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4章人间胜景

说杀便杀，根本无须下水，胡混一棍下去，便打翻了两条大鱼。柳絮伸出刀鞘，一条一条地拨上岸来，盏茶功夫，便捞上了七八条。

柳絮忙道：“二哥，足矣！够矣！不可滥杀，！阿弥陀佛！”

胡混道：“你小子就会装神弄鬼，快去捡柴生火，我来洗剥。”

“得令！”柳絮飞也似走了。

无需走远，附近的灌木林中，遍地枯枝，俯拾可得。二人七手八脚升起篝火，烤食鲜鱼。胡混一口酒一口肉，自得其乐。

酒香入鼻，柳絮馋涎大动，但却羞于张口，灵机一动，递过一块烤鱼，道：“二哥，尝尝小弟的手艺。”

胡混不知有诈，接过烤鱼咬了一口。

柳絮不仅智谋超人，而且心思缜密，每次出门，都要带足各种野外生存的物事，盐巴佐料便是其中之一。而胡混却忘记了带佐料，两相比较，有佐料的与无佐料的食物，吃起来别如天壤。胡混吃了一口柳絮的烤鱼，只觉自己的烤鱼再也难以下咽了。

他正要开口，忽地想起适才自己拒绝互通有无之事，心念微动，立知柳絮用意，“呵呵”一笑，说道：“七弟，你适才的建议颇有道理，出门在外，的确很难面面俱到。”

“二哥要说什么？”柳絮不动神色。

胡混讪讪一笑，道：“我愿意接受你的建议。”

“什么建议？”

“臭小子，得理不饶人呀？”胡混横眉竖目：“拿我的酒，换你的盐巴！”

柳絮慌忙将盛佐料的小革囊递给胡混，道：“二哥见外了，你我亲如手足，便是要我性命，小弟也舍得，些许微物，什么换不换的，都拿去!”

胡混黑脸发热，自嘲地道：“他娘的，本毛神自以为绝顶聪明，没想到今日阴沟翻船，栽在你手中。”

“哪里哪里，二哥是故意逗我，倒是小弟小气，和二哥认起真来了……”

柳絮越是谦让，胡混越感到无地自容，也有些恼羞成怒，叱道：“我知道你很聪明，没想到你会把聪明用在自家人头上。”

“冤枉！”柳絮大声叫屈：“小弟什么也没做。”

胡混递过酒囊，道：“正因为你老兄什么也没做，所以我才中了你的暗算。”

“小弟愚昧，听不懂二哥的话。”

“再敢装疯卖傻，小心我揍你！”胡混抓起了木棍。

“小弟不敢，小弟知错了……”

“知错就快喝酒！”

“是是，小弟遵命！”柳絮心中暗笑，捧起酒囊连饮几口。

胡混问道：“还有多远？”

柳絮取出拉乃合让带来的密图，查看片刻，指着图上的线条说道：“在这里，循溪流而上，天黑之前便可赶到。”

峡谷长达数十里，越深入越狭窄，溪流也变得越来越湍急，两岸铁崖夹峙，已无落脚之处。水不深，但峡谷幽深阴暗，河水奇寒砭骨，河中怪石林立，滑不留手，两条人影轻灵如猿，踏石飞渡。

深入数里，河床再度展开，蓦闻涛声如雷，但见危崖耸立，石崖上飞泉激珠，一道白亮亮的匹练，宛若天河倒倾，落入谷底，霎时玑珠飞溅，霓彩飞虹，蔚为壮观，加上苍松、古柏、瑞草、奇花、怪窟，布满各处崖缝之上，形成一处山水雄丽的世外桃源，人间胜境，令人耳目一新，尘垢尽消。

“好地方！”柳絮失声赞叹。

胡混道：“好个屁！天快黑了，快找密道！”

柳絮取出密图按图索骥，道：“在瀑布后面。”

胡混奔到瀑布旁，探头望去，水帘后，果然有个洞口隐约可见。二人紧贴悬崖，进入水帘后，一个宽约三尺的石缝呈现在眼前。探头望去，石缝内黑黝黝阴风阵阵深不见底，一股细流潺潺流出。

柳絮毕竟年幼，不觉心底生寒趔趄不前。

胡混回眸一笑，道：“本毛神曾经独自一人陷入山腹迷了路，叫天天不应，喊地地不灵，险些活活困死，之后又遇到一条水瓮粗的大怪蟒，险些被它生吞活吃了，至今想起来仍然心中怕怕，希望这里面没有怪物。”

“二哥，你别吓我。”柳絮的声音在发抖。

胡混取出明珠，道：“此珠便是那怪蟒的眼珠。既来之，则安之，进！”言罢，一马当先踏入石缝。

柳絮心惊胆战，亦步亦趋。

深入十余丈，石缝变成一个宽达丈余的岩洞，怪石嶙峋，犬牙交错，在珠光映照下若隐若现，有如作势欲扑的怪兽妖魔，望之令人心胆俱寒。

二个时辰后，已经深入十余里，岩洞依然深不见底，似乎永无尽头。

胡混忽然收脚站住，回头问道：“七弟，饿不饿？”

柳絮惊惧四望，低声回答：“有一点。”

胡混“呵呵”一笑，拍拍他的肩头，安慰道：“莫怕，这里没有妖魔鬼怪。”

柳絮道：“我不怕妖魔鬼怪，就怕你说的那种大怪蟒。”

胡混四面嗅嗅，道：“放心，这里空气清新，毫无异味，没有任何异物。拿密图看看，该到尽头了。”

