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3章暗潮汹涌

皇帝老爷三番五次地催促大将军班师回朝，大将军却推三阻四，一拖再拖，他在等待鹿鼎臣的消息。

王爷的宝藏有五百余万两，从各寺院搜刮的财物以及缴获，也有四五百万，但大将军仍然感到底气不足。

打天下需要大把的银子，一旦与朝廷开战，所有的无底洞都会张开口向他要银子，他的家底很快便会像水一样流光淌尽。

黑河马场的金砂，足有四百万两，足矣，够矣，只待金砂一到，便可趁势挥师东进，夺取潼关，威逼主子封他为“西北王”，或者索性与主子分庭抗礼，逐鹿中原。

消息不断传来，鹿鼎臣一路畅通无阻，顺利地通过了生番区，跨越巴颜喀拉山口，日夜兼程向北赶来。

大将军下令，将金砂运进峥霄宫待命。

府城周围大军云集，并非全是大将军的心腹，更有佘能的密探暗碟遍布四方无孔不入，消息一旦泄露，这笔财富花落谁家，老天爷也吃不准。

因此，他下令将金砂暂存峥霄宫，准备在班师前夕，派重兵一鼓作气运走。

青河率领三百死士，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密巢，连夜赶赴阿尼玛卿山去护宝。

没有不透风的墙，消息几乎在同时泄露，八方豪杰闻风而动，从四面八方赶向阿尼玛卿山。

泄密者是扎木苏，他奉胡混之命，将消息散布出去，不到三日，便传遍了草原。

在此之前，“西北王”的称号，已经在江湖上快速传播，一传十，十传百，很快便传到了中原内地，传到了皇帝老爷的龙耳之中。

自古以来，皇帝老爷最忌讳的便是这个自己冒出来的“王”，任何企图称王的苗头，都会被毫不留情地连根铲除。

康熙老皇帝耗十年心血，费尽九牛二虎之力，铲除了“镇南王”，搞得大清王朝元气大伤，至今尚未喘过气来。雍正皇帝对此记忆犹新，忽然又冒出一个“西北王”来，虽然是江湖传言，但无风不起浪，绝非空穴来风，倘若任其坐大，潼关以西大片的疆土，便不是大清的了。

始作俑者是小毛神，早在宝藏开启前夕，扎木苏便将“西北王”的消息散布出去。皇帝老爷或者可以不过问宝藏之事，但这三个字，足以令他如卧针毡梦寐难安，不会等闲视之。

扎木苏召集了数百名同伴，胡混选出廿余人，交给唐小蝶应付差事，而后命扎木苏率领手下，赶赴阿尼玛卿山待命。

结古方向，何许人、乔可禅等人，率领五百名弟兄，也秘密赶到阿尼玛卿山待命。

胡混严令当知头人不得妄动，警告他，八部落胆敢派遣一兵一卒，便不认他这朋友。

佘能得到消息最早，但动作却最慢。

道听途说得来的消息，往往与事实差了十万八千里，因此，他需要查证。

杨德当夜便率领同伴离开府城，赶赴阿尼玛卿山查证。

消息很快得到了证实，佘能火速调集手下，倾巢出动。稍后，岳钟琪秘密调集的五百精锐，也秘密离境。

阿尼玛卿山中暗潮汹涌，山雨欲来杀气弥漫。峥霄宫沉寂数年之后，重新成为风暴的中心。

八方风雨会神山，混世毛神不可能置身事外，他谎称数股草原之王的旧部有投诚意向，他要去接洽，一大早便和同伴们出城走了。

他的行踪瞒不过大将军的耳目，他与同伴刚刚踏进湟源，消息便送到了将军府。

大将军满腹狐疑，问唐小蝶道：“这些人应该躲在西边，他去南边干什么？莫非要去坏我的事？”

