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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历万年亥月乙丑日

小说:吴刚日记 作者:疏影胡杨 更新时间:2018/1/21 11:01:20

很高兴我能在上天后第二天继续我的日记。新生活新气象嘛,我想我一定会把我的这种好习惯坚持下去的。对,记日记就是一个好习惯,原先跟着师傅学医的时候我还没有觉得记日记的好处。当然,这是身处的环境不一样吗,就像母亲活的时候给我说的,那个时候我跟着师傅学习医术,那是为了生活,更恰当的说法那就是那时的学医就是为了自己能有一口饭吃,也就为了自己和母亲活下去,生活压力大,各类条件也不允许。而现在就不同了。首先,我用不着为生计发愁。现在我是位列仙班的神仙吴刚,而不是原先那个为生活为下顿饭能吃上什么着急上火的吴刚。想想,在人世间的吴刚吧,也就是在人世间的我,身上能穿什么一点都不敢在乎,只要夏天能挡雨冬天能遮风,就连山涧的棕榈树的树皮都不放过,野兽见了我还以为见了野人,悄悄地在我身旁走过,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声。更难受的是为了填饱肚子,我不是孤儿,家里还有无法出门讨食的母亲。我不恨那个让我们变成这个样子的炎帝,可是真的不怨他也是不可能的,每当我采不到可以充饥的野果子,或者在山涧抓不到鱼,我就会想起这个让我们家变成衣食无着的那个炎帝,还有那场让人憎恶的,莫名其妙的战争。还有大雨磅礴,大雪纷飞,身上的衣物无法御寒的时候,我都会想起那个人,那个让我们家,我们村子变成……哎,不说啦,这一切都是过去,首先也罢,其次也好,都是过去的事,说它又有何用。现在,我就是神仙,一个逍遥快乐的神仙,一个衣食无忧拥有门童仆人的神仙。

说起仆人,我还真有点不爽。

不错,神仙也应该论资排辈,没有规矩不成方圆吗,这是常理。可,这是人世间的小人们经常挂在嘴边的事,大家都是神仙,虽然有一个先来后到,可大家毕竟都是神仙吗,都位列仙班,何必要把资历看那么重?那么要紧?往后的日子还长着哩,天上一天地下一年,天长日久,这种风气是要不得的。这都是题外话,也是不敢拿给别人说道的话,我应该谨慎,今后可不敢在人前随便这样说,也就是我的日记,是一个非常私密的空间里我才敢这样说。不过,在仙界的第二天还是让我发现了很多秘密。譬如,有一些神仙在金銮殿上就不听上皇的,但对右边殿下站着的老儿察言观色。这个老头儿已经七老八十了,看样子也活不了多久,也不可能篡权夺位摇身一变变成新的上皇,他们怎么会对这个老头毕恭毕敬?当然,尊重老人这是一个人的美德,是应该提倡的。就像我,我是一个新人,是仙界的新人,在大殿上我就得对每个人毕恭毕敬,见谁都得点头哈腰表示尊敬和崇拜。我是新人这是其一。其二,按照仙界的规矩,我应该拜某位资格老的神仙为师,还得继续修行。可是我今天在大殿上遇到了让我也不舒服的事,修仙得道,我们都应该是上皇的门徒,这样仙界才能一团和气,大家才能齐心协力共同做好仙界的事情。但,今天,就在刚才的大殿上,上皇只是说了一个太阳神被人射掉了九个,好多神仙就沉默不语,好像对那个射掉太阳神的凡夫俗子的处理意见很难形成统一,尤其是那个老儿,简直就不把上皇放在眼里,捋捋胡须,一声不哈地站在大殿上摆谱,还嚣张地闭上眼睛……这是什么神仙?简直就是木偶泥胎嘛,两耳不闻朝中事,一心只做逍遥仙?责任要和职位相当,权力要和担当相当,这是做人做仙最起码的准则,他难道连这个道理都不知道?

这也算啦,毕竟那个老头儿要比上皇年长很多,走过的桥要比上皇走过路多,吃过的盐要比上皇吃过的面多。再说,那老头儿为人还算朴素,身上的衣着也不华丽,一件青布长袍好像已经穿了很多年,虽然还没有磨破,但已经看不清衣料的纹路,应该是长时间浆洗的结果,不是作秀。还有,他手中的那个马尾掸子好像也不是崭新的,手柄也是普通的柏木,也不知道用金银装饰一下,随随便便把马尾毛扎起来挂在上面,看起来也很寒酸,有点像我师傅手里的药锄。不,更像阿三父亲手里的小锤,简单,朴实,实用,就是有点过时守旧。提起阿三,这让我更加难受。天上一天地下一年,按照这个算法,阿三的孩子应该已经出生了,也不知道他的孩子到底是男孩还是女孩?要是男孩的话,阿三应该开始担忧了,下界的战争一触即发。在这一天……不,这一年里不知道发生了多少场战争,阿三也会去战场吗?还有他缺了胳膊的父亲……要是阿三去了战场,那他的孩子不就变成没有父亲的孩子了吗?阿三的女人会变成别人的女人吗?他的儿子也会变成别人的儿子吗?这些都是我不敢想的,我应该把他带到仙界来,就算阿三不是我的亲人,他至少也算是我的伙伴,一块儿玩大的好朋友吧,一个心灵与思想比较接近的好伙伴吧。地下已经一年了,就在我上天后第二天,也就是眼睛一眨吧的瞬间吧,下界已经一年了……这感觉就是不一样。

