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7章

“圈套？挖坑？周天，是我给兄弟设圈套？还是兄弟给我挖坑啊？我倒希望今天的计划是失败的，可是，它偏偏就成功了，万松海他们是歼灭了**的锄奸队，但你以为我高兴吗？我心里比你悔恨，比你痛苦，这么久了，我竟然没有发现潜藏在我身边的**卧底会是你！”冯占林突然抬高了声调，他的眼里喷着怒火，面孔几乎暴怒得扭曲了，他是真的痛心，伤心，其实他心里的委屈不比周天少，自己最信赖的兄弟原来竟是**的卧底，这对于冯占林的打击非同寻常。

“处座，随你的便吧，我无法解释，我真的无法解释，我也不知道你凭什么就怀疑我是潜藏在你身边的卧底，说我泄了密？你怎么就能认定泄密的是我？你拍拍你的良心，我周天是这样的兄弟吗？从小到大，我做过对不起你的事吗？”周天不愿再看到冯占林那张可恶的脸，也不愿意让冯占林看到自己流泪的样子，他把脸转了过去。

看着泪流满面的周天，一向深谙对手心理的冯占林也对自己的判断有了怀疑，他心里一颤，这张年轻的脸上满是无辜、无奈与委屈，冯占林自信还是比较了解周天的，这小子平时看起来似乎有点桀骜不驯，实际上是个很要强很倔强的人，也是个很真诚很率真的人，男儿有泪不轻弹，如果不是非**屈，他应该不会如此的，难道真的是冤枉他了？说实话，冯占林但愿真的是怀疑错了，真的希望是冤枉了周天，他不想失去这个视如手足的小兄弟。

盯着周天看了一会儿，见他不愿意再与自己对话，冯占林转身走到门外，他叮嘱万松海，再不许对周天用刑，对参加这次行动的所有人员重新进行彻底的调查，看是不是别的地方出了岔子，这几天对周天也要严加看管。

冯占林拖着沉重的步子回到办公室，一头倒在沙发上，再也不想动弹了，扯过一张报纸盖在脸上，闭着眼，把这次枪决任务的每一个环节都仔细地过了一遍，恨不得把参加行动的每一个人都掰碎了去甄别。

这个行动计划的具体执行内容除了他和周天、万松海，再没有第四个人知道，对于万松海，他是非常了解的，这家伙对付起**来毫不手软。对周天，他从昨天布置了任务后也派人一直秘密跟踪着，从周天办公室打出的电话是打给码头货仓的，返回来的路上一直有吴**跟着，后来只去过冯家公寓，回到行动处后，再没有出去过，电讯科监听也没发现什么情况，如果真是他，他是怎么把情报传递出去的？如果不是他，那又会是谁呢？

冯占林想得脑子都快炸了，突然想到一个细节，昨天申请涩谷宪兵队出动和军警设卡，曾经向远在南京的李默群发过一封请示电报，难道是这个电报出了岔子？

当时为了保密，他专门避开了电讯科长左新设，直接找的电讯科女报务员林珍妮，林珍妮是自己的妻表妹，算是知根知底的，会是她这儿出了问题吗？

想到这儿，冯占林倒吸口凉气，他甚至心有余悸得苦笑出了声，亲如手足的周天，妻表妹林珍妮，这都是他视如心腹的人，如果真是他们出了问题，冯占林不知道还能信谁？

突然有种身陷孤井，四壁无物可抓的绝望感和孤独感袭上心头，他猛地扯下盖在脸上的报纸，用力把报纸撕得粉碎，然后又无力地把撕得粉碎的纸屑在手里团来团去，理不出更清的头绪，呆坐了一会儿，喊来陈秘书，低声交待了几句，陈秘书恭恭敬敬地哈腰听完冯占林的话，转身走出办公室，走出去时原本谄媚的脸上阴云密布，眉头拧成了疙瘩。

