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9章力挽狂澜

酒过三巡，佘能话锋一转，问道：“据闻老弟前些日子去了阿尼玛卿山，那一带山高皇帝远，大将军也是鞭长莫及，老弟去那里所为何事？”

胡混塞了满口的美味，含混不清地说：“我去找人。”

“寻找何人？”佘能明知故问，打破沙锅问到底。

“扎木苏。”胡混咽下口中的食物，说道：“大将军命我招降他，谁知这家伙惧怕大将军，犹犹豫豫，始终拿不定主意。不久前，江湖风传，阿尼玛卿山发现了宝藏，这家伙大概也想发财，居然也赶去了。在下军令在身，不得不接踵赶去。”

语音一低，道：“不瞒二位，我也巴望天上掉下只金蛤蟆，恰巧落在我怀里，嘻嘻……”

“人同此心，心同此理，不足为奇。”佘能深沉地道：“老弟朋友众多，消息灵通，应该不至于徒劳往返。”

“两手空空！”胡混摊开双掌满脸沮丧：“在下一手去抓扎木苏，结果被大人捷足先登了；一手去抓财宝，结果……唉！佘大人，有消息说，所谓峥霄宫宝藏，纯系有心人故意放出的风声掩人耳目，真正的宝藏，早就暗度陈仓，由密道运走了，真有此事？”

“此话当真？”佘能惊骇地问，杨德也是满眼疑云。

胡混抓起酒壶鲸吸几大口，说道：“也许根本就没有宝藏，一切都是好事者无事生非空穴来风……”

佘能沉吟不语，宝藏到达结古之前，运宝者的行踪皆在他手下密探的掌握之中，之后，沿途的密探被神秘杀手铲除殆尽，运宝者的行踪便扑朔迷离下落不明，直到消息传出，方知宝藏已在峥霄宫中。宝藏失踪，到重新得到消息，其间长达半月有余，如果小毛神的消息属实，年羹尧有充裕的时间暗度陈仓。

杨德瞥了一眼佘能，插言道：“不久前，二位夫人东返，带走了百余车财物，莫非其中有诈？”

佘能眼前一亮，继而摇首道：“即便有诈，也晚了！老弟在草原上多年，人熟地熟，可知由巴颜喀拉山口前往中原，除了走花石峡、西峡口大道，可有别的路径？”

“有！”胡混一边大快朵颐，一边说道：“草原上的小径密道四通八达，过了花石峡，可以东渡黄河，进入尕巴松都与芒拉一带，尔后直插隆务走河州， 到了河州，便天高海阔了……”

佘能在草原多年，通常只在通衢大道，以及必须涉足的地区活动，不相干的地区极少涉足。胡混所说的地区，大多为所谓的生番聚居区，这一带千沟百壑，奇峰连绵，人迹罕至，官府的势力尚未进入，倘若大将军从这一带暗度陈仓，真的是出其不意，神鬼不知。

此时，佘能亦如年羹尧一般，丝毫没有怀疑，眼前的这位小混混，便是将各路群雄玩弄于股掌神秘人物，固执地认为，一切都是年羹尧在暗中做了手脚，神不知鬼不觉地转移了金砂。他请小毛神喝酒的目的，便是希望从他口中得到蛛丝马迹，证实自己的怀疑，掩饰他的失败。

小毛神一眼看穿了他的用心，顺水推舟，在年羹尧的脖颈上，又加了一条套索，将他牢牢地套住，再也挣扎不开了。

佘能暗暗颔首，不由信了八分，这一来，将年大将军推上了不归路，年大将军暗度陈仓，秘密抢走数百万两黄金的密报，很快便呈现在皇帝老爷的龙桌御案之上。

杨德道：“据我所知，这一带山高林密，地形复杂，很多地方不通车马，而且是生番区，生人轻易不敢踏入。老弟，多饮伤身，少喝几杯。”

胡混放下酒杯，打着酒嗝笑道：“山南马场一带，便是当地人也轻易不敢踏入，佘大人的手下，不也接二连三地闯了进去？”

“也是十去九不归啊！”佘能想起数年来葬身山南的同伴，不禁感慨万端。

“在下冒冒失失地闯进去，也是九死一生。”胡混感同身受，也是感慨不已。

“据闻这批宝藏，多达数百万，那一带不通车马，如何运走？”佘能将话题重新转到了宝藏。

胡混道：“马车不能通行，但骡马可以畅通无阻。生番区也不是见人便杀，生人进去，对当地头人打个招呼，送一份礼，尔后规规矩矩地走路，便没有人阻拦你。”

佘能笑道：“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佘某在草原上数年，真是耳目闭塞，见识短浅，不及老弟之万一啊！”

