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2章正中下怀

胡混心头一跳，慌忙问道：“杨大哥是说，大将军一旦班师，朝廷或者大将军，便要对我辈下手？”

他的担心并非杞人忧天，大将军正在大张旗鼓地招安，朝廷杀手投鼠忌器，轻易不敢大开杀戒，大将军一旦撤兵回朝，官府便会百无顾忌。年羹尧似乎成了他们的保护神，而这类大神佛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狗脸说变就变最是靠不住，一旦翻脸，便会将他们斩尽杀绝。

“其间种种错综复杂，而且事涉朝廷机密，恕我不便多言。总之，此非善地，走得越快越好，越远越好。”杨德闪烁其词。

胡混道：“多谢大哥关爱，小弟之前就说过，我也想尽快逃走，可我不敢，即便能逃脱，大将军的海捕文书也会接踵而至，不仅小弟会沦为江湖亡命，还会危及父母。前几年，小弟被江湖豪杰追杀，迫得我上天无路，入地无门，九死一生，至今犹觉心惊胆战。官府的势力，比群雄大千万倍，所以说法网恢恢疏而不漏，一旦遭到官府的全面捕杀，没有几人能够幸免。因此，我在等大将军班师，我就不信，他回朝之后，还能只手遮天为所欲为。”

“原来如此，老弟放心，届时，在下和在下的兄弟，会暗中助你一臂之力。”杨德做出了承诺。

麻亚昆道：“二位，我辈肝胆相照，该做什么，不必挂在嘴上。时辰不早了，说正事要紧。”

胡混忙道：“是了，杨大哥有何要事？”

杨德道：“有件事本不该惊动老弟，但我委实无计可施，不得不前来求教老弟。”

“杨大哥有事但请吩咐，若能做到，小弟万死不辞。”

杨德沉吟片刻，说道：“佘大人得到消息称，一股不明身份的神秘人物，自山南马场抢掠了大批珍宝，来到结古附近，突然失去了踪迹。佘大人命我查明这些人的下落，老弟在江湖上消息灵通朋友众多，可知此事？”

胡混心中一动，道：“官府的眼线遍布天下，大队人马竟然在他们眼皮底下消失得无影无踪，宁非怪事？”

杨德叹口气，道：“不瞒老弟，佘大人在结古一线，的确布下不少眼线，谁知不久前，不知被什么人铲除殆尽，几个漏网之鱼送来的消息零零星星，无法查明神秘人马的行踪。佘大人接连派遣了几批密探，也如石沉大海，杳无音讯，大概也是全军覆没了。”

胡混暗暗惊疑，结古一带的密探，乃是当知头人奉他之命铲除了，之后前去的几批密探，他并未下令截杀，唯一的可能是年羹尧所为，他有足够的理由铲除一切威胁。

这几日，胡混正在盘算如何向佘能透露金砂的秘密，杨德找上门来，正中下怀。他字斟句酌地道：“小弟也曾风闻，有数百名不明身份的神秘人物，押送上千头满载的牦牛和马匹，由马场方向披星戴月向东赶来。事不关己，小弟并未放在心上。数日前，又有消息说，这些人出现在阿尼玛卿山，似乎去了峥霄宫。杨大哥也知道，峥霄宫已经被官兵焚毁，遍地晦气。江湖朋友忌讳甚多，除了一些走投无路的山贼，通常不会去这种地方自触霉头。”

“他们真的去了峥霄宫？”杨德兴奋地问。

胡混道：“我大哥拉乃合让奉大将军之命，前往结古公干，刚刚返回，这是他带来的消息，大概不会有假。此外，八方豪杰似乎嗅出了什么，也从四面八方秘密赶向阿尼玛卿山。小弟本想前去看看，奈何身不由己，无法脱身。”

“峥霄宫地方隐秘，地势险要易守难攻，的确是个好地方。”杨德连连点头：“官府与结古并无往来，令兄去结古作甚？”

胡混装模作样，长叹一口气，道：“大将军一口咬定，有大批血案的受害者躲在结古一带，命我大哥前去招降。”

杨德微微一笑，道：“据我所知，结古一带，的确有老弟的不少朋友。”

胡混道：“不瞒大哥，的确有。我们这些人，唯求能活下去，绝对不敢与朝廷作对，朝廷为何非要将我们斩尽杀绝？”

