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乐极生悲

这是越俎代庖啊！刘头，你为什么要这样坑我？到时候，坏了名声的是我呀！现在只有二个办法：其一，息事宁人、承受一切；其二，去找余台请示一下。余台是上海人，以前是一位中学语文教师，电视台组建时调来做专题部编辑，后来成为领导。为人十分正直，爱惜人才。可越级汇报是大忌啊！特别是刘副主任的心眼比针尖大不了多少！

张健觉得自己成了英国戏剧大师莎士比亚笔下的小王子哈姆雷特，在生与死中抉择！作品的质量就是他的生命，那比什么都重要啊！有没有两全其美的作法呢？

我去找余台，请求她不要暴露自己找过她！再说自己这样做也是为了工作、为了台里的荣誉，也许刘主任就是知道了也没啥大事吧！是不是自己小题大作了！

想到这里张健心中轻松了许多，他立即走到余台办公室门前清了清嗓子，然后轻轻地敲了敲门问道：“余台，我是张健！可以进来吗？”

没啥问题啊！进来吧！里面传出一位四十六、七岁知识女性略带上海口音的普通话声，而且这声音离门口越来越近，然后门轻轻地开了，余台笑容可掬地站在门前。张健是她十分欣赏的爱将，这员白袍小将如同古战场上的名将赵云，关健时刻用他，总能圆满完成任务。虽然仅为而立之年，但己成为市台闻名遐迩的得奖专业户！

“小张，侬有啥事体？”余台因为知道张的爸爸也是上海人，所以和他对话时，经常来上几句上海话以示亲切。

我……我……张健有点吞吞吐吐、犹犹豫豫。

余台也发现他有点反常，又用普通话问：“有什么事就说吗！小张！”

“余台，是这样的！那个经济体制改革的片子，刘主任让我动起来了！”张健按照电视台同事们的习惯，主任这一级别的领导无论正职、副职，都以其姓来称呼。

余台听了扬扬手：“那就动手好啦！你的稿子立意、文彩不会差的！不过，这个片子很重要，你还是让刘主任尽快把稿子送来给我看看！”

“这次稿子是刘主任亲自写的。”张健像一个小学生一样低着头轻声轻气地回答。

“什么？为什么要这样？作为领导他是把关的呀！怎么亲自操刀了呢？”余台说完这几句话，觉得有点失态了，立即转过话头：“小张，侬稿子带在身上没有？”情绪激动的时候她会普通话上海话一起来。

张健赶紧递上了稿子：“我带来了。”

余台看了一会稿子恢复了正常，将稿子握在手里面对张健说：“侬回去吧！我去和刘主任研究一下看看怎么办。”

张健听了余台这话，眼睛盯着对方手中的稿子，一点走的意思都没有。聪明的余台立即明白了，将手中的稿子还给张健还宽慰他：“小张，侬放心！我会妥善处理好这个问题的。”

当天下午快下班的时候，张健就收到了刘主任的传票。这天下午刘主任在他的办公室里讲的倒数第二句话是这部片子的解说词还是由你来写；倒数第一句话不是用嘴说出来的，是从他如同孟加拉湾般的面部上的乌云看出来的。“咱骑驴看唱本走着瞧！”这就是他面部表情的唯一解读。

张健十分了解余台，知道她和刘副主任沟通时说话会非常巧妙、非**琬！也知道国家级贫困县的县委副**的儿子，是个没事都疑心病很重，有点事那就更不得了的人！但是，他万万没有想到刘会在精神上也如此的贫乏，一点点风度和胸怀都没有，他立即站起掉头而去。

之后的情况就可想而知了！一稿没通过！二稿没通过！三稿没通过，一双双小鞋穿得张健一双大脚生痛……

最后，终于在余台的过问下通过了并开机拍摄。刘副主任看完剪辑初稿十分高兴，当着在场几人的面拍着张健的肩膀大声夸奖：“小张，太棒啦！太棒啦！拍得太棒了！剪辑也太棒了！只要你出手，没有不行的。不过呢……”

