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信仰

第三章反潮

新兵领完装备物资后，安排收拾内务。

正在打扫的时候，一个兄弟进来找东西，那家伙长相独特，挺拔立体的鼻梁，双眼深邃，不说话还以为是个巴郎子。

武仝记起报名那天自己前面那个和旁人一个劲调侃的，竟是这小子。

“江/青林，借扫把吗?”他随即猜到来意。

“可以奥，兄弟，什么都知道呀。”江/青林锤过武仝胸脯。

“听说待会班长就要来了，不知道班长撒样？”蓝羽建看着上铺扶手旁贴的照片，双眼贴得近近的念上面的字。“13级机械电气制造与自动化，这专业真拗口。”

“13级的师哥据说有好多个专业”，孙熙搭腔到。

“都在吗”，武仝恍惚觉得又有人探脑袋进来，未曾注意便见他推开门转身向对面走去，在108门口喊到“来，108的都过来下。”

“师哥好。”

“师哥好。”

……

师哥好叫的此起彼伏，非是要一人问一次才罢休。

“大家好。”

他笑着摆摆手，又顺势抹去头上的汗，脸颊烧红，却依然盖不住月余烈日炙烤落下的青黑。

对面的几个战友笑着走进来，他们的个头也都在178左右，身材比之107的几个稍显壮硕。

只是最后进来这个，“班长哪儿呢，还骗我？”他关上门嘿嘿一搓手，想是要袭击谁。

却被最里面转过身盯着他看的尤超吓了一跳，“班长好”，他忙背起手站直问好。

他的身材倒是瘦削，个头172不到，早早的便蓄起了淡淡的胡须。

“好。”

十几平米的屋子瞬时被十三个人挤的满当。

“我是大家的班长。”尤超边走向窗台那儿的木凳子坐下，卸下腰上的编织腰带咔的一声扣好拿在手里。

“这就是是我们班长呀。”陈波向孙熙努努嘴。

“大家都随便坐”，尤超吭吭两声清了嗓子。

大伙忙就近三四个人挤着坐在床边上，面面相觑，不敢再私下耳语，“我是13级信息科学与技术专业的尤超，今年大二。”

“班长，有个人没到”，陈波举手指着对面的铺子，“行李拿来了，人还没到”。

“马尧是吧”，尤超歪着头挠挠耳朵，“我知道，他不参加军训。”

班里人紧盯着他，未作言语。

空气沉默了几秒钟，“这天儿真是热”，尤超打破了死寂，扯了扯迷彩领口，解开第一颗扣子。

他笑笑，迷彩扣到最上面的扣子还是作训标准，自己都回来半个钟了还没缓过来。

那锁骨中间的皮肤有个印记颇深的黑色倒三角，映着周遭的白皮肤十分扎眼。

“本来说的是明天新兵见班长，这不刚从训练基地回来，和几个宿舍的战友早约着去嗨呢。正吃着接到干事命令，让今晚教叠被子，这丫的才跑回来，搞得浑身汗。”边说边扫视着班里的人，这群小伙计，和当初自己一样，懵懂单纯。

虽说都剃着一样的发型，有些还带着自由的婴儿肥，有的则是书生气。

尤超的鼻梁上也架着副眼镜，却没有书生那般呆呆的气质，**外则尽是稳健磁性的喉音，夹杂着浅淡的嘶哑。

“行了，我们直接开始了”，尤超见众人木讷的不敢大动，就进入主题了。

“我教一遍，大家岔空看。”他走到右边床的下铺，“那我就拿这床被子作个示范，大伙注意看下，这叠被子可是好内务的看家招式。”

小战士们早按耐不住，人头攒动，争相注视着尤超手下的一举一动。

他把被子抖擞展开，平平地铺在床上。

“被子先分三褶，尽量等分。”他回头看着战士们说道。

“不过我个人习惯最后一褶留得短些，三指足够了”，他用三指比在被子上。

大家有的困惑，挂些迷茫在眼角，都细细注视着班长手下的门道。

“唉，尤超你在这啊，帮我教下我们班叠被子撒。”另一个战士推门径直走进，在众人后探头冲他喊到。

“师哥好”。

“师哥好”。

……

大家叫着师哥好，急忙向后退着，让出条路。

“奥，好。”直看着尤。他叫张旺，也是13级的战士，任三班班长，口气带着些玩世不恭。

“我那被子技术不行，丫的快帮下我。”

“你快过去吧，咱两个被子半斤八两，我这儿还忙不下来，头大呢。”尤超伸手把他往外推。

“好小子，你记着哈”。张旺兴许是见这么多师弟在场，不能再然只得悻悻而去。

尤超摸准了他的想法，暗自笑着，“来，都往这儿看哈。”一手伸进刚折的褶子里往外顶。

“褶子取好，重在压被子，得把这痕迹压出来。”他双手摁住被子两端，单腿跪着来回数十次狠压着，头上的汗不住往被子上滴。“你们以后闲着没事就压被子，刚来的新兵都是这么过来的哈。”尤超回头煞有介事的冲众人言语，大家没有迟疑，都是立正的答是。