时至今日，唐小蝶依然十分自信，依然不相信这位口口声声叫她姐姐的兄弟，胆敢坏她的大事，说道：“各路牛鬼蛇神纷纷赶赴阿尼玛卿山，这些人行踪不定，大概也去凑热闹了。将军放心，舍弟和拉乃合让的妻室都在我们手中。舍弟重情重义，不会置妻儿的生死于不顾，冒犯将军的虎威。”

大将军道：“我仍然有些不放心，你手中还有多少人？”

“舍弟前几日带来了二十余人，合计一百五十余人……”

“将他们都派去保护宝藏，马上开拔！”

唐小蝶忙道：“可是将军，这批人尚未经过甄别……”

她指的是数日前归顺的廿余名死士，归顺者到来之后，都要经过甄别。

另外百余人是吴名吴兴等人。

唐小蝶有私心，吴名和他的同伴武功高强都很年轻，而且与她一样，都是血案的受害者，很容易与她惺惺相惜，对她产生信任和依赖，进而成为她的心腹亲信，成为她日后叱咤风云，逐鹿天下的柱石。因此，她不打算派他们前去冒险。

大将军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说道：“夫人，你我夫妻一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宝藏若失，你我极有可能会失去一切……”

唐小蝶豁然顿悟，道：“将军说得是，奴家马上去传令。”

半个时辰后，吴名吴兴率领全队同伴起程了。同行者是近日归顺大将军的蒙古武士，首领叫阿泰，乃是扎木苏手下四大高手之一。

吴名奉命必须在午夜前赶到湟源，天色已经过午，必须快马加鞭，一刻也不能耽搁。

小毛神一点也不着急，抵达湟源之后，径直进了车马店，不走了，他要在这里住两日。

午夜时分，大队人马进驻车马店，胡混等人从梦中惊醒。

隔窗望去，大院内火把灯笼高举，满院皆是人马的身影。车掌柜与伙计招呼客人，安排食宿马匹，忙得不亦乐乎。

拉乃合让与同伴们都未见过吴名吴兴，更不知道阿泰是什么人，望着满院的人马纳闷不已。

唯有胡混心中雪亮，但他并未露面，因为他看到了几张熟面孔。

将军出征，几乎所有的皇帝，都会将在将军身边安插心腹监军。年大将军亦好此道，派了两名心腹协助吴名吴兴，其目的不言而喻。

这两位爷，一个叫万朗，一曰曲连三，皆是大将军的贴身侍卫，出类拔萃的武功高手。

胡混与二人有数面之缘，在此地邂逅，不得不大费一番唇舌，不见为妙。

车马店有数十间客房，住宿百余人绰绰有余，但今日客人太多，前后两批多达一百七十余人。客房爆满，尚有十余人无处安顿，车掌柜抓耳挠腮，低声下气，请求客人们挤出几个铺位。

“你这老混蛋，竟要大爷几个人挤一张铺。”万朗强横地叫，戟指几间没有灯光的客房喝道：“那几间房为何不用？”

“回爷的话，那几间已经有客人了。小老儿可以在廊下过夜，客人万万惊动不得……”

“什么狗屁客人，竟敢在爷们面前妄自尊大，砸门，叫他们睡马厩！”万朗敞开大嗓门高叫。

“万兄，使不得！”一位伙计模样的中年汉子上前说道：“诸位只能在此歇马二个时辰，何必惊扰客人？饭菜已经备妥，请速去进餐。”

此人是将军府坐镇此处的密探之一，他知道胡混等人的身份，半夜三更被惊醒，无事也会出事，闹将起来，今夜便休想睡觉了。

万朗与他相识，抱拳道：“原来是关兄，幸会幸会！”

关兄回礼道：“自家人，不必客气，天色很快便要放亮，请诸位将就将就。”

“好说，好说。”万朗偃旗息鼓，告辞退去。

半个时辰后，喧闹声渐渐平息，店中灯火渐稀，所有的人都进入了梦乡。

两条黑影一前一后，跃出店墙直奔河边。

是胡混与吴名，二人穿过杨树林，来到河边收脚站住。吴名运功默察片刻，说道：“附近无人，贤弟要我前来，有何吩咐？”

