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8章逃之夭夭

通译道：“尕娃，休要耍花招！傍晚时分，咱们遇到一个路人，他说不到十里抬腿便到，结果，咱们走到半夜，仍然未到。头领十分震怒，乖乖带路，免得自讨苦吃，走！”

“奶奶个熊，蛮不讲理，简直是强盗……”小毛神掉转了马头，心里不痛快，口中咕咕哝哝不干不净。

“你说什么？”通译怒喝，讲的是纯正的汉语。

“大叔，小可有急事，救人如救火，行行好，放小可过去……”小毛神用汉语央求。

“我问你适才说什么？”通译不依不饶。

“大叔是汉人？”小毛神顾左右而言他。

通译道：“臭小子，再敢出言不逊，打烂你的嘴，带路！”

四名哥萨克左右抢进，两名在前，防止他逃跑，两名在后，枪口时刻不离后心。

“汉奸！”他低声骂道。

通译瞪他一眼，挥手一鞭，抽在他的马股之上。马儿吃痛向前一窜，大队人马随之跟进。

通译上前几步，说道：“小子，这班爷杀人不眨眼，想活命就乖乖带路，到了地头，我向头领讨个人情放你走。”

“多谢指教，大叔如何称呼？”

“休问！错过今日，你我谁也不认识谁，不用套交情。”

通译拒绝说出姓名，不过，八字胡头领却叫出了他的名字，叫阿齐图。

阿齐图放慢马速，与头领叽咕一阵，重新驱马上前，说道：“小子，头领说，这里的地形太复杂，简直像迷宫，他要你留下当向导，每日十两银子……”

“放屁！奶奶的，欺负人呀？”小毛神火冒三丈：“去对你家什么一碗两碗的说，休要欺人太甚！逼急了，小爷抬腿就走，量你们这班混蛋无奈我何！”

旁边传来一声低笑，火把已经熄灭，看不清通译的神色，只听他说：“你小子满口粗言秽语，教不严，父之过，你老爹一定不是个好爹。”

胡混反唇相讥道：“你老兄为异邦鬼子当汉奸光宗耀祖，一定有一个好爹……”

“放肆！”阿齐图勃然大怒。

“抱歉，抱歉，小可失言了，大叔的爹不是好爹……”

“小兔崽子，你再说一句试试！”

“阿齐图，保持肃静！”八字胡头领用蒙语喝道。

“王八蛋！”胡混暗暗切齿，他想制造混乱趁机逃走，八字胡一插手，前功尽弃。

走出数里，小毛神不甘寂寞，无话找话低声问道：“大叔，你们去郭隆寺你作甚？这些满脸是毛的鬼子也敬大清国的菩萨？”

通译不予理睬，胡混又道：“大叔，郭隆寺正在打仗，诸位若是逛景儿，还是不去的好。”

“谁和谁打？”通译动心地问。

“不知道，有人说是官兵打强盗，有人说是强盗打官兵，方圆数百里毕鼓喧天烽烟遍地，成千上万的兵马从日出打到日落，小可出门时，还能听到喊杀声。那声音就像山洪暴发，惊天动地，太可怕了。”小毛神虚张声势，将战事扩大了一百倍。

“官兵有多少人马？”通译问道。

“有人说有十多万，也有人说五六万。小可估计，三五万只多不少。”

“胡说八道！府城的官兵并未出动，哪来三五万兵马？”通译将信将疑，旁敲侧击。

“小可也是道听途说，不过，山中道路四通八达，据说，从河州赶来几路官兵，与一个姓黄的将军合兵一处，到底有多少人，就不得而知了……”

话未说完，通译落后，与头领叽咕一阵，上前问道：“附近可有开阔之处？”

“找开阔之处作甚？你们要打仗？”小毛神故作惊慌，声音在发抖，心中却在得意地笑。

通译道：“头领说，太晚了，择地宿营，附近可有隐秘避风之处？”

小毛神心中窃喜，说道：“前方有个山洼……”

山洼三面环山，面临小河，河边灌木丛生，地势十分隐秘。

大队人马开进山洼，升起篝火，凿冰取水，埋锅造饭，忙忙碌碌，足有四五百人。

“大叔是中原人？”胡混烤着干粮问道。天气太冷，干粮早已冻成冰坨，比石头还硬。

通译道：“病从口入，祸从口出，你小子太饶舌，迟早要吃多嘴多舌的亏。”

胡混翻翻白眼，不再作声，一双明亮的大眼睛却在不安分地四处乱转。

通译冷笑道：“你小子便是不开口，也能看出不是个安分守己的主。休打逃走的主意，他们会将你一枪打回姥姥家去。”

胡混依然默不作声。通译又道：“问你一件事，说不说在你。”

胡混置若罔闻。通译道：“很多年前，中原接连发生了多起血案，请问是否找到了元凶主谋？”

