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1章胸有成竹

“是何人告密？”扎木苏问道。

“便是老年的中军官路成虎。”胡混道：“此人因为我大嫂阿宝，被老年痛打了几顿，怀恨在心，投靠了佘能，暗中搜集老年的罪状，回朝之后，又投靠了老年的对头。据说，这位爷已经因此而得势，一路官运亨通。”

“主人的消息真灵通，从哪里得来的？”扎木苏笑道。

“天机不可泄露！”胡混拒绝说明。

年羹尧刚刚走马上任，便被降为浙江、杭州将军，陕甘总督印务，由奋威将军岳钟琪署理，抚远大将军印，也被收去，岳钟琪已经启程，前往西安接掌一切。老年的对头知道主子要拿老年开刀了，参奏老年的奏章，雪片般递将进来，甚至买通沿途百姓，纷纷控告年羹尧沿途作威作福，袭扰地方，草菅人命，占淫民女等等不法行径。真的是墙倒众人推狗撵下坡狼，这位曾经威风八面的大将军，已经是穷途末路，四面楚歌了。

这些消息都来自杨德。

佘能与京城声息相通，每日都有各种消息，以六百里急传送到边陲。杨德铁了心要报答胡混的救命之恩，将各种消息毫无保留地提供给了胡混。

“年羹尧杀人如麻，恶贯满盈罪大恶极，仅仅罢官革职，未免太轻了。”扎木苏扼腕不已。

“他活不了。”胡混道：“老年太飞扬跋扈太专横，得罪人太多。满朝文武揣测圣意，看出主子对老年极为不满，颇为忌惮，墙倒众人推，你一本，我一本，列举老年种种不法，罪大恶极，请皇上将年羹尧革职问罪，估计近日内便会有消息。江山好改秉性难移，以老年的秉性，一旦被革职，他不会安分守己，默默无闻地过安分日子，一定会不断地触犯皇帝老爷，最终招来杀身之祸。总之，他活不长，他的对头也不允许他活。”

扎木苏突然跪倒，道：“主人，年羹尧一死，主人便兑现了自己的承诺，小的谨代草原上千百万枉死者，先行谢过！”言罢连叩了三个响头。

胡混笑道：“老年如果死不了，你这三个响头不就白磕了？”

扎木苏道：“扳倒了年羹尧，主人也是言而有信，主人准备如何脱身？”

胡混道：“我在等机会，早一步迟一步都不行，说说周围的官兵布防。”

“变化不大，重点在东部和东南部，城西二十余里外，有岳钟琪的二千人马，西峡口有一个火枪营，约有六百余人，此外，佘能又派遣五百精兵进驻湟源，完全截断了通道，即便闯过了西峡口，也闯不过湟源。东、东南、正南方向，都驻有重兵，而且有黄河天险，不利突围，唯有西边兵力稍弱，而且地形熟悉，只有一道封锁，若能闯过二千精兵的拦截，便天高海阔了。”

“狗熊所见略同！”胡混抚掌道：“佘能以为我们会向东、向南逃窜，本舅爷偏要出其不意向西走，尔后穿越察尔汗盐湖，前往结古。”

“主人也要去结古？”

“不，我要回家。”

扎木苏道：“据说，西宁至兰州、河州，一路上有数十道关卡，只怕过不去。”

胡混浑不在意，笑道：“条条大路通中原，我可以翻山越岭抄小道避开关卡。”

“主人何不先到扎西奇寺，尔后取道黑错、洮州、岷州，再到陇西？这条道虽然要远出千余里，但可完全避开官府的盘查。”扎木苏别有用心地道。

胡混等人逃走之后，官兵必将进行大清剿，阿芷正在扎西奇寺，近在咫尺，他希望小姐能够夫妻团圆远走高飞。

胡混道：“这主意不错，不过，我从未走过这条道。”

扎木苏道：“不妨，大台吉曾派人勘察过这条道，届时，属下会派人前去，沿途接应主人。”

“你家大台吉为何要勘察这条道？居心何在？进兵中原？”

“不！大台吉从未想过要逐鹿中原。”扎木苏摇头道。

“那他为何要勘察进入中原的小道密径？”胡混打破沙锅问到底。

扎木苏道：“防患于未然，大台吉雄才大略，什么都想到了。”

