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钱没了

骑车回到家中，林兵上楼，看到老爹林军还在客厅里坐着，显然也刚喝过酒。

看到林兵，林军顿时火起，大声训斥：“干什么去了？这么晚才回来！你就是牵着不走，打着倒退，我花了多少钱，好不容易有个正式工作，好么，又给老子丢了！你看看你成天浑浑噩噩，哪点像我？真应该把你送到部队！”

老爹生意不顺，就借酒消愁，喝完酒又变成一只斗鸡，逮谁跟谁来，所以每当老林发火，全家人都自觉回避。

今天不同了，林兵不躲，也不还嘴，而是笑呵呵地说：“我说老爹，成天喝酒撒泼算什么本事，想不想跟你儿子一样，重头再来？”

林军不屑地哼了一声：“就你？”

林兵索性坐在林军身边：“我知道你当过兵，还干过班长，可你成天这样，哪像当过兵的？”

林军像终于找到对手一般，腾地从沙发上站起来，声音高亢：“敢教训老子？老子在部队爬冰卧雪到时候，还没你呢！”

林兵干不急不恼，抬头笑呵呵地看着林军：“你，你净说实话，你那时还不认识我妈，怎么会有我。老爹，光发脾气有什么用，别，别先发火，我是说，从明天起咱爷俩各自努力，当然，你是老子，干大的，我是儿子，就干小的。”

听了儿子的话，林兵像被炮击一般，顿时没了脾气，捂住脸，坐在沙发上：“谈何容易啊，商场经营不好，勉强支撑，四座楼盘只盖了地基，上哪去筹钱？”

林兵眨眨眼：“那就舍弃一样，不然全部被拖垮。”

林军深一口气，眼睛也明亮了一些，这个问题他已经考虑了很久，但始终拿不出主意。。十多年前，他在乡里承包砖窑厂，积攒了些钱财，后来放弃承包，来城里发展，几经周折，才干起商场，摊位有三百过个，这是他引以为豪的成功。商场附近又有大型商场开业，商场已经成为鸡肋，但营收还说的过去，所以林军不想放弃。

可他认为房地产行业是个不错的选择，只是现在摸着石头过河，有点难。但不管怎样，必须放弃一个了。他扭脸看着林兵：“臭小子，你好像忽然长大了，竟然能给老子出主意了。”

林兵笑笑：“你成天虎着脸，我才不想管你。这个办法是我们丰副厂长想出来的。”

林军点点头：“就是丰向东？看来这人还真有头脑。他不是下岗了么？你给他说，过来给我当副总。”

林兵哈哈笑了：“我说老爹，您这不是在挖墙脚，是直接干掉我的顶梁柱啊。现在本少爷正式通知你，明天我和丰哥正式进入餐饮行业，我呢，官不大，二掌柜。”

林军挥挥手：“开饭店？你会做饭，还是他会做饭？找个厨师，那还不拿爷养着？我看还是算了吧。”

林兵眨眨眼：“你别小瞧人，丰哥手艺好的很，祖传，等我们饭馆开业了，本儿子请你免费品尝，不早了，休息吧，老林同志，没有过不去的火焰山，养足精神，明天一起加油！”

林军笑了：“行，有点像老子亲生的了。”

一家欢喜，一家愁。

丰向东回到家中时，李亚还没休息，还坐在沙发上等他，一脸愁容。不用问，宋喜莲又来过了。

姐夫已被提拔为副科长，这对宋喜莲来说，是天大好消息，但更看不上丰向东，不难想象，她会鄙夷地说丰向东啥也不是，然后逼着李亚劝阻丰向东开饭馆，她认为这很丢她的人，更丢李亚的人。

如果不是她现在死命巴结姐夫，自告奋勇去看姐家的孩子，她能天天来，搅合的李亚不得安生。李亚哪哪都好，但就是太随父亲李贤平，本分老实，不敢对宋喜莲有半个不字。如果丰向东还是副厂长，王金芬还真不敢如此。丰向东心疼李亚，但又无奈，他不想让李亚太难过，何况开饭馆还要投资，而家里有多少钱，宋喜莲都门清。

