包烟是尤虹给他的。当时他没舍得抽，一直扔在床头柜里。这时候，可以发挥作用了。

根本打开烟盒，准备抽出一根烟，突然发现这盒烟有点特别。

在整齐排列的香烟中有一根烟与众不同。

根本抽出那根烟一看，那就不是烟，是一个纸卷。他下意识地打开那个纸卷，上面写着同几行字。

那些字秀丽隽永，一看就是出自女孩之手。

纸条的落款处清楚地写着两个字：尤虹。根本的心跳不由得加快了。那信是一个女孩朦胧而又清晰的表白。

大梁还在熟睡，根本背对着大梁，默默地看着那封短信。

“根本哥：自从你脱下军装回到红火沟，我的心里就一直不能平静。你知道，我是个知恩图报的人。我之所以回到红火沟，是因为红火沟养育了我。我是吃百家饭长大的，我要把自己学到的知识传授给红火沟的孩子。小时候，你救过我的命，长大了，我也要回报你。如果你不嫌弃，我想跟你好。尤虹。”

根本这时候终于明白，尤虹为什么总在他面前提到抽烟的事。

他也知道了，尤虹为什么不喜欢提大梁，对宁家的提亲也总不表态。原来姑娘的心里已经有了人。

根本总觉得自己配不上尤虹，总是推三阻四，还要把大梁介绍给尤虹。

大梁跟尤虹年纪相仿，大梁一片痴心，人也不错。虽然大梁没上过大学，但是人很能干，尤虹嫁给大梁，应该会享福的。

在根本不知道尤虹的心思时，他完全可以无私地帮助大梁，成全大梁。

但是，当他看到尤虹的信，他还能那样做吗？他配不上尤虹，大梁就配得上吗？如果他俩都配不上，什么人配得上呢？是宁非吗？

根本在屋里走来走去，那封短信他看了一遍又一遍。

内心经过激烈而暂短的斗争之后，他很快做出决定。不能答应尤虹，以前没有答应，现在也不能答应，以后更不能答应。

那么，还要不要继续为大梁和尤虹的事出力呢？也不必了。

对尤虹而言，她应该有更好的生活，更好前途。

就在前两天，根本从村里的大喇叭上听到，尤虹因为教学水平出众，被评为市级优秀教师，县城实验小学准备调她去任教。

尤虹这样优秀的人才，留在红火沟，虽然对山里的孩子有利，但是对她个人而言，到县城去教学，去那里生活，才是该有的结果。

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如果他秦根本答应了尤虹，就等于把尤虹困在了红火沟。

根本知道，自己大概率是要留在红火沟。他对父亲说的三年改变红火沟，现在看来根本做不到。

如果不想认输，如果不服气，如果不甘心，他可能要待更长的时间，经历更多风雨，才能把红火沟带出泥沼。

他不着急，尤虹等得及吗？他是结过婚的人，有儿子。尤虹一个黄花闺女，难道让她就这样寂寞地开在深山里吗？

不行，那样对她不公平。她应该有更好的生活。如果喜欢她，爱她，就不能答应她，就应该为她好。

拿定了主意，根本又看了看熟睡的大梁。心里说，大梁，别怪哥不帮你。咱都是地上的蛤蟆，就不要想着吃天鹅肉了。天鹅，就让人家去天上飞。咱就做自己的丑小鸭吧。

想到这里，根本突然心胸舒畅。他把那信又卷了起来，装回烟盒。

他要把这盒烟留下来，留作永远的纪念。不管将来他和尤虹是什么样的结局，这个烟盒都将是他们此生曾经感情碰撞的记忆。

根本刚把纸条塞进烟盒，就听到他父亲急促地敲门：“根本，根本。”

根本将烟盒放在床头柜上，打开了卧室的门。

“快，小宝发烧了，上吐下泻的，得赶紧送医疗站。”

根本跑到父母的房间，看到小宝躺在奶奶怀里，脸红扑扑的，嘴红嘟嘟的。

“吃晚饭的时候，就有点不对头。”根本他妈说，“那时你跟大梁正在喝酒，我给小宝喂了药，以为没事的。这会儿，烧得像个火球。”

根本二话没说，抱起小宝就往村里医疗站跑。秦有仁和老婆也拿着衣服手电跟着去了医疗站。

当晚，一家人守在医疗站，直到天亮。

还好，小宝的身体并无大碍。或许是因为吃了什么东西，肠胃闹意见。医生说是急性肠胃炎，输了两瓶液，肚子就不拉了，人也精神了。

天亮之后，他们拿了些药，抱着小宝回家。医生说，如果到了晚上，没再发作，就吃点药，不必去医疗站了。

根本回到家里时，发现大梁已经离开。大梁应该是酒醒了，自己回家去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