“吴大哥要去哪里？”胡混直接了当地问。

“奉命公干。”吴名简单地回答。

“去何处公干？”胡混穷追不舍。

“贤弟对我有救命之恩，但此乃公事，食君之禄，忠君之事，还请贤弟莫要难为愚兄。”吴名委婉地拒绝了胡混。

胡混不意有此，呆了一呆，自嘲地笑笑，道：“原来吴兄并未将我当兄弟，到是在下自作多情了。”

“贤弟，你……唉！罢了！愚兄便对你说了，我等奉命前往阿尼玛卿山公干，具体干什么，到了地头才能知晓，此时不得而知。”

胡混低低一笑，握住吴名的手，道：“大哥莫怪，小弟是为众弟兄的安危担忧。”

吴名道：“贤弟的恩德，我等靡日不忘……”

“大哥，你又来了！”胡混发急地叫：“之前的事，休要再提，小弟不爱听。大哥，前途凶险，一百多名兄弟姐妹的性命，都在几位手中，几位可有应变之策？”

“贤弟，你太小瞧咱们了。”吴名自负地道：“ 不是愚兄狂妄，我辈身负一流武功，便是龙潭虎穴，千军万马，亦无所惧！”

“大哥真的对此行目的一无所知？”

“三夫人吩咐，该干什么，到了地头，自会有人交代。”

“姓万的和姓曲的，都是年羹尧的心腹，他们也不知道？”

“是否知晓，愚兄不知。”

“看来，大哥真的什么也不知道。”

“的确不知。”

“小弟略知一二，大哥愿闻否？”

吴名踌躇不决，按规矩，夫人既然没有预先交代，他便不能胡乱打听。胡混则必须透露一二，否则，吴名一行极有可能与扎木苏以及何许人等人狭路相逢自相残杀。

“江湖风传，大将军派遣心腹，在山南一带抢掠了大批珍宝，躲进了阿尼玛卿山，八方豪杰与佘能的人马闻风而动……”胡混简略讲了这场风波的缘由。

“大将军派诸位前去护宝，却不事先说明，而且派了两个心腹，显然对大哥并不信任。目下，阿尼玛卿山中群雄云集，至少有数千人，并且还在源源不断地赶来。大哥的百余人马，岂能与之抗衡？”

“贤弟之意，是要愚兄临阵退缩？”吴名不快地诘问。

“大哥误会了，小弟之意，是希望大哥未雨绸缪，预先设法自保。”

“两军阵前，有进无退，不是鱼死，便是网破，如何自保？”

胡混抓耳挠腮，顿足道：“大哥真要为他们卖命？”

吴名道：“夫人待我不薄，食君之禄，分君之忧，我不能阳奉阴违，有负夫人。”

“大哥……”

“贤弟，不要说了，我知道你是一番好意。常言忠义难以两全，如若顾全朋友之义，便会辜负夫人，使我陷入进退两难的境地，因此，为了众弟兄，愚兄不得不舍义取忠，报答夫人。苦衷所在，还望贤弟见谅。”

还不投机，胡混依然不肯罢休，说道：“大哥此去，不仅要面对八方豪杰，还要面对佘能及其手下，这些人，都是皇帝钦派的杀手，与他们公然作对，大哥可曾想到后果？”

吴名惨然一笑，道：“我辈沦落如斯，过得一日是一日，后果如何，非我辈能够左右，唯有听之任之了。”

话不投机，胡混情知难以劝阻，十分沮丧，说道：“阿尼玛卿山中杀机四伏，此去凶险莫测，请大哥凡事以众弟兄的安危为重，切莫呈匹夫之勇，断送了众弟兄的性命。”

“多谢指教，愚兄自会见机行事。”吴名冷冷地道谢。“天色不早了，愚兄稍时还要赶路，就此别过。”说罢扬长而去。

“愿我佛保佑诸位……”胡混注视着吴名远去的的背影叹息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