“岂敢、岂敢，佘大人太抬举我了，干一杯！”小毛神眉开眼笑。

佘能浅饮辄止，放下酒杯道：“据闻扎木苏与老弟私交甚笃，他现在是我的人，老弟如果愿意，我便请他来，陪老弟饮几杯……”

“谁和他是朋友！”小毛神醉眼歪斜，拍案大叫：“这家伙曾三番五次追杀我，险些砍了我的脑袋，还有，我怀疑，当年轰动一时的飞贼案，也是他在暗中捣鬼……”

草原之王曾多次企图拉拢小毛神为其所用，遭到拒绝。之后，草原之王起兵造反，扎木苏率兵追杀河南亲王与小毛神，从黄河岸边，一路赶到土门关下，双方在途中多次刀兵相见。

佘能对当年的纠葛了如指掌，也对飞贼案疑窦重重。他了解小毛神，以小毛神的为人，无论如何也不会干出这种丧心病狂的大案。扎木苏是草原之王的心腹，手下奇人异士不计其数，找一个形貌相似的人栽赃嫁祸易如反掌。

“扎木苏就在城外，不如唤他前来，还老弟一个清白。”

“好主意！我几次问他，他都支支吾吾，有大人在场，他不敢不招！”胡混站起身来，含混不清地叫，言犹未了，忽觉酒气上涌，“哇”地一声，呕吐起来。

佘能长身而起，皱起眉头道：“老弟，你醉了。”

“俺没醉。”胡混抓起酒壶，前言不搭后语地道：“佘大人，酒逢知己千杯少，快叫他来，俺敬你一杯！干！”

佘能退后一步，道：“杨贤弟，毛神老弟醉了，请送他回府。”

“遵命！”杨德不由分说，将小毛神扛上肩头出了客栈，已是夕阳无限好。

他拐过十字大街向南走，低声问道：“兄弟，你真醉了？”

胡混轻轻一笑，在他耳边道：“杨大哥，谢谢你送我，莫说话，向前走。”

街头人来人往，说话不便，绕过马神庙拐进小巷，杨德四顾无人，忍不住问道：“老弟，你适才所说的暗渡陈仓，可是真的？”

“我也是道听途说。”胡混不敢泄露天机说出真情，叮嘱道：“杨大哥，你就权当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莫管。”

杨德道：“是非只为强开口，我不会管闲事。年大将军即将班师回朝，兄弟，听哥哥一言，尽快设法脱身。”

“大哥是说，大将军一走，官府便要对我们下毒手？”胡混试探地问。

“大将军一走，岳将军便会接管西宁的防务。岳将军忠心报国，赤胆忠心，绝不会徇私枉法。”杨德技巧地暗示。

胡混道：“小弟适才在将军府，隐约听到大将军说，要留萨将军镇守西宁。”

杨德道：“兄弟，官场凶险，不要相信任何人。”

“大哥是说，这位爷……”

“兄弟，常言食君之禄，忠君之事，身为朝廷官员，首先要以国事为重，否则便不配在朝为官。”

“小弟明白了，小弟会尽快设法脱身，谢谢大哥！”胡混真诚地说。

“不用谢，此次佘大人又死伤了数十人，唯有大哥的同伴毫发无损，这一切都是兄弟所赐，我和弟兄们一定会竭尽全力助你脱身以报万一。”杨德也诚恳地说。

“多谢大哥。到家了，请放我下来，寒舍有大将军的耳目，小弟就不请大哥进去了。”

杨德放下胡混，互道珍重而别。

大将军如期班师，驻扎在府城周围的官兵撤走了大半，蒸蒸苍民如释重负。

吴名吴兴带领同伴立即进驻将军府，阿泰的人马也奉调入城，驻扎在西海客栈，与将军府咫尺相隔。

唯有青河没有进城，唐小蝶听从了小毛神的劝告，将其化整为零，隐身在府城周围。

佘能的人马则迁出城外，驻扎在东、西两关。

唐小蝶犹不放心，命胡混搬出二爷府，迁居到郭家大宅，与拉乃合让等人合并一处。同时，命邓天、邓宇秘密出城，急如星火赶赴绝情谷。

绝情谷中，尚有数十名兄弟姐妹，伴君如伴虎，唐小蝶始终对大将军心怀戒心，因此，她将同伴们留在谷中以防万一。萨将军乃是大将军的心腹，但官场无父子六亲不认，她不敢掉以轻心，绝情谷是她唯一的退路，因此，她打发邓天、邓宇赶赴谷中打点一切。

官兵也在暗中调动，朝廷严令佘能，将反贼余孽就地剿灭，不得令其流入中原内地。因此，岳钟琪的兵马秘密调动，在城东以及东南部百里之内布下重兵，严防匪类东窜。

城西方向，岳钟琪的神机营进驻西峡口，封锁了南北通道，另有二千精兵驻扎在城西二十余里外，截断了西逃的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