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3章进退两难

身后有人，巨大的岩石上，坐着一位身着紫袍的年轻人，朝他和气地扬扬手，说道“郭兄，老朋友到了，为何要躲避？”

郭垓脸色一变，陡然举起雕弓张弓欲射。

年轻人是柳絮，他站起身来说：“小毛神是我二哥，我不相信你敢杀他的兄弟，我二哥到了。”

急回首，小毛神已在百步之内，扬手高叫：“老郭，你敢伤我兄弟，我打断你的狗腿！”声落人到，到了面前。

郭垓被他神奇的身法惊得目瞪口呆，吃惊地叫：“你……你会飞行术？”

“屁话！”小毛神嗤之以鼻：“我没长翅膀，如何能飞？这是武林中常见的御气飞纵术。实不相瞒，你老兄虽然是阿珊宫主的部下，但我并不记得你。”

“何以见得我是阿珊的部下？”

“蒙的。”小毛神坦率地道。

“你蒙错了”郭垓立即予以否认“在下姓石名峰是本地猎户，独来独往，不受任何人约束，更非什么阿珊的部下。”

“原来是石大爷，幸会幸会！”胡混嬉皮笑脸地抱拳行礼，改用藏语道：“这一带方圆数百里没有人烟，石大爷家居何处？属于哪个部落？你家头人姓甚名谁？”

弱肉强食是大自然的普遍规律，大草原上尤其如此。无论牧人猎户，可以独自放牧居住，但必须是某个部落的成员，失去群体保护的独门独户，很快会被强者无情地吞噬。

峥霄宫是地地道道的江湖门派，与当地牧人极少往来，出山采购，也由通译出面贸易，所以，门下的藏语、蒙语一塌糊涂，能讲几句应酬话的算是高手。

郭垓藏语十分蹩脚，胡混说得又急又快，令他不知所云，张口结舌。

“为何不说话？”胡混咄咄逼人。

“说什么？”郭垓茫然问道。

胡混“嗤”地一笑，道：“在下是当地地头蛇，对方圆数百里的风土人情，大小部落了若指掌，郭兄家居何处？在哪个部落？”

“在下叫石峰，不是你的什么郭兄！”郭垓避而不答，坚决地否认。

胡混笑嘻嘻道：“是不是不打紧，你的眼神告诉我，你认得我，这就足够了。”

“你要干什么？”郭垓紧握猎叉戒惧地问。

数年前，阿珊宫主招兵买马，在峥霄宫大宴群雄，胡混也被阿珊捉去，强迫他交出水晶宫密图，吃尽了苦头，而他却在席间口口声声称阿珊为“丈母娘”，令群雄莫不侧目，郭垓也在此时认识了这位无赖，而且再也无法忘记。

“给你一个忠告。”胡混说。

“在下不要任何忠告！”郭垓拒绝接受。

“何不姑妄听之？你老兄不会怯懦到连听忠告的勇气都没有吧？”

郭垓紧紧地闭上了嘴，再拒绝便是承认自己懦弱。

胡混道：“你在玩火。”

郭垓道：“在下清楚自己在干什么。”

“你使自己成为众矢之的。”

“在下至今逍遥自在活蹦乱跳，谁能奈我何？”

“你承认自己是众矢之的？”

“是又如何？”

“也承认自己是郭垓？”

郭垓张口结舌，哑口无言。

柳絮笑嘻嘻道：“郭兄听到我提到小毛神大名，便放下了弓箭，说明郭兄不仅认得小毛神，也对小毛神及其朋友没有敌意。我二哥也对郭兄没有敌意，双方何不开诚布公地叙叙？”

“说什么？”

胡混道：“峥霄宫早就冰消瓦解，所有的门徒都被遣散，你老兄盘桓不去，在打阿珊宫主宝藏的主意？”

“无主之物，人人可得，在下为何不能？”郭垓振振有辞。

“何以见得是无主之物？”

“草原之王兵败如山倒，生不见人，死不见尸，显然凶多吉少。阿珊宫主是草原之王的女人，据说她曾遭到官兵搜捕追杀，滕格庄也被焚为白地，至今杳无音讯，大概也不在人世了。”郭垓说到此处，兔死狐悲黯然神伤。

“屁话！”胡混冷叱：“我丈母娘活得好好的，你这家伙竟敢以下犯上咒她，该当何罪？”

“阿珊宫主真的活着？”郭垓将信将疑。

胡混道：“她和我的四位老婆正在某处纳福，没有人能找到她们。”

“你真的娶了四云？”

“你又说屁话了，我丈母娘诚心诚意，将四位花不溜丢的大姑娘朝我怀中塞，本毛神不是柳下惠，岂能不要？宫中宝藏，是四云的嫁妆，你小子也敢染指？”

“罪过罪过！”郭垓作揖不迭：“既然宫主健在，在下绝不敢以下犯上，窥伺主人之物。”

胡混道：“你窥伺也无用，宫中宝藏，早已被我取走了。”

郭垓道：“其实，在下久寻不得，也已经放弃了。”

“改弦易辙，打起了金砂的主意？”胡混问道。

“为何不能？”

“不再否认你是郭兄？”

“我不相信堂堂混世毛神，也会乘人之危落井下石。”