陈秘书是上海黑帮老大季云卿三姨太的娘家表哥，原来是季云卿华懋公司的一个小经理，善于逢迎，又工于经营，再加上沾点亲故，季云卿推荐，被**安排在到特工总部给冯占林当了秘书，陈秘书其实既是上海黑帮和**他们之间相互勾结利用的工具，更是他们互相设防争斗布下的棋子。聪明圆滑的陈秘书在黑帮和汪伪摸爬滚打这么些年，他深知自己的地位和用处，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该狠时，吃人不吐骨头，该软时，极尽谄媚之功，在特工总部总是小心谨慎，唯冯占林马首是瞻，非常低调，但对下面人则是心黑手辣，阴阳怪气，颐指气使，他懂得权力之妙处，既膜拜别人手里的权，也尽可能滴点不浪费地用好自己手里的权。

自从行动一队的队长王礼赞上个月被军统锄奸队暗杀后，他的位置就空着，行动一队一直由万松海把持，陈秘书对那个位子垂涎已久。与处座形影相随，看似风光，可是贴身当奴才的滋味，谁尝谁知道，他也想有一小块独属于自己的地盘，想有一帮人跟着自己出去耀武扬威，他暗示过冯占林，但冯占林总是装糊涂，任那个位子空着。虽说让万松海主持一队的工作，但并不让他任职，就像在院子里放了个狗食盆子，任凭万松海和陈秘书等人，像饿狗一样伸着舌头围着食盆子流哈拉子，就是不肯明说让谁去吃，为了盆子里的一口食，这些人就得像狗一样拼命地去争去抢，去为冯占林效力，这也正是冯占林的御人之术，其实陈秘书和万松海都懂得冯占林的心理，但是他们却都抵不住权欲的诱惑，削尖脑袋找机会踩了别人，好让自己站到高处去。

按照冯占林的指示，陈秘书安排了两名便衣24小时紧盯电讯科长左新设，同时又派人秘密调查了当天电讯科的值班和发报情况。电讯科当天值班的就是左新设，虽然现在还没有证据证明问题出在他这儿，但他是最有可能接触林珍妮的人，凭直觉，冯占林认定他有极大的嫌疑，不愿意相信问题出在林珍妮身上，所以就让陈秘书调查左新设。

陈秘书好不容易逮到这个可以露脸表功的机会，他暗暗下了决心，哪怕挖地三尺，也要把特工部的**卧底给揪出来，虽然左新设平时对自己也是恭敬有加，但陈秘书明白得很，那只不过是狐假虎威挣来的一点面子，行动处这些元老级的人物仗着资历和功劳，私底下根本不把他这个秘书放在眼里，再说了，只要能踩着他们爬到行动一队队长的位置上去，陈秘书才不管他是什么左新设右新设呢！

凭陈秘书对冯占林的了解，他知道冯占林现在对周天的怀疑有点动摇了，所以把调查的目标又指向了电讯科，而林珍妮是冯占林的小姨子，除非有板上钉铁钉的证据，否则打死他，也不会傻到去招惹林珍妮的，所以只能想办法把这屎盆子往左新设头上扣了。

特务方再生把绑在十字刑架上的周天解下来，周天已经被折磨得没有了一点气力，腿发软，不能走路，方再生费了很大劲儿才把他从审讯室拖到牢房里，累得满头大汗，把周天摔在牢房角落里的草席上。

周天被重重得摔在地上，疼得大骂方再生，见周天都这副德性了还敢如此嚣张地骂人，方再生有点恼，临走时狠狠地踢了周天几脚，看见平素点头哈腰的狗东西现在如此作践自己，周天气愤，但也无奈。

唉，虎落平阳被犬欺，只得认了，再加上浑身是鞭伤，又疼又累又困又饿，他已无力去计较，就这么脸朝下趴在草席上，右手压在身下，被压得酸麻，他也不想多动一下，只想闭上眼睡一会儿，睡着了，就什么感觉都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