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0章狂澜之二

扎木苏的人马奉命驻扎在城西，配合官兵剿贼。

城北出了门便是巍峨雄伟的土楼山，无法逾越，因而没有增兵。

由此，府城处于四面包围中之中，只待时机到来，便可瓮中捉鳖手到擒来。

种种部署，皆来自军机处的密令，不仅只是为防范逆贼内窜，同时，也为防范年羹尧的亲信兴风作浪。

佘能与萨将军的接触，也越来越频繁，秘密交易，在紧锣密鼓地进行。这一切，也是军机处的授意。

杨德言而有信，将官兵的动态暗中告知了小毛神，唐小蝶从小毛神口中得知了一切，也在紧锣密鼓地部署一切。

西宁城暗潮汹涌山雨欲来，这一切未能瞒过天真的法眼，但他却不知从何着手，方能力挽狂澜。

小毛神桀骜不驯，每次相逢，都会不欢而散，小泼皮的冷嘲热讽，想起来便令人心头冒烟，真不愿意再见这位泼皮无赖。

他伫立在南山破庙前，遥望府城，忧心忡忡。

山下红影乍现，飘然上升，转瞬来到近前，是酒袋**。

“大师不期而至，必有见教。”天真合掌相迎。

“无事不登三宝殿，请施主出面力挽狂澜。”酒袋**开门见山。

“小毛神对我心存芥蒂，话不投机，晚辈不想自取其辱。”天真苦笑不已。

“施主不必去见小毛神。”酒袋**道。

“然则如何能够力挽狂澜？”

“施主与佘能佘大人相识？”

“数面之交。”

“他知道施主的身份？”

“了如指掌。”

“结古一带，藏匿了近千名血案的受害者，朝廷正在暗中调兵遣将，即将以此为口实发兵征讨，其真实目的，乃是借此将青海全境，完全纳入大清之版图……”

青海自古为番族所居，明洪武二年，太祖定陕西，即遣官来河湟招谕，其酋长皆观望，复遣员外郎许允德招之，乃多听命。明洪武十六年，青海酋长史剌巴等七人来归，至者亦悉授官，视为外藩，对其领地并不派兵镇守。即是说，这些酋长的领地，并未完全纳入朝廷的版图。

清初，固始汗自西北侵入青海，建立青海蒙古，顺治三年，固始汗归服大清，青海蒙古各部首领，从此成为大清的藩王，但大清的疆界，只到西宁河湟一带，河湟以外广阔的地域，则为各藩王的王国，结古一带地域广阔，山高皇帝远，官府的势力更是鞭长莫及。

此时，草原之王兵败，青海蒙古一蹶不振，青海大部已经归入大清版图，下一步，便是将包括结古在内的青海全境收入囊中。

康熙皇帝雄才大略，他不断地挤压草原之王，最终目的，是征服青海全境，打通由西部入藏的通道。

雍正皇帝子承父志，希望趁热打铁，一鼓作气完成大业，但他不敢再用年羹尧。这位爷性格暴躁好杀，所经之处鸡犬不留，而且越来越难以驾驭，如若任其继续坐大，极有可能会摆脱控制，成为第二个草原之王。因此，他不断地催促年羹尧班师回朝，尔后进兵结古，将巴颜喀拉山以南广阔地域尽收囊中。

发兵需要借口，大批反贼余孽隐藏结古，便是最好的理由。

攘外必先安内，只消剿灭了府城内外的贼人，便可挥师南下，进兵结古了。

此乃朝廷机密，便是佘能也不完全知晓。酒袋**身具五通大能力，具有通天彻地，洞察机微的神力，早就洞悉了朝廷的企图。

天机不可泄漏，但事关一方苍生的生死，老和尚干犯天条，对天真泄漏了天机。

“有这等事！”天真惊骇莫名。

酒袋**道：“出家人不打诳语，此乃天机，老僧原不该泄漏，但事关数万苍生的生死安危，老僧不能视若无睹。”

“如何方能力挽狂澜，请大师指点迷津。”天真真诚地请教。

酒袋**道：“设若佘大人得知受害者已经离开结古，去了大雪山，朝廷会不会难为雷家？”

“估计不会。”天真道：“当年，康熙皇帝与家父有约在先，我雷家不反大清，大清亦不得以任何借口难为雷家。这些人前去大雪山，只是避难，并非造反，老皇帝尸骨未寒，新皇应该不敢毁约。只是，晚辈不久前曾经请小毛神出面，劝解众人前往大雪山避难，结果……唉！”