胡混不予理睬，掰下一块干粮塞入口中。

“兔崽子，我知道你小子在找机会逃走，和我赌气，哼！什么进城请郎中，全是鬼话！我会牢牢地看住你。”

胡混咽下食物，道：“是你不许我说话。”

通译道：“我只是提醒你，人在江湖，必须明白什么话当说，什么话不当说，并未禁止你说话，说说血案。”

“没有结果，据说官府下了格杀令，要将劫后余生者全部诛杀。”

“我也听说了。”通译的语气十分沉痛：“他们有什么错？”

胡混道：“因为这些人自幼从贼，长大之后贼性难改，有可能会危及江山社稷，因此必须诛除，一个不留。这些鬼子是来和官兵打仗的，你老兄为他们做事，不怕官府灭你满门？”

通译注视篝火，淡淡地说：“我没有家，无门可灭。”

八字胡走近前来，二人叽咕一阵，通译道：“头领要派人去打探军情，问你官兵在何处？”

胡混心中一动，道：“大约二三十里，小心，路上有不少岔道，走错了一辈子也转不出来。”

“这就是你所谓的抬腿便到？”通译扳着面孔说。

“呵呵！大叔，山里人不识数，抬腿的路程，通常就是半日路程。”

通译将他的话讲给头领，二人商议片刻，通译道：“头领命你带路，回来后重重有赏。”

“不去！”胡混暗暗欢喜，欲擒故纵：“跑了半夜，眼睛都睁不不开了，我要睡觉。”

通译道：“头领说，你若拒绝，就杀了你。”

“你们将不讲理？”胡混忿忿地叫。

通译道：“你若真不愿意去，我替你说说情……”

“我去！”胡混忙不迭地道：“但要先给银子。”

头领很大方，赏给他一大锭银子。胡混欢天喜地，接了银子，与四名哥萨克来到谷道上，向东一指，道：“诸位，一直向前走，就能见到官兵。”

哥萨克不通汉语，傻鹅一般伸颈乱瞅。

指风疾射，坐骑突然惊厥，惊嘶一声狂奔而去。

胡混“呵呵”一笑，调转马头逃之夭夭，身后传来几声凌乱的枪声。

天色微明，胡混逃窜半宿人困马乏。

道旁的丛林中忽然传来一声马嘶，继尔有人低叫：“二哥！”是李奇的声音。

同伴们都在丛林中露宿，看到胡混安然归来，皆大欢喜。

拉乃合让喜悦地说：“我大哥说，你去了郭隆寺，我们便来寻你，不料途中遇到大队哥萨克挡住了去路，跟了半夜，始终绕不过去，我担心出事，就停下了。七弟和八弟说你一定会来找我们，你果然来了。兄弟，你吃苦了。”

“谢谢大哥，谢谢诸位兄弟。”胡混鼻子发酸，热泪盈眶道：“大哥，他们要在这一带决战，各方的人马正在向这一带汇集，是非之地，不可久留，马上回谷！”

拉乃合让道：“只怕暂且回不去。”

“这是为何？”胡混骇然。

拉乃合让道：“咱们频繁往来于西峡口，形迹败露，官兵在西峡口和丹噶尔堡张网以待，短期内不会撤走。前几日，我们遇到一百多名受害兄弟，为首者叫何所归。他说，他们会见机行事，寻找其他的兄弟姐妹。”

“小弟也遇到了几百名……”胡混想起吴名的一番话，心情变得十分沮丧。

拉乃合让听罢，安慰道：“这位吴兄弟没有说错，人各有志，不可勉强，由他去吧！二弟真想躲起来？”

胡混道：“小弟碰了一鼻子灰，有些心灰意冷，日后行止，但凭大哥主张，小弟惟大哥马首是瞻。”

拉乃合让指指同伴们，道：“我们商议过了，双方摆开决战架势，正在调兵遣将，将会有更多的兄弟姐妹出现，我们不能坐视不管。咱们八个人兵分四路分头寻找，我和六弟一路，你和七弟一路，三弟和五弟一路，四弟和八弟一路，你以为如何？”

八兄弟的武功、机智各有不同，拉乃合让取长补短，安排搭配得极为周全。

胡混连声称善，说道：“昨日一场大战，官兵几乎全军覆没，年羹尧今日便会得到消息，三两日内，便会大军云集。咱们不能与任何一方冲突，只能分头在各路口守株待兔，遇到自家兄弟，能劝则劝，劝不住也就只好由他了。”

拉乃合让关切地问：“二弟赶了一夜路，不如歇歇脚再走。”

胡混道：“不用，草原之王的人马已经进山，事不宜迟，马上动身！”

杨威道：“二哥的马太累，不能再赶了。”

胡混移目望去，座骑果然浑身是汗，再不知痛惜，这匹马就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