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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历万年亥月戊辰日

小说:吴刚日记 作者:疏影胡杨 更新时间:2018/1/23 8:52:58

一切都不是我想要的,一切都不是我想知道的,我设想的仙界生活被现实彻底颠覆了。

对于姮娥我原本就没有任何幻想的,即便是我飞升的那一刻,她只是隐隐约约出现在我心底的一个人,一个不可名状的女人。就是昨天,我也没有对她的到来抱有任何幻想,也就是说就算是到了这一刻,我也没有对姮娥产生任何幻想。这个话我可以对天立誓,只不过天就在我们的脚底下。我不渴望得道她吗?我是真的对她一点想法都没有吗?我这样质问自己,或者就刨开自己的那颗心仔细地翻洗一番,越问我越心虚。姮娥,曾经,即将,有可能,有机会出现在我生命中的女人,无论她是高矮胖瘦,美貌如花,或者奇丑无比,这个还是与我极有可能有关联的女人。

我只是一个道行浅薄,浅的连仙界都不愿意承认,按照天历来算还不足一个月的神仙。下界修炼不到二十年,入仙界才五天,浅的我在仙界只能做南天门值守的小神仙。或者说进入仙界对我来说只是一个误入歧途,就连千里眼顺风耳都可以无视的小神仙。我只是一个肉体凡胎,我是一个男人,一个身强力壮,七情六欲完整,爱恨情仇完备的男人。我这在说什么?这是我吴刚吗?是神仙吴刚?连我都不敢相信。但,这本来就是事实,是我在人世间和仙界的全部生活,我的心在燃烧,是每一寸肌肤在燃烧,这摊火会烧到哪儿去。

“吴刚,我看你成天进山采药,与野兽虎狼为伴惯了,可是你想没想过你的母亲,她可是一个人独自守在家里,你也不知道心疼一下她老人家的。西旺坡有个女孩子已经成年了,名字叫姮娥,长得也出众,要不我给你说说,你娶到家里来好给你母亲作伴?”故事应该就是这样开始的。“西旺坡”,那是一个不算遥远的地方,也有几个经常碰在山涧的熟人,他们常开玩笑挂在嘴边的说辞也是“此生娶到姮娥为妻就足矣。”姮娥真的就会成为我吴刚的婆姨吗?那个时候我做梦都在思考这个问题,也就成了我的心病。

“邻家阿婆,要是你能成就这桩美事我和我儿子会感谢你一辈子的。”我没回话,是我母亲首先这样说的。对于我吴刚来说,家境原本就不好,再加上常年卧病在床的母亲,谁家愿意把妙龄女子进我们的家门。这是明摆着的事实。我不苛求女子长得如花似玉,只要身体强壮,能帮我母亲料理家务就行。所以,那一天在我即将出门前发生的事情我就原本没抱有什么希望。

“你真的是这么想的?吴刚家奶奶。”媒婆显然也不敢相信,自己就这么随口一说,母亲就能答应这桩好事。好事癞事对于我来说就像我明明看见山崖上的那株草药,无论它的药性怎样,我都应该想办法采下来,它才能成为治病救人的药材,否则就是长在荒郊野外的杂草。再加上像这种家里的事一般都是我母亲做主,我是没有意见的。更何况像我这样的流浪江湖的郎中,一年到头只是把家当做驿馆,早上出门的时候就没想到晚上还能回到家,所以根本就没想着祸害谁家的女子。

“可不?我们家的吴刚也该成家立业了,要是他父亲还活着的话,估计他这个年龄都有孩子啦。邻家阿婆,我们家吴刚的事情你可一定要放在心上,多给我们美言几句。咱们家虽然破旧一点,但她进门就能当家作主啊。你也瞅见了,我这半身不遂的,吴刚有常年在外采药,不着家门,谁家的女子嫁给我们家的吴刚,进门就是一家之主。”我不知道母亲为啥这样着急,是着急抱孙子?还是因为害怕我随时都有可能被王上征召?更或许她预感到了什么,急于解决一些担忧和后事。这些都是我无法能理解的。但是,我现在要出门,我要担负起一家人的生计,不能让母亲挨饿受冻。

