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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8章小说:壁虎 作者:秦风晋韵 更新时间:2018/10/19 16:00:14 眼皮沉重,像灌了铅,但心里却青天朗月般地亮堂,怎么拼命费力也睡不着,周天只得合上沉重的眼皮,任由心马驰骋。他的眼前出现了莫小兰,大学的舞台上,莫小兰和他同台演出,琴瑟合鸣,优美的旋律如行云流水,毛家镇的黑巷子里,莫小兰叫他的名字,声音如莺鸟般脆甜,慌张逃离时对他报以信任的甜美笑容…… 毕业至今的三年多时间里,周天以为他早把莫小兰忘记了,但这次在追捕现场的不期重逢,让周天突然发现,莫小兰一直被他潜藏在心底最深处,那份心仪之恋一直在暗处萌芽,一旦见风见雨,就开始恣肆疯长。 眼前又出现了万松海,高举的**凶狠地抽打在身上,他甚至不由自主地在草席上抽搐,仿佛那**又从空中落下了,他得躲开。还有更让他痛苦的冯占林,他一直尊敬的大哥,给自己设圈套挖坑的大哥,身处危难时,就那么冷漠地袖手旁观,那种冷漠象小刀子一般在剜周天的心,这比万松海的**更要疼上十倍百倍,还有那曾经拿了自己那么多好处,现如今翻脸不认人的畜生方再生,还有刚才在公路上被击毙的尸体就倒在自己脚边的蒙面人。 莫小兰……冯占林……万松海……方再生…… 这几张或娇美的或丑陋的或冷漠的脸像影片一样在周天的眼前叠加萦绕,怎么挥也挥不去。 这一张张的脸,如鬼魅,又如大山,缠绕,压迫,把周天折磨得一身一身出冷汗,冷汗浸在伤口上,背上脸上胸口上,都是刺心刺骨地疼,怎么也睡不着,周天费力地睁开眼,翻了个身,脸朝着牢房的天花板,继续胡思乱想。 他又想起那个叫梁中平的**,万松海虽然使出各种歹毒的伎俩,却没有从这条硬骨头的血性汉子身上获取一点点情报,再想想自己,每天背着汉奸的骂名,连自己的亲妈都不敢告诉,死心塌地地为冯占林敛财,却落得如此这般的下场! 周天啊,周天,说到底你还是个软骨头的呆秀才,本就不该为了朋友义气趟这池浑水,原来只想着躲在冯占林背后,为冯占林做生意捞点钱了事,只要不干伤天害理的事,在这污浊之地力求洁身自好,看来真是想错了,一脚踏进这是非之地,想要苟安,想要清净,谈何容易啊?他甚至开始羡慕那些**了,至少人家死了以后还有清名,不会像他一样,落个汉奸的骂名,万一真就这样让冯占林困死在牢里,怕是连亲妈都没脸来给他收尸! 想了很多很多,想得周天脑仁都疼,终于累了,心和眼都累了,在墙角找了个稍微舒服点的地方,把自己蜷成一团,静静地靠着地上的干草,把眼闭上,又看到了冲他甜甜地微笑着的莫小兰,优雅地拉着小提琴,悠悠的琴声如清风,又如溪水,在他的耳畔心头拂过,漫过,把疲惫不堪的周天软软地包裹起来,让他慢慢地进入了梦里。 周天终于睡着了! 云渡镇营救行动失败,让上海地下党的锄奸队几乎全军覆没,听到这个消息,罗先云心急如焚,旧伤没好,加上着急上火,一下子又病倒了。李涛逃出重围,也不敢轻易回原来落脚的地方,在黄埔码头地下党员的掩护下,化装成码头的搬运苦力,等上级的联络。 几日来,他用拼命出苦力流汗来缓解营救行动失败、战友牺牲的痛苦,不敢有一刻的空闲,只要闲下来,就会想到牺牲了的战友,想到因他营救失败而遇害的地下党同志。偷偷躲在没人的地方痛苦地挠头,用拳头在地上狠命地捶打,本来信心满满地要打响上海的第一枪,没想到他这锄奸队长来到上海,汉奸还没除掉一个,倒先让自己的战友牺牲了,暂时又和组织失去联络,有时候站在码头上,望着江面,李涛感觉自己就像江面上那一叶破败的小木舟,孤零零的,在劲暴的江风中飘摇,不知道该如何靠岸。 行动处连连大捷,摧毁**上海地下党组织,为上海新秩序的建立立下了汗马功劳,冯占林受到了梅机关影佐将军的高度赞誉。影佐与**、李默群一起亲自到特工总部,为冯占林等人授勋,站在领奖台上的冯占林踌躇满志,春风得意,万松海第一次获此殊荣,得意又紧张,上台时步子都走成了一顺的,引得台上台下一阵哄笑。 有人笑,有人恼,侦查二队队长陆棕峰黑着一张苦瓜脸,双手机械地应和着鼓掌,张柏树看着风光八面的万松海在镁光灯下与李默群一起合影,也是斜着羡慕嫉妒恨的眼,冷笑着。 