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8章虎口夺食

月暗星稀，喧闹了一天的三角城终于沉寂下来。

百余具黑色的棺材，整齐地排列在土屋前的广场上，数百名甲士环列四周戒备森严。

土城头上，官兵巡哨往来游弋，警惕地注视着城外的旷野。

城外的沙丘后，土沟中，潜伏着数百名八方豪杰。这班爷黎明前便尾随而至，赶到了三角城，但邪不侵正，至今没有人胆敢公然叫阵。

守城者乃是皇帝老爷的侍卫与官兵，向他们叫阵，意味着向朝廷宣战，是造反。谋逆之罪，罪当灭族，想起来便令人胆边生寒毛骨悚然。

然而，那一车车白花花的银子、黄澄澄的金子，就在眼前，委实令人心痒难搔，难割难舍。

浑水才能摸到鱼，所有的人都希望有人登高一呼率先发动，尔后一哄而起趁火打劫。

时光在焦灼的等待中流失。

二更将尽，有动静了，一声龙吟长啸划破夜空滚滚而来。

啸声中，百余条黑衣蒙面黑影兵分三路，从北、西、南三面射上城头左右分张，所经之处波开浪裂血雨缤纷。

这三路人是扎木苏的手下，群雄迟迟不动，将军府的人马也不见踪影。因此，小毛神下令发动攻袭抛砖引玉，引诱群雄动手，群雄一动，将军府也将不得不动，否则，今夜一过，将会永远失去机会。

不出所料，群雄立刻趁势而动，从四面八方向内抢，竟有五六百人，而且，尚有无数的人流，从四面八方飞赶而来。

佘能从土屋中扑出，挥掌沉喝：“杀无赦！”

“轰轰轰……”火枪轰鸣火舌狂喷，铁丸发出死亡的锐啸，雨点般激射而出收卖人命，人影像割草般往下倒。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大块的金子银子就在眼前，群雄红了眼，向下一伏亡命向前窜。

蓦地，黑暗中响起狂风骤雨般的异啸，接着，千百颗砲石铺天盖地呼啸而至，每一颗皆有千斤之力。众侍卫知道这东西的厉害，魂飞魄散，四散躲避，哪里躲得及？登时人仰马翻当者辟易。

“啪！”一声巨响，佘能身旁的一位爷猝不及防，脑门挨了一击，脑袋像大西瓜一样四分五裂，红白齐出仰面摔倒，一声也未叫，死的干净利落毫不拖泥带水。

佘能毛发一竖，闪在矮墙后高叫：“人在宝藏在，宝失人亦亡！弟兄们，生死存亡，在此一战，点火！”

屋前的广场上，早就准备了大堆柴草，火光一起烈焰触天，十里之外清晰可见，三角城中亮如白昼。

这是预定的求援烽火，火光一起，周围的官兵将会在半个时辰内赶到。

砲石停息，群雄蜂拥而至，将佘能的人马与棺材团团围定。

“那位是主事者，请上前说话！”佘能仗剑上前，沉声喝问。

没有人回答。

群雄皆蒙了面，穿了夜行衣，只露出一双眼睛，分不清张三李四。今夜是公然向官府叫阵，一开口便有可能被识破身份，永世不得安生。

沉默片刻，一个公鸭嗓子高叫：“佘大人，明人不说暗话，你知道咱们为何而来。咱们餐风宿露辛苦多日，结果被你独吞了，太说不过去了。”

“阁下运功改变了嗓音，一定是熟识的朋友，请问阁下是哪位朋友？”佘能问道。

“佘大人，你太不上道了。”公鸭嗓子发出一阵刺耳的怪笑：“你们这些家伙动辄狗仗人势灭人九族，咱们怕你，所以不敢露出原形，但不等于不敢杀你。识相的打开棺材，咱们拿了应得的部分，掉头便走，绝不难为诸位。”

“大胆狂徒，休要不知死活！”佘能怒叱：“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一草一木，皆系朝廷之物，你这狗才狗胆包天，竟敢公然向朝廷**，还不快快弃剑受缚！”

话音放落，蓦然一声怪笑起自身后，两个蒙面人闯入圈内，直扑佘能。前面的一个乱发掩面，手拄拐杖纵跃如飞，眨眼便扑到眼前，说打便打一杖挥出，一击泰山压顶势若雷霆，要将佘能压成肉酱。

后面的一个乘势扑到一具棺材前，手起掌落，一掌劈飞了棺盖。棺材内没有尸体，而是黄澄澄的金砖。

“宝藏在此！”有人兴奋地叫“动手抢啊！”

“斗胆！”佘能沉叱，马步一挫，巨灵之掌一掌拍出，以八成混元掌力迎击蒙面怪人的拐杖。

“噗！”接住了，八成混元掌力具有开山裂碑之力，竟然抵挡不住拐杖上传来沉重的力道，五脏六腑有移位的感觉，一口逆血冲喉而出，马步一虚仰面便倒。天幸他的护体神功火候足，接住了蒙面怪人六成功力的雷霆一击。