“唔，这马屁拍得好，我喜欢。”胡混笑逐颜开，显得十分受用：“不过，本毛神的确是冲你而来。”

“你找我毫无用处。”郭垓道：“那条密道可以进入峥霄宫，但无法进入宝库，数百名官兵里三层外三层围得铁桶也似，蚊虫也飞不进去。”

“宝库在何处？”

“那地方你当年以囚犯的身份进去过。”

“知道了，多谢！郭兄，听我一句忠言，莫蹚浑水，回乡去，马上走！”

郭垓拒绝离开，说道：“八仙过海各显神通，所有的人都在为此而疯狂，我为什么不能分一杯羹？在下心不重，只要十两八两便知足了。”

“而后被官府抄家灭门？”

“你在危言耸听，毛神老弟！”郭垓神色微变。

“一点也不！”胡混道：“你知道宫中的神秘人是官兵？”

“那又如何？”

“也认得大内侍卫佘能？”

“认得。”郭垓勉强回答：“当年，宫主大宴群雄，你在席间胡闹，这位爷也到了。”

“这一次，他不仅到了，而且带来数百名大内杀手。”

“所以，我也感到百思莫解，宫中的神秘人是官兵，这位爷本该舍命相助才是，而种种迹象表明，这位爷也与群雄一样居心叵测，老弟可知这是为何？”

“我不知道，但我知道，这场风波平息之后，凡是参与此事的江湖同道，都会沦为钦犯而遭到朝廷的追杀，其家眷也会被满门斩抄。郭兄有没有把握保护家眷，逃过追杀，享受抢来的财宝？”

“这……这与朝廷何干？”郭垓面无人色。

“如若无干，何须出动大批大内侍卫？”

郭垓张口结舌，脸上有明显的惧意。

胡混又道：“目下，各方都在围堵你，无论落入何人手中，你老兄也会吃不了兜着走。朝廷早将宝藏视为囊中之物，凡是参与劫宝者，事后都在劫难逃。你老兄目下是大名鼎鼎家喻户晓的人物，即便你能逃过群雄的围追堵截，即便你能侥幸得手，你老兄都会首当其冲，第一个被官府追杀。朝廷的势力太强大，没有几人能够与之抗衡逃脱法网，所以说法网恢恢疏而不漏。你也一样。为了几两金砂，赔上全家人性命，何苦？”

郭垓被他说得心底生寒勇气全无，沮丧地道：“在下在江湖上鬼混半生，至今两手空空，原指望拼着性命得一注横财，而后隐姓埋名退出江湖，谁知……唉！”

“郭兄真想退出江湖？”

“在下两手空空，连盘费都没有，如何去见江东父老？进退两难啊！”郭垓苦笑不已。

“也许，在下可以助你一臂之力。”

郭垓以为胡混要助他盗金砂，忙道：“在下适才说过，在下的心不重，只要能到手三五两，能维持我一家大小今后的生计，在下马上回乡。”

胡混取出一叠银票，道：“这里有一千两银票，送给你，马上走，必须在半月之内返回家乡，尔后马上与当地有头有脸的人物见面，表明你在何年何月何日回乡。日后，你一定会受到官府的盘查，这些人会为你作证，证明你已经在案发前回乡，但愿你能保住性命。”

郭垓突然跪倒在地，泪流满面，道：“胡爷仁义，大恩不敢言报，小人一家若能逃过此劫，当为胡爷立下长生牌位日夜供奉……”

“少废话，拿上银票快走！”

“胡爷保重，小人告辞！”郭垓接过银票，连叩三个响头，下山走了。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柳絮双掌合十，怪声怪气地道：“小人平白丢了二两银子，一直耿耿于怀心疼不已，看到胡爷丢了一千两，小人心头舒坦多了。胡爷若能还我银子，小人也会为你老人家立一块长生牌位日夜供奉。”

“你小子也学会了油嘴滑舌！”胡混杵他一拳，检出一张银票塞入柳絮手中，道：“小小年纪，也这般贪财，给你！”

柳絮接过银票一看，大叫：“才五两呀？”

胡混道：“我说过加倍还你，嫌少拿来！”伸手来抢。

柳絮陡地跃开，笑道：“五两便五两，聊胜于血本无归，老郭适才说你进过宝库，宝库在何处？”

“天机不可泄露，夕阳无限好，该找地方过夜了，下山！”

日渐过午，二人拐入一条峡谷，两边峭壁千寻，谷中幽暗阴森，亘古无人迹。地上怪石嶙峋，一条溪流在怪石间曲折穿行，尺余长的大鱼比比皆是见人不惊。

“好大的鱼！”柳絮狠注水中的大鱼，吞着口水低叫：“捞两条烤烤，一定鲜美无比。”

“再来二两烧刀子，给个皇帝也不换。”胡混望着溪水中的大鱼馋涎欲滴。

柳絮道：“三舅爷的行囊中，好像还有酒。”

“真的？本舅爷不记得了。”

柳絮道：“我带了盐巴佐料，你我互补有无，公平交易。”

胡混道：“草原上的鱼都是本舅爷的好朋友，没有盐巴也十分鲜美，恕难从命。”

“悉从尊便！”

“马上动手，我在前面杀，你在后面捡。”

“乐于效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