“结果吃他奚落了一顿？”酒袋**微笑道。“施主刚正不阿，一身正气，而小毛神则桀骜不驯，游戏风尘玩世不恭，二位的性格针尖对麦芒格格不入，难免彼此猜忌。其实，二位都是义薄云天，一身侠肝义胆的忠义之士。目下，一场新的浩劫迫在眉睫，二位何不暂弃前嫌，拯救一方苍生？”

天真道：“他那班兄弟，只听他的，晚辈前去，只能自取其辱。”

“施主不必亲自出面。”酒袋**道。

“晚辈愚昧，请前辈明示。”

酒袋**道：“施主只消去对佘大人说，所有血案的受害者，已经逃亡至大雪山，若能将这个消息广为传播，兴许能使朝廷打消动武的念头。”

天真笑道：“出家人不打诳语，前辈却要晚辈说谎骗人，是何道理？”

老和尚合掌道：“佛曰，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若能拯救一方生灵，老僧甘愿永坠阿鼻地狱。”

“前辈身在佛门，却心系天下苍生，以耄耋之年，不辞劳苦奔走四方，实令吾辈汗颜，晚辈这就去见佘能。”

酒袋**道：“施主愿意出面，天下幸甚。小毛神等身处危境，还望施主不计前嫌，义伸援手。”

“前辈放心，晚辈不会袖手旁观”

“老僧要去一趟结古，请佘大人转告皇上，得民心者得天下，安抚比武力更能征服民心。大将军杀戮过甚，已经留下了大片无人区，结古一带原本就地广人稀，如若贸然用兵，将会成为新的无人区。民为国之本，锦绣河山，如若空无一人，何以为国？”

“晚辈会一字不漏地转告佘能。”

“请勿对佘大人提及老僧，出家人管闲事犯戒，尤其会招官府猜忌。”

“晚辈明白。”

酒袋**飘然而去，天真也下山了，事不宜迟，他要去见佘能，之后，又连夜拜会了马二爷。不久，血案的受害者惧怕朝廷征讨，逃亡至大雪山的消息，不胫而走，迅速传到河州、兰州，尔后又传向四面八方，也传到京城，传到皇帝老爷的耳中。

此前，雍正皇帝已经接到佘能的密报，康熙皇帝与大雪山雷家有约在先，此事天下皆知，老皇帝尸骨未寒，雍正皇帝左右为难举棋不定。消息泄漏，迅速传遍天下，又令他失去了发兵结古的理由，最终，他以安抚取代了武力征服，也没有对大雪山雷家兴师问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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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更时分，小毛神来到了滕格庄。

扎木苏将主人迎进佛堂，见过礼后，不安地说：“主人，佘能磨刀霍霍，府城已经是龙潭虎穴，危机迫在眉睫，还望主人速离险境。”

“我不能走。”胡混说：“我不动，佘能一时间也不敢贸然动手，我一动，反而会授之以柄乘机发难，他希望我沉不住气干蠢事，本舅爷偏要稳坐钓鱼台和他熬。”

胡混原可以带着妻儿远走高飞，但他不能走，阿泰的人可以一哄而散连夜走人，而吴名吴兴等人，却依然期冀能够依附在年羹尧的保护之下谋求出路。他若走了，一旦发生变故，这班弟兄会被官府一锅烩了。

“主人，莫指望萨将军，此人靠不住，极有可能已经倒戈反水，也不要指望年羹尧的其他心腹，佘能近日频繁地出没于各关隘和各兵营，显然是别有用心，这些人一旦倒戈，主人便会失去一切外援。”扎木苏继续说服道。

“你以为我现在走，老年的心腹便会助我脱身？”胡混道：“老年留下萨将军，明里是保护，实则是监督防范，我们若有异动，他会毫不留情地把我们打入十八层地狱。你放心，年羹尧不倒，萨瑞和城外的心腹便不会倒戈，这些人不倒戈，佘能便轻易不敢动手。”

“总之，主人身处危境，属下心中始终七上八下，无一日安宁。”扎木苏依旧忧心忡忡：“请问主人，何时才能脱身？”

“快了。”胡混胸有成竹：“年羹尧一倒，这些人便会树倒猢狲散马上倒戈，佘能便会乘机发难，这正是我们脱身的好时机。”

“年羹尧真的会倒？”

“一定会。”胡混肯定地说：“我得到消息说，老年一回朝，便遭到满朝文武的猛烈抨击弹劾。据说，老年被降职之后，他的对头落井下石，列举了大逆、欺罔、僭越、狂妄、专擅、贪渎、忌苛、侵蚀、残忍等等，共计九十二条大罪。这些罪状，每一条皆是凌迟处死，满门抄斩的大罪。你可知这些罪状，是何人提供？”

“属下不知。”扎木苏回答，他真的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