“可不是吗,吴刚还真的该说一门亲事了。吴刚家奶奶,你就放一百个宽心吧,这姑娘配咱吴刚还是没问题的,就咱吴刚的人品和医术,这方圆百里的姑娘哪一个不想方设法接近咱吴刚。”做郎中的吴刚真的有这么好吗?我是不敢相信的。我和母亲的生活在那儿摆着,一个连吃饱饭都成问题的家,也就是我还算勤快,否则还真的成了屋漏恰逢连阴雨了。我身上穿的是师傅给我的旧衣服,脚下踩的是我用山间的桦树皮做的树皮靴。就这,我还得先紧着母亲。周围都是家境和我们差不多的,问诊给的钱也很少,就算偶尔有一些钱,譬如像族长他们家的问诊就给的是钱,我还得把那些珍贵的钱给母亲保管起来。更多的时候也就是换来一些人情,比方我给他们治病了,他们就给我们干一些杂活,薅屋顶的茅草,春天耕田,秋里帮我们家收割庄稼,更或者在我出门的时候帮我照看一下生病的母亲,陪她老人家说说话,一起做女人们手里的活计。所以,在人世间的时候我身上穿的,嘴里吃的,手上用的应该好不到哪儿去,形象也不可能会好的哪儿,是也没办法与现在的神仙吴刚相比的。我记得有一次路过西旺坡,就连西旺坡的狗都不愿意放过我,还以为我是路过的叫化子,狂吠不止。也不知道媒婆嘴里所说的西旺坡是不是我那次落魄时路过的西旺坡,可但愿不是啊。

“邻家阿婆,要是你把这门亲事说成了,我们家一定会重重谢你的。”我是不高兴母亲就这样轻易地给别人允诺。重重酬谢,我们家拿什么酬谢?我酿的桂花酒?还是秋里一季的收成?极有可能是秋天里的一季收成,村子的穷人太多了,邻家阿婆她们家生活得也不好,吃了上顿没下顿的,要是能多出来一季的收成,她们家的生活就能改善不少。可是,这样一来,我们家的日子就更加难过了,吃不饱我就没力气上山采药,我不去采药就没办法给别人治病,我不去治病我们家就没有其他生活来源。除了治病之外,我一般是很少给别人允诺事情的。一来我的时间原本就很少,除了采药,我还得服侍母亲,还得兼顾地里的农活,平日里就连和村民们说会儿话拉拉关系的时间都没有。而且,其他村民也知道我没有时间和他们拉交际,他们遇事除了治病之外一般都不会找我。二来我们很穷,穷的连看门狗都养不起。家徒四壁,或许这个词就是专门为我们家创造的,除了这件茅屋和屋前的菜地,我们实在找不出什么好东西。当然,我治病救人的药材是有一些,但还要靠我经常进山采补才能维持日常消耗。我这么说,大家应该对我们家有一个大致的了解。所以,我母亲是没有什么物件可以拿出来酬谢邻家阿婆的,除了地里的庄稼。除非是打空口支票,但我母亲不是这样的人。这么看来,还是做神仙的吴刚要好得多,就算只是一个没有仙能看得起的南天门值守,甚至连千里眼顺风耳这样的小卒都看不在眼里,但衣食无忧。可惜,母亲没有享受到这些。

也许这就是我和姮娥的美好开始,但一切都不是我和母亲,还有邻家阿婆设想的那样的。昨天,姮娥在我眼前一闪而过,她的眼神都没瞟过来一个。难道,我就这样不让她待见?我相信我的得道成仙一定会是乡间的美谈,我的治病救人一定会是广为流传。难道,姮娥她就没有听说?可能,还有一种可能,我是站在南城门城头的小兵,小的连千里眼顺风耳都感觉不到我存在的嘎兵娃子,当时还被旗角遮住了半张脸,姮娥可能没有立即认出我来。对,就是这样,我脸上的伤就是在她抵达南天门的时候刮破的。所以,我也没有觉察到。一定会是这样,肯定是这样。