陈秘书的眼睛里倒是闪着熠熠光彩,卖力地鼓掌,仿佛站在领奖台上的那个人就是自己,当他终于从雷鸣般的掌声中清醒过来时,有那么短短的一刻是怔怔的,但瞬间过后,就又开始信心满满的了,因为他相信,只要揪出特工总部的**卧底,下一次站在台上的就是他了。 电讯科长左新设坐着小轿车从特工总部一路向法租界方向去,到了利华商行门前,让司机把车停下,他去商行办事,办完事出来后,想起太太爱吃的一种小炸糕好像在这儿附近有卖的,就沿着老街步行着想到弄堂口去找找,走了约摸二三十步远,职业的敏感性让他很快就发现身后有个穿长衫的男人似乎在跟踪自己。 路边有一家裁缝铺子,左新设抬腿走进铺子,招呼老板帮自己选料做衣服,借此观察跟踪者。 “老板,选块好料子,帮我做件衣服。” “好的,这都是刚从国外进口的新料子,您挑一款,我帮您量一量尺寸。” 店老板见来了位气派的顾客,赶忙热情地招呼选料。 “就这一块吧,可得给我做合适了啊,我身上的这件是上次一个师傅做的,就不太合身。” 左新设本来也没有打算做衣服,所以随便选了一款,只是借着和裁缝师傅说话的功夫,偷偷往窗外看,他看见那个长衫男人躲在窗外偷听窥视,就确定此人是跟踪自己的。给店老板付定金,转身出门,帮太太买小炸糕的心情也没有了,原路返回,那个长衫男人也如影随形,紧紧跟随。 左新设快步返回,上了轿车,让司机开车朝齐家花园方向去,从倒车镜里看到一辆黑色小轿车也紧紧跟随。左新设心里很紧张,是军统的锄奸队?还是特工总部的盯梢?难道自己感觉错了?他决定再试一次,看到街边有个电话亭,他让司机把车停了下来,走进电话亭,向家里面打了个电话,告诉太太今晚要加班,可能要晚一点回家,就不用等他吃晚饭了,借着扣电话的机会,他迅速地回头瞟了一眼,那辆黑色的轿车果然也在不远处停了下来,勿需再怀疑,真的是被盯梢了,坐上车,命令司机开车迅速返回特工总部,左新设头上背上冷汗直流,无论是军统的锄奸队,还是特工总部,只要被跟踪盯梢,都够他喝一壸的。 周天已经在大牢里关了两天了,他就在墙角的草席上蜷着,只是偶尔换个姿势,或躺着,或坐一会儿。 牢房里阴暗潮湿,身下的草席有一股令人作呕的霉味,不过现在也已经习惯了这原本刺鼻的恶臭味,会有老鼠不时从他的脚边脸边来回蹿,他也懒得去理,有时候实在无聊还会饶有兴致地观察屋子里的老鼠,大多数时候,周天会盯着墙上那一尺见方的窗口胡思乱想,想小时候跟在冯占林屁股后面满街满巷地疯跑疯玩,想从小怎么样跟着爹爹学着拨拉算盘珠子做生意,不过想得更多的还是莫小兰,短短的两天时间对于周天来说漫长难熬,他恨不得把和莫小兰共处的每一时每一刻都掐成丝掰成缕地去回忆,以抵御这牢中的孤独和生死未卜的恐惧。 在这两天里,万松海再没有动静,没有人提审周天,只有到吃饭的时候,看守从门洞里给他塞进两个发黑发霉的馒头,和一碗能当镜子用的稀汤。 方再生倒是偶尔从这间牢房路过,每次路过都会用白眼仁扫蜷在角落里的周天一眼,有时还会像逗狗一样地,嘴里发出挑衅地声音侮辱周天,每当这个时候,周天都会在心里暗暗发誓,别让小爷出去,等老子出去,第一个先把你这狗东西的舌头给你扭成狗舌头,让你跪在小爷跟前学狗叫。 人啊,真是未曾清贫难**,不经打击老天真,如果不进大牢里转这么一圈,善良单纯的呆秀才可能永远不知道世上还有方再生这种翻脸不认人的势利小人,不知道世道的真正险恶。 看看从墙上小窗户透进来的光线,周天估摸着离吃晚饭的时间还早,肚子里“咕噜咕噜”地乱叫,他饿极了,中午的那俩黑馒头他没吃,看见那猪狗不吃的饭食他就恶心,这几天每到吃饭的时候他也大声叫骂,拒绝这非人的待遇,可是没有人理他,中午他没去门口端饭,可恶的方再生见他不吃,索性把那碗汤也泼到牢房的地上了。这会儿肚子饿了,头有点晕,胃也有点痉挛,身体虚弱得难以支撑,周天觉得自己得吃点东西,他要活下去,万一有机会能走出大牢,他得有气力收拾方再生那狗东西,不能把自己饿死了啊! 慢慢地扶着墙站起来,跺跺蜷得发麻的腿脚,移动步子,朝门口地板上那两个黑乎乎的馒头挪过去。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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