准确地说,今天才是我位列仙班的第一天。

为什么这样说?这里面的原因其实不外乎有三。这其一,做仙与做人应该是不一样的。做人太过于复杂,你不但要做好自己,还要看别人的眼色,尤其要看官家和有钱人的脸色行事,就像我原先在人间采药,不要说皇家林苑,就算是富户家屋后的山林也别想进去,就算是救人,人家不点头,进去也是事情。而做仙就不一样,大家的身份都一样。神仙嘛,就是世界的创造者和享用者,我们创造了这个世界,虽然我来到仙界晚一点,但我在人世间所做的努力是我成功飞升的关键,我也就能享用这份荣誉。再说,我们都是神仙,我们要捍卫的就是这个世界,这个世界的缔造也就有我的一份子。身份和地位不一样,这感觉就是超爽。其二,既然是神仙,大家都有上知五百年下知五百年的能力,对过去知道的太多,对未来也知道的太多……说句实在话,这知道的太多还真就是一个事情,一个字来形容——“累”。这不是一般的累,譬如,就是因为我能上知五百年,我就知道了我的父亲。父亲其实和爷爷一样,都是憨厚老实的采药人,准确地讲,我们家三代人都是采药人。这和母亲告诉我的情况有所出入,至少爷爷的情况母亲就不知道。不过,这一点都不要紧,就像我小时候一样,我能羡慕个别小伙伴有父亲,但他们的父亲都不是完整的人。瞎眼的,缺胳膊的,少腿的,或者走路一瘸一拐的,还有少半个脑袋的……想想这些模样夜里都睡不好觉。阿三的父亲还算是全乎的一个。我看见的我的爷爷和父亲都是非常健壮的,全乎的一个,但这种全乎与阿三的父亲也不一样。不,阿三的父亲缺少一条胳膊,只是比我小伙伴的父亲们全乎些,但没办法和我父亲爷爷比。爷爷很少笑,一脸的严肃好像成天又让他担心的心思。这些心思相比飞升成仙就差远了,但那些都是我爷爷的理想……由他去吧,看来凡人和神仙就是不一样。其三,神仙不死啊,这个很重要。做人也好,做神仙也好,或者做鬼也罢,这一点都很重要。也不是我怕死,爬山,过河,战争,吊睛猛兽,这些我都经历过,但是这些都是与死亡无关的,因为我一定要活下去,而且要非常好地活下去。不过,死亡对于我来说已经无关紧要了,毕竟我现在是神仙,或者说是与天地同寿的金刚不坏身。这太美妙了,想想,今天晚上睡得着吗。

其他的事情还是不说为妙,这毕竟是一个文字,就算只是一本仅供我自己阅读的日记,但毕竟还是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的东西,说说人间冷暖和人情世故也就罢了,要是不小心提到仙界,传出去总归是不好的。我还是先说说我的爷爷吧。我从来就没想到过爷爷会是这样个样子……孔武有力,壮如铁塔,英勇刚毅,高大威猛。我都不知道该用什么词来形容爷爷,但就是有一个缺点——喜欢邹眉头,这不是一个好习惯,虽然这个习惯对成就他的一生并没有多大关系,但就不是一个好习惯。

爷爷其实也和我一样生在乱世,从他手上的茧子来看,他也是打小就吃苦的一个人,走路快似风,爬山似猿猴,三尺宽的鸿沟一跃而过,还真就是一个非常实诚的采药人。我们家的男人都是采药人,熟能生巧,这点技能要是没有,那该怎样生活。我说爷爷皱眉头不是好习惯还有一个理由,譬如在收师傅做徒弟这件事情上。师傅原来是军中的新兵蛋子,这可是我没想到的。新兵嘛在军中本来就没有地位,这很正常啊。原来他们是在军中认识的。看,师傅年的时候。在军营里混饭吃没有技能是没办法生存的,要么能打仗,能砍下对方的脑袋,不问来人是谁,先砍下脑袋再说。要么能打铁行医,虽然这样的人在军中很少,但是也非常重要。打仗嘛,受一点伤太正常不过了,今天流一点血,明天破一点皮,只要活下去,就是最大的胜利。说到这儿,我有点纳闷,我怎么还不知道我父亲是怎么死的?神仙不是上知五百年下知五百年嘛,这是怎回事?算啦,我想我一定会知道的。非常幸运,我现在能清除地看见爷爷短暂的一生。