我要翻越起身,立马去找姮娥,要打听清楚她到底发生什么事,是因为我才来仙界?也许,还真的就是这种可能。

要不是千里眼和顺风耳昨天一说,对于有无姮娥此人我一直都是抱有怀疑的。也就在邻家阿婆给母亲说要把姮娥牵线给我后的第五天,邻家阿婆颤颤兢兢地提着我给她的束礼来到我们家,说道:“吴家嫂子,真不好意思,这份礼我老婆子还真的没有运气消受。”在人世间给媒婆束礼既是一种礼节,又是人之常情,媒婆吃的就是这碗饭。虽说邻家阿婆不是专门给人家说媒的,但是她主动提出要给我说门亲事。所以,母亲是按照常理给邻家阿婆一条鱼。现在邻家阿婆把束礼退了回来,这就是亲事不成了。要么是人家姑娘已经许配别人了,要么是对方没有看中,不乐意这门亲事。总之,媒婆手中的束礼退了回来,就是给男方一个非常明确的消息——亲事不成了。

“怎么?邻家阿婆,是她们家不乐意?还是姑娘许配他人了?”很明显,母亲是非常渴望我的亲事能成的。这天下的那个母亲不认为自己的儿子最优秀,恨不得把全天下最漂亮最贤惠的女子介绍给自己的儿子。可是,我只是一个很普通的郎中,甚至连坐堂的地方都没有。也就是说我只能算是一个游医,只是这种身份我不愿意承认,我母亲更加不愿意承认。就不要说我们家的贫寒,哪家的姑娘愿意跟着我们受苦。这些,我和母亲都不愿承认,也不敢真的面对,因为我们有着美好的愿望。一是像我们这种郎中即便是被征召,也不用直接去面对冲杀,生存下来的机会很多。但,我父亲那种只是一种意外,再说那是一场打了五年的战争。二是平日的生活只要我勤快点,就算乡亲们给的酬劳不是很多,但过一个平常日子还是可以的。三是我们这些做郎中的在乡亲们中间还是有一定的地位。人是吃五谷杂粮的,生病也就理所当然,生病了就得靠我们这些郎中来治。所以,乡亲们在很多事上不看僧面看佛面,还是挺照顾我们娘儿俩的。“邻家阿婆,你是不是没有好好介绍一下我们家的刚子啊,我们家的吴刚多好,会治病,还勤快,你看虽说我们家只有我们娘儿俩,但这家收拾的有条不紊,井井有条,这可都是我们家刚子收拾的。你也知道我的得这病,半身不遂的,已经好多年干不成啥活了,这些年也多亏了我们家刚子。”

邻家阿婆显然不认可母亲的说法,羞红着脸说道:“不是的,吴刚家奶奶,事情还真不是你说的那个样子的。”说到这儿,邻家阿婆朝我们家的水缸望去,我连忙舀了一瓢水递给她,就见她端起水瓢,张开嘴一股脑喝干了一瓢水,接着说道:“事情还真不是你刚说的那样。那个姑娘我见过的啊,瓜子脸,柳叶眉,那脸上白净的似莲花般,还有那胳膊简直就是藕,说起话来轻声轻语不一会儿就让人酥醉了。我也知道咱的刚子好啊,人勤快,还是做郎中的,风吹不着雨打不着,就算有啥打仗之类的也能保个囫囵。再说,刚子在咱乡邻们的口碑也不错,话少,但能把事情做在前头。”