蒙面怪人的木拐杖毫发无损，跟踪再进，挥杖便打。

“杀！”四名侍卫挥刀抢进，拦住了蒙面怪人的第二杖。

蒙面怪人一击不中，转身便走，扑向棺材。

“站住！”佘能强提残力沉喝：“有种便与我单打独斗，以胜负定得主！”

没有人没理睬他的话，白道、黑道，各有各的规矩，通常不会示弱，但今日不同，无论白道黑道，不是为称英雄道好汉而来，唯一的目的是抢劫宝藏，一切规矩都成为一纸空文。因此，棺盖一打开，所有的人像打雷般发作起来，吼叫着从四面八方发疯般扑上，声势十分惊人。

怪响连声，棺材一具接一具地被砸开，露出了白花花的银子黄澄澄的金。

“杀！杀！杀无赦！”佘能爬将起来，匆匆吞下一颗丹药愤怒地叫。

众侍卫怒吼如雷，四面进击，群雄不得不舍了宝藏拔刀迎击。霎时间，一场混战全面展开，刀光纵横，剑气疾射，虹影漫天澈地，人潮进退如电，凶猛地撞击、纠缠、冲刺、进击，快速移位，躲避、暴退暴进，好一场惨绝人寰大屠杀。 双方皆全力以赴，每一刀、每一剑皆有人惨号倒地。

片刻，又片刻，佘能的手下已然死伤近半。他仅有百余名高手，其他人皆是从岳钟琪军中借来的人马，这班人在战场上冲锋陷阵十分骁勇，但在武林高手面前英雄无用武之地，三冲刺四扫荡，便死伤近半。

压力奇大奇猛，佘能终于支持不住了，步步后退，退到土屋前高叫：“散开，各自为战！”

众侍卫立刻散开八方游走，群雄返身便走，扑到棺材前，将棺材悉数砸开，将满棺的金银袒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财帛动人心，群雄眼中冒火，开始疯狂地抢夺，取出口袋褡裢，塞满金砖扛起来便跑。金砖每块重达二十斤，每个人都抢了十多块、廿余块，重达二三百斤四百斤，如何扛得动？扛不动便放在地上拖，拖出几步，金子越来越重像座山，挣断脖颈也难动分毫。依依不舍，丢下一二块再拖，拖得几步，再丢下一二块。如此反反复复，殆至拖到城墙下，褡裢内的金砖已经丢弃了一半，但依然有七八块之多。

城门由神机营守卫，人不多，仅有三二十人，但人手一支火枪，胆敢接近城门者，立即击杀，十分可怕。

带着珍宝往枪口上撞，没有人干这等傻事，此路不通。要出城就必须逾墙而出，城墙高达丈二三，携带七八块金砖，无论如何也上不去。

众侍卫四散开来，四面袭杀，霎时砍翻了数十个，活着的视若无睹，疯狂地抢掠奔窜，要钱不要命，乱糟糟人仰马翻一塌糊涂。

佘能看着失去控制的场面焦灼万分，时辰过去了近半个更次，援兵却踪影俱无。

他哪里知道，各营的主将，午间接到大将军谕令，前往将军府，与大将军商议班师事宜，之后，留在将军府，正在与大将军把酒言欢夜宴。附近的兵营看到了求援的烽火，但主将不在，没有人胆敢擅动一兵一卒。此时，飞马前往府城报信的信使，尚在途中哩。

蓦地，黑暗中窜出无数蒙面人，如狂风，像奔电，扑向众侍卫左荡右诀，放手狠杀。运刀之快，刀法之精奇，皆是生平仅见。但见刀光急剧地交叉飞旋，电虹闪烁，风吼雷鸣，刀气破风之声令人闻之心胆俱寒。

众侍卫在可怖的刀光中萎缩、打旋、叫号、摔倒……

群雄视若无睹，继续疯狂地抢掠、奔窜……

啸声再起，遥遥传来。

接着，传来三声短啸。

正在放手攻杀的蒙面人，立刻潮水般退走，霎时走得无影无踪。

啸声是小毛神传来的警讯，将军府的人马已经出动，传令扎木苏立刻退走。

军令如山，扎木苏立刻退入夜色中形影俱无。

那位公鸭三子是神剑门的大师兄吴守礼，啸声入耳，他心中一动，看到了潮水般退走的猛面人，忽有所悟，急对同伴道：“大事不妙！不可贪多，每人五块，走！快走！”

四位师弟立刻丢弃了多余的金砖，扛起褡裢，尾随蒙面人向北逃窜。

来到城墙下，五人搭起人梯，将褡裢送出城外，扛起来便跑。

五块金砖重达百斤，逃出五七里，五人的呼吸已经急促的不受控制，四肢战抖眼前发黑，再拼老命逃窜，便会气散功消性命难保。

“停！”吴守礼抛下褡裢，低声叫停。

四位师弟立刻摊倒在地，气喘如牛，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累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