“唯独没有想到失败？”

“想到了，但已成骑虎之势，不得不破釜沉舟，拼死一搏。”

“这也是官逼民反。”胡混同情地道。

“事已至此，不说他了，主人可知盐湖的路径？”

胡混道：“走过一次，险些陷进去送了小命。据说那鬼地方处处陷阱，深不知底，一旦陷进去，便会被卤水泡成腌人，并且有妖魔怪物出没，无人敢走，你家老爷我被吓破了胆，再也不敢走了。”

扎木苏失声一笑，道：“那是讹传，没有什么妖魔鬼怪，但处处陷阱却是真的，贸然闯入，的确十分凶险。主人放心，盐湖中有一条密道，白翎曾多次往返其中，届时，属下会派他护送众弟兄过去。”

胡混握住扎木苏的手，真诚地道：“老扎，谢谢你，待此事一了，你我便不再是主仆，而是兄弟了。”

“属下不敢，此生此世，主人永远是属下的主人。”扎木苏谦恭地道。

一刻之后，胡混辞别了扎木苏，施展轻功匆匆往回返。

走到半途，忽地收住身形，低喝：“什么人？出来！”

道旁的杨树林中踱出一个黑影，胡混看得很真切，是一位相貌英俊的青年，面貌似曾相识。

“尊驾何人？有何见教？”胡混戒备地问。

青年“嗤”地一笑，说道：“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小毛神，你的轻功术突飞猛进，连我都追赶不上了。”

“玉花娘！”胡混失声轻叫。

玉花娘是昆仑五瘟之三百变神瘟的徒弟，也是胡混的死对头，数年不见，今夜找上门来，来者不善。

“是我！”玉花娘举步向前走，胡混对她的奇毒与迷香深怀戒心，步步后退。

玉环娘收住脚步，笑道：“你不用怕，我今日不会伤害你。”

“有何见教？”胡混依旧不敢大意。

玉花娘道：“求证几件事，第一件，据闻胡少光恢复了神智，他现在何处？”

“他被人打成白痴，是你所为？”

“不错！这厮企图对我非礼，被我废了武功，制了奇经八脉，变成了白痴，不意竟然神奇地恢复了神智。打蛇不死，后患无穷，当初我真不该手下留情，他现在何处？”

“你不必找他了。”胡混叹息道：“他又被人打成了白痴，日前有消息说，他赤身**地在草原上游荡，生不如死。冬季将临，他活不过这个冬天，大姐就不必再追究了。”

“多行不义必自毙，报应！”玉花娘也为之叹息：“第二件，是你救了佘能和杨德那两个混蛋？”

“何以见得？”胡混心头一跳，矢口否认。

“你休想抵赖！”玉花娘冷笑道：“我已经查访明白，那几日，你曾在飞鹰山庄附近出没，一定是你救了那两个衣冠禽兽。”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胡混心一横，说道：“在下那几日的确在飞鹰山庄，也曾亲眼看到大姐下毒。在下原不想管闲事，可是，眼看着二十余条性命一个接一个地倒毙，仅余他二人奄奄一息，求我救命，在下一时心软，出手救了他们。大姐，杀人不过头点地，无论他二人曾经干过什么，他们已经死过一回了，你就不必穷追不舍了。再者，杨德或者自知理屈，不会再难为你，但佘能绝对不会放过你，他至今还在明察暗访，查找你的下落，他手中有数百名大内杀手，一旦被他发现，你便是上天入地，也逃不过他的毒手。大姐，官兵即将展开大清剿，识时务者为俊杰，快快远走高飞，走得越远越好。”

玉花娘道：“我有自知之明，不会拿着鸡蛋碰石头。第三件事，我想见拉乃合让一面。”

“恕难从命！我大哥被困在城里，一举一动都在官府的监视之下，你二人见面，绝对瞒不过佘能的耳目。”

