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新兵

第二章新兵

这正是2014年8月30号的下午，又是一年开学季。

什城大学中区七号楼前的告示栏画着献身国防的板报，素笔勾勒，炯然夺目。旁边丈外的大树荫凉下，新生接待点简单横着两张黄色的课桌，三个着制式常服的战士正端坐着接待新兵登记。

什城大学国防生14年预招生100人，全临床医学，培养目标陆军师以下作战部队军医。

武仝拖着行李悻然走过去，他看起来大抵15。6岁中学生的样子，实已经19岁了。额上沁着密密的汗，精瘦的身体套着海贼王样式的白短袖，淡蓝色齐膝马裤，一双44匀黑的脚踩着人字拖很扎眼。

“武仝是吧，我找找，”武仝瞟到表格上人大半还没报到。

“在这儿呢，你看人家考的这成绩”，说话那战士拍起中间战士的肩膀，“你好不好意思”，便是一阵笑语。

“都陈芝麻烂谷子了还提呢”，那战士却是脸红着辩白。

“国防生协议带了没？”最右边的战士紧接着问询，“师弟。”

武仝倒是局促起来，使劲点点头，“带了。”又从入学通知书的邮政信封里往外掏着，此刻又想起，家长签字还没写。

那战士倒是看出他窘境，平静说道，“家长看过同意的话自己签字就行。”

“那就是说这些衣服都不用带”，一旁传来几个新兵和家长的交谈声。

“你住107宿舍，宿舍钥匙拿好”，那战士递过钥匙嘱咐道，又看到武仝稍长的头发补充说，“待会把头发理了，三毫米，晚上10。30前回宿，统一查寝”，武仝低头应着。

“你一个人来的吗”，一个气质非凡的战士背手立在石阶上笑着问询，“我那会儿也是自己来的，可以呢，师弟”，说话那人一口板正的普通话里透着淡淡的湘音，一身夏常服挺拔帅气。这人正是林岑，今年的新兵连连长。

“唉，你说，这师弟怎么都这么嫩啊？”“哼，”林岑笑着晃起头来，“你丫的刚来不是一个吊样。”

武仝抬头瞥见楼门口上挂着块金色牌匾，国防生楼四个大字镌刻着。比起校区里的暑热，这倒是个幽黑深凉的巷道，双壁墙面涂着寻常的白色，该是有些年头的老房子了，处处泛着浅浅的土黄加之久不见阳光的灰青。武仝放慢了步子，甚至是停了下来，只觉得一进来即沁透全身那种的凉很熟悉，说不出来的感受，就只是很熟悉，惬意。

这个地方，他要待五年。

107宿舍这会还没人走进，推开门也是一股阴燥由下往上笼罩着，上下铺六人间，铁一色的床和书柜，衬得地面黝黑。他就近选了门口的下铺放了行李，张望到窗外阳光照耀着成片的榕树叶油绿盎然，目难拾遗。

不消多时，国防生楼又陆续走进了数十新兵，武仝理完头发再次回来时，宿舍的铺位上已然都有了主人。几人未及交涉，一楼楼道响起了那陪伴他们五年的哨响，缭绕在绵长的廊里，刺耳清丽。

“新兵连领物资”，一个身着夏常服的战士在一楼楼道门厉声吼道。新兵们遂相继走出宿舍，个个面面相觑，快百余号人吵嚷着拥挤在廊道里。

07式丛林迷彩、作训帽、编制外腰带、春秋常服、大檐帽、制式皮鞋、迷彩鞋、外腰带等。

人手一个不锈钢的单柄中号茶杯，里面塞得满满，国防生专属领章、领徽、肩章、臂章、胸标一应俱全。

“杯子里一共8小件，大家都数数，别少了。”林岑面露笑意对着熙攘的新兵们喊道。

众人吵嚷着回到宿舍，各自清理起物资来，战士中许多是首次见这么多新奇玩意，兴奋咂叫声不绝于耳。

不消多时，楼道传来一声急促哨声，“新兵连集合，楼前点名。”十几个宿舍怏怏走出穿戴整齐的新生，队伍里仍是叽喳不断。

“都他妈跑起来，楼前站好”，百余名新兵迷彩急涌动推搡起来，林岑一声吼叫便盖过众人吵嚷，惊得战士如受惊的小鸡崽安生许多。

他正直立在队伍前的台阶上，打开蓝色办公夹的点名册。

“武仝”，“到。”

饶是点名途中，众人听得一阵机鸣声轰隆驶近，不多时便见两辆迷彩大巴慢速驶向七号楼，正对路口停下。车里满是雀跃的年青军人，却不是新兵那种稚气的无知，更多的是重获自由的原始欲望。“他妈的终于回来了，爽”，车门一开，便见有战士猴急跳下，目之所及个个是脸色黑亮的兴奋伙计，又是足足百十号人。

新兵这边皆是不知所谓，唯独目光被尽数吸引过去。“沈义坤，沈义坤，你看撒呢，好看他娘的过去看。”林岑右手食指直指向他，吼叫的声响震得众人打起激灵，眼神瞬间聚焦过来，“都他妈给我站好了。”

众人被吓得不敢再有旁的心思，只得仰头阔耳使劲听着，生怕被抓出去做典型，“都有，稍息。”场外零散站着几处家长，无不对林岑响彻的军令赞扬有加。

“大家好，我叫林岑。”下午三点钟日头的还是毒辣无比，这战士脚步由稍息转为立正状态，缓缓面向身前90度转向敬礼，挺拔精干，目光威严坚毅。“13级信管专业，湖南长沙人，今年大三，很荣幸能担任本次新训新兵连连长。截止目前新生实报道84人，女生6人，男生78人，共分七个班。由105到115，为一班至七班，对面两宿舍为一个班建；女生住六号楼，和115宿舍同属7班，晚上会有班长带大家学习纪律。”林岑洋洋洒洒说了许多，众人听得认真。“从明天开始，新兵参加晚点名，一切服从模拟营规章制度，按时起床就寝，不得离宿。”

各自解散带回后，这伙天南海北的小战士们开始享受最后一个自由的夜晚。

“唉，你们说那些人搞撒去了，咋都黑的跟炭一样。”沈义坤立在仪容镜前调着头上的迷彩帽。

“应该是大二的师哥，刚从部队练了一个月回来。”陈波凑着岔。

“某某步校，正对镇政府，离我们高中不到一公里，老是一大早都能听着战士们喊号子”，说话这人叫蓝羽建，这小伙唇红齿白，圆寸下两侧鬓角各透着条浅浅的横纹，那是多年带眼镜留下的压迹，身量170cm，在二班中也是末位了。

“那时候我就想以后千万不当兵，累的要死，没成想我妈愣是给我报了国防生。体检测视力那会，我不想过，就说都看不见，以为妥妥被刷下来。结果负责我的护士姐姐说，小伙子上学不容易，以后一定好好保护眼睛，我给你记合格。”

众人听他遭遇皆前仰后合，言到开怀处，孙熙操/起口山东口音对彪河南的武仝，以及疆内的陈波，沈义坤几人，好不快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