“朝廷的事，我也解释不清。”杨德叹息道。

“不说他了，老天爷饿不死瞎眼的鸟，总有办法能活下去。”胡混挥挥掌，驱散心头的烦恼，说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如果这些神秘人，真的抢劫了大量珍宝躲进了峥霄宫，江湖上又要掀起一场腥风血雨，不知又有多少人要断送性命，如果佘大人真有夺宝之心，还望大哥能设法置身事外，免遭池鱼之灾。”

“只怕是身不由己，在劫难逃。”杨德叹息不已，泄露了佘能的意图。

胡混道：“三角城一战，周围官兵林立，援兵顷刻即至，群雄投鼠忌器，不敢过于肆无忌惮。这一次就不同了，八方豪杰已经先一步赶去，山高皇帝远，没有人会将诸位放在眼里，一定会大开杀戒，神秘人物也不会坐以待毙，除非佘大人的势力远远超过了这两路人马，否则，杨大哥，我真担心诸位会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上命难违，听天由命吧……”杨德心灰意懒一筹莫展。

胡混眼神一动，道：“小弟倒有个主意。”

“说来听听。”杨德眼前一亮，麻亚昆也趋近前来洗耳恭听。

胡混伸出四个手指，道：“四个字，化整为零。”

“何谓化整为零？”杨德急切地问。

胡混道：“大哥目下的职责以打探消息为主，佘大人需要方方面面的消息，只要将手下弟兄分散开来，分头盯住各路江湖豪杰，不断地将消息传报佘大人，佘大人便不会要诸位去冲锋陷阵。只要能避免与夺宝者正面冲突，也许能转危为安。”

“此计大妙！谢谢你，兄弟！”杨德动情地叫：“你我兄弟能彼此照应，我们一定能活着返回故乡。”

麻亚昆道：“杨兄，有人来了。”

城厢方向出现了人马的身影，杨德站起身来，道：“兄弟，你的话我记住了。还有，八剑客及其门人弟子，已经倾巢而至，约有五六十人，势力空前雄厚，还望老弟小心防范。后会有期！”言罢，与麻亚昆飞身上马，向西走了。

来骑约有廿余骑，皆是身着便装，气势不凡的雄壮大汉，有一半是熟面孔，路成虎的结拜兄弟蒲天雄与仇天鹤也在其中。这班爷，皆是大将军的心腹卫士，其身份比亲兵营的爷高出一等，通常，只负责将军府的安全，极少支应其他杂务，今日便装出城，不会是游山玩水。

蒲、仇二人早就看到了胡混，驱马上前“呵呵”笑，抱拳道：“在下远远地看到一团白影，只道是野牲口，原来是三舅爷，幸会幸会！”

混世毛神也不是省油的灯，站起身来还礼道：“呵呵！在下正在此地小憩，朦胧中听到蹄声，梦见俺家的驴圈开了，驴群四散逃窜，在下正在追赶，忽然惊醒，原来是诸位舅爷到了。在下有失远迎，恕罪恕罪！诸位何往？”

众骑驰近，一位面生汉子没有听清蒲天雄的话，却将胡混的话听在耳中，感到十分刺耳，打雷也似叫：“你这厮狗胆包天，竟敢对咱们胡言乱语，蒲兄，他是何方鼠辈？”

蒲天雄敞开大嗓门高叫：“诸位，这位不是鼠辈，而是西宁城著名的三舅爷。”

“呵呵！原来是三舅爷，幸会幸会！”面生汉子狂笑：“在下季莫，见过三舅爷！”

“见过三舅爷！”众大汉狂笑，满脸的不屑与轻蔑。

这班爷无论是否见过胡混，个个久闻三舅爷大名，皆将他视作江湖混混泼皮无赖，对他极为蔑视，没有人将他当人物。

“小民胡混，见过诸位舅爷！”胡混再次抱拳还礼，毕恭毕敬恭敬有加。

“一竿子打死一胡同人，三舅爷，你触犯众怒了。”仇天鹤的话极具煽动性：“诸位家中都有姐妹，而三舅爷却将我辈都当成了他的大小舅子，呵呵！恭喜诸位，贺喜诸位！”