“神医,你快来看看这位兄弟怎么啦?”“医生,快来救我兄弟啊,他的血都快流干了。”“神草,给我父亲治一下吧,我害怕啊,要是这次回家我母亲看我没有把父亲带回家,母亲就该……”残阳如血,不远处的战场上还有三五百人来回走动,好像是在打扫战场。尸横遍野,连战旗是残破的,就挂在山洼的处,太阳落下的地方,沉重地连风吹过都飘不起来。这是一个洼地,也是最接近爷爷疗伤救人的一处战场。战争不应该发生在这个地方,这是遭遇战?还是袭击战?爷爷这一方应该是胜利者,至少还有几百号人生还。

“拴狗,斫树枝,就捡那种胳膊粗的砍,太粗了伤者不便行动。”是爷爷在安排师傅干活,皱着眉头,声音低沉,但不容置疑。也许是爷爷的心情太沉重了,太过悲伤了,就听见他继续嘀咕道:“我都说过很多遍了,他们那些当官的就是不听。这个地方与后援部队太远了,又在冲锋的左侧,会随时被敌人发现的,他们就是不听。连伤者都没办法保证安全,这场仗怎么打?拴狗,你快点,没看见他们都流血吗。”

师傅虽然第一次跟着爷爷干,也不知道该干什么,但还算是麻利,起码要比我第一次见师傅的时候表现好些。“神医,这个树枝怎样?”师傅在这个时候居然问爷爷这样的话?爷爷所说的也就一个大概,粗了也能用,就算再粗一些又有何妨,树枝不就是用来固定四肢的物件吗,胳膊上用不了,大腿上也就能用,再不济绑在腰上还是能用掉的。果然,爷爷皱了一下眉头没有啃声。但这是抢救伤者的最后一点时间,要是太阳落下去,这四周黑漆漆的,也就没办法再做救治了。一个人绑扎好了,爷爷拖着疲惫的身躯走向另一个伤者,第二个人敷好药,爷爷又走向第三个,就这样,终于再也没有了光亮,但爷爷还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难道他致伤不用眼睛?

“吱吱,吱吱吱。”草丛里的蛐蛐在叫,再也看不见爷爷的身影。

“师……师傅,你歇一会儿吧。”黑暗中,我听见了师傅的声音。

“拴狗,还有那多人还没有绑扎,这一夜等到天明就算身上的血要比别人多,伤口很小,估计到明天早上他们身上的血都要流干了。”爷爷很着急,但这是深夜,四周不是一般的黑,要是有点月亮的话,可能会好一点。爷爷接着大声说道:“你们需要救治的说一声,一个一个来,哪一个距离我最近,或者身上的伤比较轻就提前治,好不好?”这是什么情况?为什么?先救治受伤较轻的?我在救治瘟疫中那些病人都是一视同仁的,谁来了就先救治谁……难道爷爷要先易后难?爷爷,你可千万别怕困难呀,什么难治的病在咱们医者的眼里都是一样的。爷爷,你是我的爷爷,你现在是神仙的爷爷,可千万别做对不起他人,也对不起自己良心的事,孙儿求你了。

但是,爷爷似乎没有听见我的心声,他依然我行我素。苍天啊,我该怎么办……但愿这只是一场噩梦,我的爷爷一定会不负众望的,也不会辜负大家的期望的。我快晕了,睁大眼睛,目不转睛,我已经忘了这是黑夜,就算我把眼睛鼓成牛眼,我还是看不见爷爷和师傅的身影,也无法判断爷爷到底在对谁施救;我竖起耳朵,聚精会神,仔细聆听,渴望从伤者的叫声中辨析出一丝踪迹,但,所有的伤者似乎都没有一点声息。我快绝望了,爷爷啊,我的亲爷爷啊,你到底要怎样才能听到孙儿的呼声。

“吴神医,咱们在一起这么多年,我深知你的为人,我也知道……我的伤实在太重了,你就不救我结果都一样,你还是救救别人吧,把那些能保下命的人救下来……再说,我这缺胳膊少腿的,就算活命,我也还是一个废人,还不如把那些比我全乎的人救活。”这是谁的声音?这就是胡说八道,谁的命不值钱?谁不想早些得到医生的救治?这可是在战场,是一场大战之后的争分夺秒。活下去,一定要活下去,我不管你是谁,为了我爷爷神医的名声,为了我爷爷是神仙的爷爷,你也一定要活下去。爷爷,你说话啊,他一定会得救的……

“你的伤势是重一些,刚把你抬下战场的时候我就看见了,但你的伤不是不能治。”对,爷爷,你一定能行的,你是神仙的爷爷。“但是,现在我还真的没有时间提前给你治。要不这样吧,你先忍忍,我让拴狗先给你包扎一下,要是能减缓一下流血,早治迟治都是一样的。好兄弟,坚持住。”什么,爷爷,你真的要放弃你的这位老朋友?你让我这位神仙的脸面何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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