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1章宁为玉碎

**不忌腥荤，但严禁饮酒，塔尔寺是闻名边陲的黄教大寺，教规森严，何来美酒？

丹麻**面现嗔容，瞅瞅酒袋**，敢怒不敢言。

年羹尧道：“本将军正在四处拿你，你居然自家撞进网来，正所谓天网恢恢疏而不漏。老秃驴，你可曾想到会有今日？”

“想到了……”酒袋**连连点头：“若无昨日，便无今日，亦无明日。”

年羹尧心中一动，问道：“明日如何？”

“明日何如，你知我知，天知地知。”老和尚语含玄机高深莫测。

“你知道什么？”年羹尧不动神色心中惴惴。

酒袋**道：“老僧知道大将军正在想如何明日。”

众人听得满头雾水，不明所以，唯有大将军露出一丝笑容，语气也和缓了许多：“久闻大师身具五通大能力，你为我算算，末将前程如何？”

酒袋**道：“大将军之名，将与当今皇上并驾齐驱，名扬千古。”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皇帝是至高无上的天子，皇权神圣不可侵犯，臣民比天比地，比什么都可以，唯独不能和皇上比。

岳钟琪满面惊怒，看看年羹尧，欲言又止。

“大胆！”年羹尧拍案而起，眼睛里却无怒意，戟指酒袋**沉喝：“你这厮胡言乱语，大逆不道，来呀，给我砍了！”

“慢来，慢来。”酒袋**双掌乱摆，阻住刀斧手，道：“大将军如若砍了老僧，今日之事难了，明日之事难料。”

“什么今日之事？”年羹尧挥退刀斧手，问道。

酒袋**道：“大将军今日劳师动众，所为何事？”

“自然是剿灭反贼余孽，追缴贼酋财物。”

酒袋**指指众僧，道：“全寺人口，悉数在此，此寺早在大军的严密监控之下，不断地遭到搜查，再笨的人也不敢自投罗网。至于财物，老僧愿意代劳，也许能说服他们奉献给将军。”

年羹尧道：“本将军给你一次机会，你若能说服这干秃驴，我便放你一条生路。”

“多谢将军！”酒袋**合掌施礼，对丹麻**道：“小和尚，本**要对你讲经，你可愿闻？”

丹麻**双眼望天，不予理睬。

此人衣袍褴褛满身酒气，疯疯癫癫来路不明，说什么也不像个大庙里的高僧大德，能念出什么好经？不听也罢！

酒袋**道：“如若愿闻，便随我来。”说着转身便走。

丹麻**微微冷哂，依然不予理睬。

忽闻一缕蚁语之声传入耳际：“老秃驴，数百人的生死安危在你手中，休要不识好歹，想活命就快跟他去！”

丹麻**心中一凛，不由自主地举步向前走。

酒袋**来到墙脚下，停住了脚步。

丹麻**走近前来，合掌道：“小僧恭聆高论。”

酒袋**扬起酒囊，道：“我救你一寺性命，你送我一袋好酒，可好？”

“不好！”丹麻沉下脸道：“敝寺无酒送你。”

酒袋**道：“你这小秃驴忒是小气。”

丹麻怒道：“道友，小僧念你一大把年纪，不与你计较，你也是个出家人，休要秃驴秃驴地乱叫。”

“原来我也是个秃驴。”酒袋**摩摩头顶，眉开眼笑，蓦地脸色一整：“你可知道大将军今日兴师动众，所为何事？”

“知道。”丹麻恨恨地道：“觊觎敝寺神器，所谓反贼余孽与大台吉的财物云云，纯系欲加之罪。”

天下名山僧多占，天下的奇珍异宝，何尝不是僧多占？哪座庙里没有几件奇珍异宝？**庙尤其如是，稍大大点的寺院，都藏有几件稀世珍宝。塔尔寺建寺数百年，乃是西陲第一大寺，寺中的珍宝，不比任何一家博物馆逊色。珍宝多了，难免会有人惦记。

据载，年羹尧此次平定青海，不仅大肆杀戮，境内寺庙也悉数被毁，寺中财物被抢劫一空。塔尔寺是为数不多的幸存者之一，该寺是草原之王坚定的支持者，年羹尧今日大举而至，不达目的，不会善罢干休。

“既然知道，当知其中利害，身外之物，何不舍之？”

“这些神器，皆吾佛门重宝，镇寺之圣物，吾等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丹麻决绝地道。

“忍不可忍者，万福之源。”酒袋**摇摇头，俯身连根拔起一株青草，问道：“请问来年今日，此草何草？”

丹麻茫然不知所对。

酒袋**四面一指，道：“大将军有备而来，汝若不舍，这片丛林，将会被连根拔去。皮之不存，毛将焉附？”

丹麻神色一动，默然无语。

酒袋**又俯身拔起一把草叶，道：“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此草去了叶，不消几日，又会碧芽怒生，重现生机，若如此草……”