“我曾多次试图进城，但官兵盘查太严，进不去。兄弟，我要退出江湖了，临走之前，我想看他一眼，帮帮我。”玉花娘央求道。

这女人对拉乃合让动了真情，至今难以忘怀。但拉乃合让不能出城，西宁城山雨欲来，任何举动都会引起佘能的怀疑。

胡混左右两难，思之再三，道：“近日内，我们极有可能会被驱逐出城，大姐真要见我大哥，不妨在左近等候几日。但有言在先，我大哥已经是有家室的人了，你不能为他惹来麻烦。”

“我知道自己是个声名狼藉的江湖**，不配做他的妻子。”玉花娘哽声说道”他有了家室，我衷心地为他高兴，衷心地为他祝福。你放心，我不会做任何伤害他的事。兄弟，谢谢你。”言罢转身入林而没。

雍正皇帝接到各地送来的奏章，龙颜大怒，将年大将军连降十八级，贬到杭州去看守城门。消息以六百里急传，迅速传到佘能手中，稍后，又传到了胡混耳中。

佘能发出了最后通牒，限令萨瑞等年羹尧的亲信，在天黑之前做出抉择。

日渐西斜，小巷内空寂无人，郭家大宅的后门悄然打开，走出一位身着**衣裙，头戴黑盖头的**女子，娉娉婷婷走向巷口。

行不数武，旁边闪出一位**少年，牵着毛驴走上前来，低道：“吴大姐，请上头口，俄送你出城。”

女子说声“谢谢”，跨上驴背，少年牵着毛驴走出巷口直奔东门。

这位女子，便是胡混家的奶妈吴妈。

杨德送来的消息说，年羹尧极有可能会被满门斩抄。如果消息属实，上至亲朋，下至奴才，一切与年羹尧有瓜葛的人，都将在劫难逃。

吴妈曾经是年羹尧的奶妈，也是年羹尧的女人，也在捕杀之列。

这女人只会几招粗浅功夫，胡混无法带她走，不得不请马二爷相助，将她送出城，尔后护送到河州，待风声过后，再打发她回乡。

胡混送走了吴妈，心中依然七上八下，惴惴不安。

侍婢翠萍正抱着少爷胡缠在堂屋嬉戏，看到主人进来，慌忙站起。

孩子已满周岁，生得虎头虎脑结结实实，看到老爹，伸出双手咿咿呀呀地叫。

“把他给我！”胡混接过孩子便亲。

孩子怕痒，抱住他的头张嘴便啃，口水涂满脸。

老爹“呵呵”笑，怪叫：“臭小子，快松手，老子的耳朵不是你揪的！”

翠萍笑得花枝乱坠，说道：“爷，少爷怕痒，不喜欢人亲他的脖子。”

胡混笑呵呵道：“能被儿子当作萝卜啃，也是人生一大乐趣。”

瞅瞅姑娘，问道：“闺女，你多大了？”

“回爷的话，小婢十七了。”姑娘局促的回答。

胡混道：“该找婆家了，有现成的，爷给你找一个，你可愿意？”

“爷！”姑娘粉面酡红，飞也似走了。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有何可羞？”他咕咕囔囔，抱着孩子来到后堂，只见妻子和锦儿、秀儿正自飞针引线，赶制过冬的裘袍，忙忙碌碌。

此时已是深秋季节，转眼便是冬季，胡混曾对几位丫鬟说，他们极有可能会被赶出城去，要她们及早准备过冬的衣物。几位姑娘也预感到危机迫在眉睫，日夜赶工，已经基本准备就绪。

此时，她们正在用一大块银狐皮缝制一只口袋，口袋的顶端缝了一个盖，盖的正中开了一个小碗大的口，奇形怪状。

“胡大！这是什么？”胡混惊讶地叫：“干什么用？装糌粑？姑奶奶，这可是上等的狐皮啊！”

这块狐皮乃是迁出二爷府之时老夫人所赠，价值不菲，用来缝口袋，简直是暴殄天物。

阿兰轻轻一笑，道：“冬天马上就要到了，孩子大了，我怀里揣不下了，我给他做一个睡袋，免得冻着他。”

胡混恍然大悟，问道：“几时能做好？”

“只差几针了。”阿兰目光一凝，轻声问道：“很快就要用吗？”

胡混点点头，忽见阿宝走了进来，众人纷纷起身相迎。

阿宝接过小胡缠亲了亲，道：“二弟，大哥也来了，他在客厅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