这可真个难缠的人。

看丰向东回来，李亚强打精神，倒一杯水端到丰向东跟前：“能不能别开饭馆了，我也不想让你又累又脏，老公，换个体面点的吧，实在不成，去私企应聘，姐夫说了，他认识福旺食品厂老板，老板很希望你过去当副厂长，月薪一千二，还有奖金。”

丰向东抱住李亚：“老婆，我有我的想法。”

李亚哭了：“你有你的情怀，可现实很残酷。我听说了，那些下岗工人都快骂死你了，你还要去幸福街，这不是自找难看吗？还有，你考虑过我的感受吗？好端端的一个副厂长，转眼变成满身油乎乎的厨子，向东，我接受不了。”

这是李亚的真心话，丰向东新被蜇了一下，抬手擦去李亚的眼泪：“放心，我一定干出个样来。”

丰向东相亲李亚。

李亚躲开了。

丰向东尴尬地笑笑：“难道你真的不相信你老公？”

李亚要哭了：“我相信你，干什么都会成功，但就是别开饭馆。”

丰向东摇摇头，没说话。

“那好吧。”李亚起身走向卧室。

丰向东挠挠头，又想喝酒，但家里从不放酒。

一夜无话，第二天早上，两人起床，丰向东做好早餐，李亚端到餐桌上。

两人坐下，丰向东伸头看看李亚：“怎么，还生气？”

李亚噘嘴，没理丰向东。

丰向东脸上露出微笑：“我知道很对不起你，尤其我以后当了厨子，很对不住你光荣的人民教师称号，可是老婆，以后饭馆干大了，老公就是总经理，名利双收！”

李亚低头说：“我不想要什么名和利，只想安安稳稳的过日子，可是开饭馆太辛苦了。”

丰向东笑着说：“必须安安稳稳的过日子，而且我向你保证以后精神生活和物质生活双丰收。给我拿一万块钱，年底保证给你翻倍。”

李亚低下了头：“没钱了。”

丰向东愣住了：“什么？”

两人结婚四年，丰向东先干车间主任，后干副厂长，尤其是两年前，工厂效益好，丰向东的工资八百，年底还有两三千元奖金，再加上专利费，收入不少。加上结婚是父母给的钱，一共四万，李亚说好的这些钱不动，准备买集资房。

面对丰向东的追问，李亚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姐姐学会了炒股，还小赚了一笔，宋喜莲高兴的合不拢嘴，正好不想让丰向东开饭馆，就强逼李亚把钱全拿出来，交给姐姐。李亚犹豫好一阵，还是把钱取出来，交给宋喜莲。一则她真不像姐姐，惹急了，敢和宋喜莲吵个天昏地暗，二则她也真不想让丰向东开饭馆，以丰向东能力，找个体面的工作，或者做个更为体面的生意，一点不难，把钱全借给姐姐，或许丰向东会断掉开饭馆的念头。

不能不回答，但不能如实回答。李亚知道丰向东不喜欢母亲，但又不能提母亲，只好小声说：“钱让姐姐借走炒股了——”

丰向东看着李亚：“没被套住吧？”

李亚点点头：“就是被套住了。”

丰向东扔下筷子，拍拍自己的嘴：“真是乌鸦嘴。姐姐也是，好好做你的护士不就完了，非要炒股干嘛呢？”

李亚抽泣着说：“我只是想着他们刚刚买了集资房，欠了两万多，也想帮帮他们，姐姐还跟我说，赚了钱和我平分。”

丰向东哭笑不得地说：“那是姐姐，怎么还平分，你可真行。”

李亚抬头喊道：“我没想平分，可姐姐还有妈怕你担心，不让我跟你说。”

丰向东摇了摇头，又只好安慰李亚：“既然这样了，你也别难过，以后多长点心就行了，家里还有多少钱？”

李亚小声地回答：“还有六百。”

六百块钱能干什么？丰向东苦笑了一声：“好吧，我自己想办法。”

李亚又低头不语。

吃过早饭，临出门，丰向东摸摸李亚的头，又安慰说：“别担心，让姐也别担心，钱会回来的。”

李亚觉得对不起丰向东，眼泪又要流出来：“好的，晚上早点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