刘副主任停顿一下：“初稿是我写的！你是在我的基础上修改发挥的！而且我多次给你出主意和帮你修改，可以说是共同创作嘛！这样吧！我大度一点！你署名第一撰稿！我暑名第二撰稿！就这样！”啊……最后他还打了个官腔。”

旁边两名女编辑听到吴说的话想笑又不敢笑，强忍着跑出门去笑得直不起腰来，眼泪横流！但是男人和女人的差别就太大啦！剪辑房里留下的那位男编辑旁若无人地在用日产模拟对编机剪着片子；而张健也十分淡漠地回了吴副主任一句：“好的”

这部电视专题片荣获省年度广播电视节目评选一等奖、全国广播电视节目评选二等奖，这是市台成立以来所获得的最高奖项。市委宣传部领导特的在市人民大会堂召开庆功大会！市电视台专题部荣立集体二等功，张健也荣获优秀人民记者的光荣称号，一位副部长还当场即兴写了一副对联！左联是金陵古城人杰地灵；右联是人民记者建功立业！横批是英才辈出。这位领导最后一个“出”字尚未写完，台上和台下一、二排的领导们火热的情绪己被点燃！不知是事先安排的还是机房里的师傅兴致使然，反正一张黑色胶版唱片被人插进留声机里，顿时会场里响起了《解放区的天》的欢快歌声！舞台上下全炸了！台下一、二排的男女争先恐后扑上台去，和台上的领导会合，随着歌声的节奏欢快地扭起了秧歌！

:解放区的天是明朗的天，

解放区的人民好喜欢；

人民政府爱人民呀，

心中快乐说不完……

扭得最带劲的是三名平时温文尔雅的女性：宣传部满头白发的沈副部长；电视台谢佳一台长、余副台长，三人虽然手中没有一丝红绸，但均在煞有介事地扭动着老腰，手执于无形之中的“红绸”扭动着，她们之中谢台跳得比较僵硬、余台跳得还行，而沈部年轻时是新四军文工团员，所以跳得一招一式极有韵味！惹得一群男士紧跟她扭动腰肢，这情景可用当年一首流行歌曲的歌名来形容，它叫《月亮走呀我也走》。

台下的广电系统群众们，看着自己昔日十分收敛、严谨的领导彻底放开扭大型秧歌，全傻了眼！他们终于看出了一个浅显的“答案”；一个单位有人获奖，最高兴的人原来是领导。

那位担任会议主持人的宣传部宣传处处长，抓起桌上话筒用他宏亮的嗓音号召：“请台下的全体同志们也欢快地扭起来！”于是下面的人也开始离开座位扭了起来，许多播音员、音乐编辑、文艺部的人以及转业复员的文艺战士，扭得煞是好看！有一位被人戏称为台花的芳龄三十二、三岁的曾经是工程兵文工团舞蹈演员的女士，真的跳得十分出众，博得人们热烈掌声。

当秧歌舞曲告一段落的时候，有一位电视台的小帅哥调皮地用古都方言高声叫了起来：“跳舞把肚子跳空来，不是说有庆功宴的吗？”

一句话引起了哄堂大笑！市电视台的领导们因为心情好，也没有介意和大家一起笑了起来！

担任主持人的宣传部宣传处处长大人也没有介意，随着那小哥的话说：“这位小同志说得不错！人是铁、饭是钢！待会我们的庆功宴就要开始了，鸡、鸭、鱼、肉管够。”

处长说到这里，台下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和欢呼声……

八十年代未，相比今天还是属于物质生活较为贫乏的时段。广电职工尽管家庭生活都属于较好范畴之内的，但鸡鸭鱼肉对其中大多数人特别是男士们，还是有诱惑力的。张健看到会议己经开到七成，与会者仍然坐得滿满的！这在以往最多还剩一半吧？因为大家得知会后有宴会。