柳絮取出密图，就着珠光察看片刻，说道：“至少还有五里地。”

胡混取出干粮，道：“目下大概是午夜时分，来得及，先填饱肚皮，喘口气再走。”

柳絮接过一块干粮，一边进食，一边说道：“二哥，大怪蟒的故事可是真的？世间真有水瓮粗的大蟒？”

胡混“嗤”地一笑，道：“没有那样粗，是我吓你的。是了，那条大蟒你也见过。”

“你是说，毛神谷中的那一条？”柳絮恍然大悟。

胡混道：“这等事，遇到一次，也令人一辈子噩梦不绝，岂敢有第二次？”

柳絮道：“那条恶蛟真够大，全院弟子足足吃了半月才吃完。二哥，你在毛神谷中的奇遇，一定惊险万分。你的事，我师父师叔讳莫如深，从不对我们讲。左右无事，能否讲给小弟听听？”

“那一次，你老哥我可是九死一生啊……”胡混想起当年之事，感概万分，从头至尾，讲给同伴听。

柳絮听得惊叹不已，说道：“小弟听说过很多二哥的传闻，远没有二哥亲自讲的令人惊心动魄。水晶宫的经历，一定更加神奇惊险，何不也讲给小弟听听？”

“你小子得寸进尺，也不看看什么时辰了，收拾起程！”胡混拒绝讲述。水晶宫的经历，涉及诸多秘密，说不得。

五里地片刻即至，眼前铁壁当关扼险，阴森森前无去路。

胡混回头注视柳絮，含笑不语，那神情分明在说，臭小子，该你了。

柳絮冲他扮个鬼脸儿，取出密图细细察看。胡混探头望去，只见柳絮所指之处，布满圈点与杂乱的线条，有如天书一般茫无头绪。

柳絮看看四周，铁壁下有一个小小的石窝，一股涓涓细流，自石窝中流淌而出，沿着石缝向洞外流去。

“二哥，借棍一用。”

胡混慌忙递上了荆条棍。

柳絮接棍在手，将棍头**石窝，奋力扳转。

“吱……”一声怪响，砂石纷纷坠落。

铁壁缓缓移动，露出一道石缝。柳絮奔上前去，凑在石缝旁侧耳倾听片刻，压低嗓音道：“进了这道密门，便进了峥霄宫，里面没有人。”

胡混不放心，摆摆掌，凑到石缝前默运神功倾听片刻，果然毫无声息。石缝宽仅半尺，无法进入，他扣住石壁用力一扳，谁知石壁稳如磐石，纹丝不动。

柳絮低低一笑，道：“二哥，密门由机关控制，人力难以推开，请退后几步。”

“我来！”胡混接过木棍用力一扳，密门又开启了尺余。

胡混接过明珠收入怀中，说道：“洞内可能有人把守，不能再用它了。”

明珠一收，眼前顿时伸手不见五指。柳絮心中发慌，一把抓住胡混的手臂，低道：“二哥，我什么也看不见了。”

胡混道：“抓住我的腰带，走！”

柳絮眼前漆黑，紧随胡混，高一脚低一脚，踉踉跄跄向前走。

他看不见，在胡混眼中却是毫微毕现。石门内是一条岩洞，有明显的人工开凿痕迹，脚下也甚为平坦。

行约里许，胡混忽地收脚站住，只见巨大的岩洞内，堆满了牛皮口袋，信手拎起一只，十分沉重。

“金砂！”他心中暗叫。

“二哥，为何不走了？”柳絮低低问道。

“到地头了。”胡混低声回答，将同伴推到口袋旁，低道：“你身后便是金砂，你在这里稍候片刻，我去前面看看，切不可弄出动静。”言罢，晃身而没。

片刻之后，胡混匆匆而返，取出明珠笑嘻嘻道：“七弟，洞内无人把守，请看，这里便是大将军的藏宝库！”

柳絮注视堆积如山的牛皮口袋，失声道：“这样多！”

胡混道：“三四百万两，一斤十六两，每一袋重达百斤，你算算，有多少袋？”

“二千多袋！”柳絮立刻得出了答案。

胡混道：“要将它全部运走，需要多少人力？”

柳絮眼神一动，笑而不答。

胡混也不追问，说道：“打开看看，可别闹出笑话。”

柳絮依言打开几袋，果然都是金砂。

胡混道：“即入宝山，不能空手而返，你可以带走几两。”

柳絮道：“二哥，休要门缝里看人，小弟喜欢银子，但不贪财。腰间无银，心中发慌，怀中揣几两银子，心里就踏实了，揣得多了，反而会奢望得到更多，久而久之，人的心就变黑了。”

“面对金山银山不动心，是我的好兄弟！”胡混赞许地道。

“这等紧要之处，为何无人把守？”柳絮岔开了话题。

胡混道：“这里曾是我丈母娘关押人犯之地，石门厚达数尺，石门一关，万夫莫开，毋须留人看守。”

柳絮道：“原来如此，是了，郭垓曾言，二哥曾以囚犯的身份进去过，指的便是这里？”

“正是！当年，我被丈母娘捉来，迫我交出二宝，险些拆散我全身的骨头，之后又将我囚禁于此，反而被我顺手牵羊，放出了一群囚犯，马二爷便是其中之一。”

“之后，二哥便与二爷成为莫逆之交？”

“正是，此地不可久留，走！”

二人扎紧口袋原路往回返，钻出瀑布，已是旭日东升，金光万道。二人略事休憩，重新登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