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0章

当万松海眉飞色舞地将调查的结果一条不落地汇报给冯占林准备邀功请赏时，冯占林的脸上并没有他所希望看到的欣喜，反而是眉头紧锁，表情复杂地瞪着他，这让万松海心里开始犯怵。冯占林复杂的表情可能证实了他先前的一点怀疑，那就是，周天之所以敢这么大胆走私，也许冯占林就是背后的主谋，但急于邀功请赏让他有点得意忘形，有点心急了，只是话已出口，只能硬着头皮装糊涂了，不能让冯占林看出自己的心思。

“除了这些，还有什么情况？”

听完万松海的报告，冯占林仰躺在沙发靠背上，闭上眼，右手用力地掐眉心，眉心都掐出血了，还是不解恨似地用力揪掐，看起来很疲惫的样子。

“处座，那天周天的所有活动我们也详细调查了，倒是没有发现他有什么异常，不过这家伙太狡猾，也许早就通过别的渠道传递出消息了。”

万松海一心想扳倒周天，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尽管他也怕冯占林真是周天走私的幕后推手，但话已经说出来了，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索性下狠手置周天于死地，反正冯占林需要的只是一个能为他跟腿挣钱的，如果能代替周天，那以后这肥得流油的差事不就轮着自己了吗？再说，这个周天，没球什么真本事，一个呆秀才，只在崇安里上了几天特训班，摇身一变就成了和他平起平坐的后勤科长，想想心里就窝火。

冯占林眯缝着眼睛，心事重重地看着万松海说：“松海啊，咱们虽说在云渡镇使了反间计，怀疑周天是卧底，不过这几天我也细细想了，这次行动中，我们把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周天身上，但会不会在别的什么地方还有疏漏？这所有的只是我们的推断和猜测，毕竟都不是直接的证据，就这样轻易地下结论，未免太草率了，屈死一个周天也许事小，但放过了真正的卧底，那可是后患无穷啊！”

“处座，我也明白，咱们现在的确是没有直接证据证明周天就是**的卧底，但就凭他走私倒卖药品这一条，也早够法办他了！”万松海一听冯占林有撤火的意思，心里就着急了，双手捏成了拳头，像一只头小身长探着脑袋的格力犬，几乎要把脑袋探到冯占林的身上。

“松海啊，这个嘛，怎么说呢，其实周天弄那些药品和货物，上头应该是知道的，至于这里面的事嘛，咱们也不能真去深究，你说呢？这次去南京，周老板还专门过问了周天的事，依我看，这个周天嘛，咱们还真是得慎重对待的！”

老辣的冯占林其实早就看穿了万松海的心理，他知道万松海是憋着劲儿地要置周天于死地，别的不说，就凭在牢里的那一顿鞭刑，周天一旦出来也得扒了万松海的皮，但他不能顺着万松海的想法走，他得慎重，如果周天真是卧底，他肯定会自断手足，毫不手软，但如果周天不是卧底，他这么轻率地做了决断，就是自毁长城，在这人鬼混杂的特工总部里，要想真正笼络住一个人可不是容易的事，更何况，周天不仅对自己有恩，是得力干将，而且还掌握着他和**的大量秘密，千军易得，一将难求，他得慎之又慎啊！

万松海离开了，冯占林把自己关在办公室里，用力搓着额头，脸上阴云密布。关在大牢里的周天现在真成了颗烫手的山芋，该怎么拨拉这个已经油泥混沌的算盘珠子呢？他得好好想想。

出了冯占林办公室，万松海在走廊上不自觉地放慢了脚步，边往牢房走，边回味刚才和冯占林的对话，他现在真的是有些泄气了，更多的还是后怕，怕放虎归山，周天只要出来，肯定会报复他的。

怪不得周天这么嚣张，看来这小子的背后还真是有个大的顶着。原本只以为周天背后是冯占林，想着把周天整死了，他能取而代之，没想到周天的后台老板竟然可能是**，有这么大的一把伞罩着，别说他万松海了，就是冯占林估计也想钻在伞底下躲荫凉避雨呢！都怪自己一时性急，捅了这马蜂窝。

“松海，我看这样，对周天的调查咱们还不能放松，只是这牢里的环境嘛……唉……那是个秀才，身子弱，经不起折腾，可别出个什么岔子，万一上头怪下来，咱谁也担不起，实在不行咱们把他软禁到行动处办公室里吧？反正他也跑不了，等事情查个水落石出，咱们再做处置也不急。”想想冯占林刚才说的这些话，万松海就想骂娘，好你个王八蛋冯占林，设陷阱抓人是你下的命令，现在让放人，也是你上下嘴皮一碰就说出来了，你他娘的现在才知道他周天是个秀才？早他娘的干啥去了？让老子当这出头的靶子？