已过了将近10分钟。

“班长，叠被子这么累吗。你歇会吧。”108宿的祁斐龙忍不住冒出句话。

尤超右手抹了把汗，微微笑起。

“这玩意，叠被子不累，也很快。”他似是惯性般想去拍打身前叠的平整有秩的被子，手却在半空中骤然停住，转而握拳放下。

脸上的笑猝地凝滞了一秒又恢复。

“像两三年老兵那被子，时间长了叠的都有痕迹了，不出一分钟便折好了”，冲着身前一脸认真的小战士们挥挥手，“嘿，咋还呆了？”

众人只将眼神更专注些，脸上未有丝毫波澜。

尤超瞅着身前拥挤簇拥却个个佯装挺拔的小家伙，不自觉地咬了下嘴唇。

“接下来的才是重点，瞧好了。”只见他将大拇指和中指一展即合，在被子上指量了三个那么长，“一般这么长折出来刚好，不过因人异手可大小，你们下去用尺子量下作个标记也行哈。”双手捏着被角沿着印子盖过来，右手虎口南北一捋，被子这头俨然已成等厚的两层。

他此时折的极其认真，屋里安静的只剩大家呼吸的声响。

“接着再修被转折的两个角，塞实了，豆腐块才有样子奥。”见他立马蹲下，左手捏住上角，右手中指食指使劲顺膨起的角腹部往里塞着。

“看，折出来就要这样。”被角这头竟被他磨的平整无褶。

“另一头也一样，照猫画虎也会了。”

“最后一步，看着。”他两手一东一西伸进被子中间单层下方，向上一拱，那儿便凸起如一座连绵的山丘。

“这中间的连接处要搭得和上下两层一般高才行哈”，他叹了口气，“这儿最他娘的难搞，看起来简单，但要使巧劲”，尤超又捏了许久，才起身抚下额上的汗水。

“我也就这点能耐了，大家领会下赶快开始吧。”又把靠墙东面的倒过来朝向大家，终是长舒口气，笑了起来。

屋里响起不绝的掌声，“这豆腐块搞得骚的很”，众人夸奖到。

各人或上铺或下铺展开自己的被子拾掇起来，小小的房子仿若不足几人施展。

蓝羽建也顺着脚手架攀上上铺，“被子啊，这家伙软塌塌的可怎么办好。”

“你们说，班长教的咋没有电视上见得部队那种军被好看？”沈义坤趴在上铺被子上言语。

“我们这是新发的无定型被，班长叠的不错了，部队里的很多都加了硬化帆布，我有个空军同学，他们那儿就那样。”孙熙用枕头敲打被子的褶子，打的床嘎嘎直响。

“班长叠的不简单呀”，武仝漠然说着，似乎还沉浸在尤超方才认真的教学里。

“这可是信仰哈，孙熙你个傻吊，还他丫的用枕头打，一看刚就没好好听。”王波接道，冲着孙熙吐起舌头。

“大家学的不错哈”，尤超垫着脚往上铺看，朝着沈义坤屁股轻打了下，“你小子干撒呢，叠不好收拾你。”尤超威严里裹挟着温柔的笑意。

“班长啊，我在压被子，可不能错怪我撒。”边说着赶紧来回压起被子来。

尤超又看向蓝羽健的床上，“把这塞实点，对。”把手教着阿建。

“不错哈，以前学过吗”，下铺的武仝正蹲着修被角，手下的被子已然赫赫挺立。

尤超见他丝毫没有回应，只顾修被子，即轻拍了他肩膀，“小伙子，可以呢。”想这小子的兴致挺大，执拗又一丝不苟。

两个宿舍转了会，尤超信步走到门口，就要到了七号楼大堂。

他的衣服早已汗湿，这会儿行在楼道里任过堂凤拂过作训短袖下的肌肤，何其熟识。

他以为自己都忘了，却终是记得清楚。刚刚多想狠狠拍那被子，只作是个平常的物件，那么宝贝它做甚？

可是，那玩意终是自己的信仰，也该成为小战士们的信仰。

成立班建制的第一晚，营里并没有召开班会。

“都洗漱完没，快熄灯了”，尤超推门进来107，径直走去阳台，随手关上两扇窗子，“夜里要降温哈，以后记得晚上关窗。”

“以后早上都要出早操，8.10起床哨，听着点哨声哈。”

“好的班长。”蓝羽建在上铺半身坐起应着。

“我住214哈，有事上去找我。”

“唉，大哥往那边去点，腾点地方。”旁边一个战士挤进来洗漱，武仝正刷着牙，听这话往左边瞅去。

“奥，你啊，班长在后面呢哈。”右手又指去他后面，却连带着嘴里的牙刷也掉出来。

祁斐龙不急放下黄脸盆就忙回头去，“莫吓我哈，下午那会就吓得够呛。”

“哥们，你哪的，听口音不是**的吧？”武仝问到。

“陕西榆林，祁斐龙。”

“骑飞龙，厉害。”武仝朝他竖着大拇指。

“你丫的，上古那会黄帝嫡系二十五个儿子，第三子叫祁豹，就是这个祁姓。”祁斐龙边在手掌上比划，“斐却是文采斐然的斐字”，苦笑笑，“可是我他娘的实在学习不咋地，所以就当几年兵混口饭吃。”

武仝听他说的入神，又想到信仰的事情。

班长的一言一行，都是极好的榜样，他那般的专注与认真，饶是自己一年后也望尘莫及。更别提什么信仰不信仰了，自己好像从来没有梦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