“你是这样给那姑娘说的?”母亲显然不大相信邻家阿婆嘴里所说的话,继续问道。

邻家阿婆一怔,喃喃地说道:“我就是这样的介绍咱家刚子的啊,可是人家就是不信。”也许邻家阿婆这样说我母亲就相信了,可我不大相信邻家阿婆的话的,西旺坡我是去过好几次的,我从来没听说过西旺坡有一个名叫“姮娥”相貌出众的姑娘。再说,我的医术是远近闻名,各种疑难杂症,头疼脑热都是手到疼解,药到病除。很显然,邻家阿婆也着急了,连忙说道:“吴家奶奶,我说的可是大实话。我是昨天晌午去的西旺坡,七打听八打听才找到那姑娘家,她家的情况其实和咱们都差不多,可能是人家祖上留了一点家产吧,家境还没彻底没落,但也好不到哪儿去。我进门就给人家母亲念叨咱刚子,可是人家愣是一个不认识没听过就把我推出门。后来我一打听,原来人家姑娘有主啦。”对方有主,这可是媒婆推脱责任的拿手好戏。一句名花有主,所有的问题和矛盾都成了过去,退束礼也有理所应当。

我之所以不相信邻家阿婆所说的话,那还是因为我后来在治瘟疫的时候还在西旺坡住了一段时间。那是一段煎熬的独居他乡,周围的人都是被瘟疫折磨的村民。西旺坡还真的就像邻家阿婆所说的那样,穷人很多,条件也的却比我们村好不到哪儿去。饥饿,无钱买药。女人小孩老人多,很多农田都荒芜着没人耕种,就连修一条从水源地到村里的饮用水渠都找不到合适的人,全村老少守在一口被污染的泉眼旁,眼巴巴地看着大家都在喝污水。

“吴郎中啊,你可是西旺坡的救星。”我相信这句话是很真诚的,但从老人迷茫的眼神中我读到是绝望。我在西旺坡是一个壮劳力,可是仅凭我一人之力也无法改变西旺坡的困境。幸好,西旺坡是一个盛产毛住的地方,用毛竹做渠引水工程就小得多,也真是因为这样,我才治好了西旺坡的瘟疫。但,我也私下里问过很多人,对于邻家阿婆所说的姮娥大家还是一无所知。

所以,在很长一段时间,甚至在千里眼顺风耳昨天说起之前,我还一直以为姮娥只是一个传说,或者说只是邻家阿婆给我的一个水中月亮,就像一个梦在我人世间的某个时间点出现,接着就像泡沫一样破灭,然后这个印记伴我修道成仙。“吴刚兄弟,其实你也不要往心里去,这个女人就只是一个女人。虽说曾经和你有那么一点关系,但毕竟你们没有见过面,甚至连她这个人到底有没有你都没有打听出来。”什么?顺风耳居然连这个都知道。“顺风耳,你这话就说的不对,即便吴刚兄弟没有打听出姮娥,但这个女人还是存在的,只是……”我实在听不下去,在千里眼和顺风耳面前我们做凡人的一点隐私都没有。

“吴刚兄弟,刚才你怎么不问问她?”顺风耳到这个时候还不放过我,抬起头,望着站在城头上的我问道。我怎么知道我刚才为什么不问问姮娥,就算她只是一个从下界飞升的新仙,但还是一个来自我家乡的神仙。可是,我该怎样和她打招呼?一个“喂,这几年下界还好吗”,或者“姮娥,欢迎你来到仙界”,这都是我说不出口的啊,要是在我面前走过的是我的师傅,或者我的母亲,或许我会更加自然些。

“我们原本就不认识。”这可能是我最好的答案。护着被旗角割破的脸,我就是这样回答顺风耳的。可能我当时的神色是慌张的,也可能是我当时的表情是麻木的,还有可能是我站在高高的城楼上,当时一阵风恰好吹过,遮掩了我的尴尬,顺风耳没有瞧见我当时的表情,话题就这样嘎然终止。

我是不认识姮娥吗?或者在我心中就没有姮娥的位置?质问千遍,反思千次,心就那么疼着,就像被犁一遍一遍犁开,杂草丛生,春华秋实,但一切都没有我。

“吴刚兄弟,你下班了还不回家?”这是千里眼提醒我的,我是该下岗了,换班的人也来了,可是我怎么觉得恍如隔世,这两刻钟上岗时间就像经历过一世两世三世,那么漫长,那么无可奈何,我遇见了我不想遇见的,听到了我不想听到的。难道,这就是才是真正的仙界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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