其实万松海不知道的是，在他恨得骂人的时候，冯占林也正在挠头发愁呢，冯占林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被关在牢里的周天，他其实是真心希望冤枉了周天，怕误伤周天自毁长城，又怕这次的甄别在周天心里埋下隔阂，以后不会忠心为自己干事，更怕的还是周天真就是卧底，打蛇不力，到时候再反咬自己一口，后悔莫及！

各怀心思，但都是一样的愁啊！

万松海气急败坏地来到大牢，方再生正带着人在拷问地下党要犯，听到万松海的脚步声，马上乐颠颠地迎了出去。

“去，把周天的牢房门打开。”万松海黑着脸命令。

“万科长，是要提审那个小王八蛋吗？这狗日的是鸭子变的，浑身上下就剩下一张嘴了，这几天还一直在那儿骂人，是该松松他的皮了。”方再生以为要提审周天，眼睛里马上透出恶毒的凶光。

“别废话了，把门打开吧！松他的皮？等着他给你松皮吧！”万松海不耐烦地摆了摆手，让方再生打开牢房的门。方再生先是一愣，见万松海黑着脸，也没敢多问。

牢房门打开，万松海快步走进牢房，里面扑鼻而来的恶臭酸腐味让他几乎要呕吐出来，但他没有掏裤兜里的手绢，只是强抑着，用手轻轻地掩了一下口鼻，弯下腰对蜷缩在草席里的周天说，“周科长，不好意思，您受苦了！”脸上堆着歉意的怪笑。

“怎么？把老子折腾够了？万松海，你他娘的什么玩意？你给老子下毒手，下套子，**八辈的祖宗。”周天一看万松海这副嘴脸，气就不打一处来，他从草席上跳起来，一下子扑了过去，搂手先给了万松海一巴掌，方再生一看情形不好，一把将周天扯开，推到墙角，不过没敢太使以前的狠劲，他也知道周天有可能要翻天了，得给自己留后路。

“周天，你别太嚣张，别给脸不要脸啊，不要以为你上边有人就可以无法无天了。”周天这一巴掌打得万松海非常的狼狈，但又不好发作，只得强忍心头的怒火，借着整理被周天打得凌乱的头发，悻悻地转身出了牢房。

方再生一时探不清眼前这池水的深浅，见万松海憋着气离开牢房，他赶紧一溜小跑紧跟上去，当弄清楚是冯占林命令把周天从牢房里放出去时，他顿时脸色煞白，汗如雨下，不过只是稍微迟疑了一会儿，马上就醒过神来了，一溜烟地跑回牢房，他要亲自把周天从牢房里送出去，虽然说请神容易送神难，但能送神一程，也许神能记得他这丁点的好处呢？

“周科长，多有得罪，多有得罪，您大人不计小人过，您也知道，我们只是执行上峰的命令……”方再生殷勤地替周天整理身上的衣服，用手拨拉周天头发上沾着的草屑，一副摇尾乞怜的乖巧模样，极尽讨好谄媚之功。

自从方再生进了特工总部，据他所知，在76号的大牢里，除非投降变节，否则还真没有活着出去的先例，刚才从万松海的话里得知，周天上边有人，而且这人很可能比处座还要厉害，他后悔呀，后悔狗眼不识泰山，后悔自己这几日把周天当成了将死的鬼来折磨，他现在真想狠狠地抽自己的嘴巴，但抽嘴巴又有什么用呢？只能是厚着脸皮，硬着头皮补救了。

“滚！去你妈的，你个不是人的狗东西，少在老子这儿讨好装好。”

看着方再生的嘴脸，周天心里直犯恶心，牢房里这一遭，真让他长了见识，让他知道，这世上真有方再生这种变脸比翻书还要快的势利小人，一把把方再生扯得摔到墙角，周天迈开大步走了出去，出了监狱大门，他径直朝着特工总部的大楼走去。

这一路上，了解了内幕的特务们又恢复了原先的态度，见到周天俱是点头哈腰。吴**也得到了消息，正一路小跑着前往监狱里接周天，在半道上遇到满身伤痕、步履踉跄的周天，心里很是为周天委屈，看到紧跟在周天身后的方再生，跳起来对着方再生是又踢又打，见周天已走远了，他又紧跑着去追，边追周天边扭回头对方再生高声叫骂，“姓方的，你他娘的等着，等老子回来非扒了你的皮不可。”吴**这也是狗仗人势做样子给周天看，只不过各为其主罢了，说到底，吴**和方再生都是一样的势利之人。

方再生被吴**踢打得狼狈不堪，但也不好发作，只能强忍着心里的火，并自我解嘲地暗骂，希望再把周天送回大牢，他一定把今天受的侮辱加倍地返还回去，掏出手绢擦了擦嘴角的血，尴尬地低着头随着周天和吴**进了特工总部大楼。

周天上了楼梯，直接走向二楼冯占林的办公室，在走廊里迎面碰上陈秘书，陈秘书伸手拦住了他，转达冯占林的命令，这阵儿不能随意走动，得继续配合调查，周天一拳打在陈秘书的肩膀上，趁陈秘书愣神的工夫，他冲进了冯占林的办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