季莫跳下马，笑呵呵往前走，说道：“久闻三舅爷身负绝学，在下仰慕已久，有心讨教几招不传之秘，惜乎缘悭一面，始终没有机会。今日天随人愿，总算见到了三舅爷金面，还望三舅爷不吝赐教。”

“你要向我讨教？呵呵呵……”胡混狂笑，笑毕道：“本舅爷知道，在诸位舅爷眼中，本舅爷只是一个下三滥的混混无赖。季舅爷降尊纾贵，向一个混混讨教，不怕辱没了你家祖宗？”

“老季，公务在身，莫要误了行程。”一位同伴提醒道。

仇天鹤接言道：“饶兄，今日行程已定，天色尚早，天黑之前一定能赶到。在下和蒲兄曾与三舅爷约定印证武功，平日难得出城，因而一拖再拖，今日不期而遇，何不了了心愿再走？”

饶兄看看日色，不再言语。

“他们要去峥霄宫……”胡混心中做出了判断。

这条道向前去是西峡口，再向前是湟源，快马半日可到，过了湟源，便是前往日月山和阿尼玛卿山的大道。这班爷的鞍后，皆有一个大马包，干粮袋也是鼓鼓的，显然要走长途。如果只是去湟源，起早贪黑，当日可以往返，不必携带露宿的马包和太多的干粮。

“季兄，赏他几掌，快快赶路。”蒲天雄笑叫。

“好汉难敌人多，在下怕你……”胡混撒腿便跑。

他不愿意挨揍，更不能还手，打伤一个，这班爷便会一拥而上不死不休，唯有逃之夭夭。武林朋友有声名之累，遇事瞻前顾后顾虑重重，不少人因此而枉送了性命。小毛神只是一个江湖混混，说逃便逃百无顾忌。

众人“呵呵”大笑，蒲天雄高叫：“三舅爷，逃得了和尚逃不了庙，等我回来，再来讨教。”

胡混逃出数十步，回身高叫：“本舅爷恭送诸位舅爷踏上不归路……”

“呸呸呸！胡说八道！揍他！”季莫一跃三丈，胡混返身再逃。

仇天鹤高叫：“季兄，不必追了，三舅爷的坐骑十分肥壮，带上它，途中宰了下酒。”

“这主意不错。”季莫转身走向雪儿。

胡混高叫：“混账！你敢动我的坐骑，我马上回城找大将军讨要！”

季莫不予理睬，继续奔向雪儿。

这班骄兵悍将，平日飞扬跋扈，除了大将军，没有人能够**得住。

近了，雪儿蓦然回身，四肢绷直，长尾高竖，头颅低垂怒视来人，鼻孔中喷出巨大的气流，“呼呼”作响，形态极为吓人。

“雪儿，捅破他的肚皮！”胡混高叫。

雪儿“哞”地惊天动地一声吼叫，头一低作势欲扑。

季莫有意在同伴面前卖弄，虽惊不乱，陡然飞腾而起，脚尖点向雪儿居中的犄角尖。意图很明显，他想借力跃起，落在雪儿的鞍背制服它。

丈余距离一闪既至，身形疾泄，踩住了，千钧一发。

异兽通灵，雪儿蓦然一声怒吼，猛然扬首向上送。季莫恰在此时借力向上纵，两股力量合二而一。

季莫会飞，“啊呀”一声，被抛上半空，四肢齐动向后飞，飞出五六丈，接连几个空心筋斗，卸去力道双脚落地。尚未站稳，一缕指风无声无息地袭到，膝弯一麻，狗吃屎栽倒，当堂出彩，众同伴哄堂大笑。

季莫脸色通红，羞刀难入，爬将起来剑出鞘向前抢。

雪儿亦不罢休，火速转身扑向季莫。双方快速接近，眼看要展开一场生死大战，呼哨声入耳，雪儿立刻弃了对手，掉头奔向主人。

季莫犹不干休，正要追赶，只听饶兄喝道：“老季，休要意气用事，误了行程。上马，走！”

季莫挥挥拳头，高叫：“三舅爷，大爷公务在身，待我回来，再来讨教，告辞！”

胡混“呵呵”大笑，高叫：“诸位舅爷放心，诸位家中妻儿姐妹有我照料，希望还能见到诸位，呵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