这位处长亦是一位知名的词作家，人很直爽也很幽默，他又接着说：现在我宣布简化会议日程，授奖拍照后立马开吃！台下顿时暴发出雷鸣般的掌声和欢叫声。

首先是市电视台专题部领集体奖，余台是电视台副台长兼专题部主任，她带着刘副主任上台领奖。余台是一位十分低调实在的领导，她上台后立即把功劳让给刘副主任，大声对大家说：“我呀！就是个挂名的主任。事体都是小刘主任带着大家做的，我们都来给他呱唧呱唧好不好！”

会场上响起了热闹的掌声，其中有人是响应余台号召；有人是在例行公事；还有人是在凑热闹；更有人是别有用心。只有张健一人坐在那里，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当沈副部长给张健发奖的时候，场上的气氛达到了最**。特别是那些今天叫做“女生”的年青女子们，纷纷发出尖声怪叫。张健人称“迷半台”，就是迷倒了半个台的女士的意思！今天，她们都在就势发池一下。但是，宣传部请来的市报摄影记者的炮筒镜头里，可以清晰看到，张健的脸上一丝笑意都没有。

这场庆功大会、庆功宴整得热热闹闹，而张健的心儿却渐行渐远！当宣传部领导和台领导来到酒桌前给张健敬酒时，他只好强打笑容来应付领导们，可是那笑容应该比哭好看不了多少！作为一个自尊心极强的人，他的心在流泪。

这天他终于在黄妹妹这里明白了自己要的是什么！“心动不如行动，于是他第二天就去了刘副主任的办公室。

乐极生悲！很快市台的全体领导就得了一个如同晴天霹雳的消息：台柱兼男性代言人、市台蓝球队长(曾多次率领市台蓝球队力克强敌，扬名古城。)张健辞职了。那可是80年代未啊！电视台那可是大家打破头往里挤的工作啊！何况他刚刚得了大奖，如日中天！难道他疯了吗？

余台告诉大家她三天前就看出来张健有点不对劲了，但也没想到他会做出这么极端的事情！ 得了一个奖，丢了一个人，谢、余二位女台长和诸位台领导们完全不能接受这个现实。

主管人事和后勤的田台说：“不给他签字！看他怎么走！”

“人家根本什么都没要，也没分台里的房子！”办公室主任插话。

“这个人看上去文质彬彬，做事可够狠的。”田台哀鸣道！他也是一位转业干部。

余台抬头看了看大家：“哎，刘副主任怎么一直都没露面，这事他要负主要责任。”没等余台的话落音，田副台长立马反驳：“为啥呢？天要下雨、娘要嫁人！他要走小刘有啥办法？”这时一直阴沉着脸没有说话的谢台开腔了：“田震，说话客观一点好不好？”显然，谢台听了田的话很生气，这是源于这位和某女中音巨星撞姓名的副台长是原刘茂功岳父属下某军某师的政治部主任，就是他应将军千金的要求，将千金的夫君按排进台里的。

谢台呢是一个经验丰富、深藏不露的老干部，她明察秋毫、举重若轻，不到万不得已时，她绝不出手。所以平常不怒自威，人人都怕她。她平常都尊称田震田台，今日她开天辟地称他“田震”，说明己对他极度不满。曾经在部队里威风八面的田台看到顶头上司、市委组织部副**的夫人真生气了，也就夹起尾巴不吭气了。

谢台领着诸位台长杀气腾腾地走进刘副主任办公室，却见里面空无一人。闯了祸一躲了之真是一个好办法。谢台立即让人用她的大哥大，拨了刘的BP机号码。

余台也赶紧原地坐下亲自呼了张健的非常熟悉的寻呼机号码，可是等了好一会，电话子母机都静静地躺在那里一点动静都没有！如果是往日，张健只要看到这位令人尊敬的领导呼他，立马就会回电！余台的心中十分失落……

刘副主任倒是立即回电了，谁敢得罪真神呢？他对询问的答复是自己正在四处寻找张健！这答复真是太合适了，大家面面相觑无话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