他将带根的青草合在掌中一搓，展开望去，掌中仅存一片水迹。他轻轻吹了一口气，水迹瞬间无影无踪。

他将手掌伸到丹麻面前，问道：“请问明年今日，此草何草？”

丹麻凛然道：“小僧明白了，然寺中神器，皆是历代祖师遗物，如若舍了，何以面对历代祖师？何以面对后世？”

“烦恼数行，难可伏除，故说为障。谓唯依慧离烦恼障者，立慧解脱。”酒袋**喟然道：“芸芸众生，横尸盈野，佛门弟子亦蒙法难，请问郭隆寺今安在？寺中数千弟子与神器今安在？贵寺若步其后尘，神器安在？祖师安在？后世安在？”

“小僧懂了……”丹麻豁然顿悟，汗流浃背：“只是欲壑难填，彼若不知足，定然重启衅端。”

酒袋**道：“既然要舍，不妨大舍特舍，若然藏藏掖掖，惹他重启衅端，这片丛林，只怕真要被他连根拔去了。”

丹麻道：“小僧懂了，小僧这就去回禀大将军。”

踉踉跄跄，奔到大将军面前，合掌道：“回大将军，现已查明，多年前，丹津施主曾在敝寺寄存了一些财物，小僧愿悉数上缴。唯匿藏匪人之说，大将军明鉴，值此多事之秋，敝寺天胆也不敢冒犯天威，藏匿匪类。”

“量你不敢。”大将军满意地道：“限你三日，将贼酋财物送进城来，若敢延宕，军法不容！”

忽然想起酒袋**，急抬目寻找，酒袋**鸿飞冥冥，踪影俱无。没有人看到他是如何消失的，唯有小毛神看到老和尚向他挥挥手倏然隐没。

暮色四合，大军凯旋。

胡混刚刚回到家中，唐小蝶便偕同邓方、邓宇接踵而至，为小毛神送来了粮食和换季的衣袍。

天气渐暖，胡混夫妻依然身着过冬的皮袍，真该换了。

马二爷运气不好，奔走一天，没有买到粮食。老少九口饿了一天，锦儿、红儿和吴妈怨声载道。

小毛神也饿了一天，军士们都带了干粮，唯有他走得匆忙，什么也没带，奔走一天，饿得腹背贴心，看到粮食，喜出望外，称谢不已。

“你我姐弟，不必道谢。”唐小蝶摆摆掌，指着锦儿、红儿问道：“这两个丫头有没有欺负你？”

“没有。”胡混回答：“二位姐姐即美丽又善良，善解人意都很乖巧。”

“听话就好。”唐小蝶站起身来道：“陪我走走。”

“是。”胡混向妻子打个招呼，急急赶出。

走出大门外，唐小蝶一边走，一边道：“这两个丫头，是二位夫人的耳目，你必须严加防范，若如像往日一般任性妄为，招灾惹祸，被她捉到把柄，我也无法救你。”

“多谢姐姐提醒，小弟会时刻在心，乖乖为姐姐做事，绝不为姐姐惹麻烦。”胡混乖巧地道。

来到马神庙前，唐小蝶停住脚步，默运神功暗察，确信附近无人，带着胡混走进了殿门，邓方、邓天则守在了殿外。

“请问姐姐，小弟何时起程？”胡混问道。

“去哪里？”

“去为姐姐召集众弟兄，姐姐忘了？”

黑暗中，唐小蝶莞尔一笑，道：“你这小贼，又来哄骗我。”

“小弟不敢。”胡混矢口否认。

唐小蝶一把拧住胡混的耳朵，叱道：“你这小毛贼，皇杠都敢劫，娘娘也敢抢，还有什么不敢？”

她指的是胡混闯进水晶宫，偷盗了一大包奇珍异宝，又顺手牵羊，抢走了假皇帝的正宫娘娘一事。这位娘娘，便是她自己。

“小弟冤枉！”胡混呲牙咧嘴：“小弟天不怕，地不怕，唯独不敢欺瞒姐姐。”

唐小蝶松开手，道：“你急于起程，是何居心？”

“小弟想快快了结姐姐的事，早日回乡。”

“狡辩！你是想拦住拉乃合让，阻止他们前来。”

“冤枉！小弟是想请大哥他们前来共商大计。”

“不必请，拉乃合让日内即可到达。”

“什么！”小毛神如遭电击，全身一颤。

唐小蝶道：“我等离开车马店之后，车掌柜便暗遣来福，潜出村外拦截拉乃合让。适才，我接到飞鸽传信，来福成功地拦住了四云，告知了一切。四云连夜南返。拉乃合让不会听从四云的劝告，一定会不顾一切地前来。因此，你不必急于起程，等他们到了之后再处。”

胡混闻言，如坠冰窖。他担心大哥闻讯之后，会不顾一切地赶来，想早早出城，拦住大哥一行，不意唐小蝶技高一筹，识破了他的诡计。

“姐，我大哥与世无争，只想回乡过日子，请放过他们，求你。”胡混拉住唐小蝶的手央求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