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9章烽烟遍地

正月初九，官兵包围了郭隆寺。

黄喜林和俞中白逃回府城后，诡称率军追杀夷匪，遭到郭隆寺僧侣与夷匪的突然袭击，被分割围困，官兵血战多日，寡不敌众，最终全军覆没。

年羹尧没有怪罪几位败军之将，即命奋威将军岳钟琪，前锋统领苏丹，副都统觉罗伊扎布，副将宋可进，总兵黄喜林、吴正安，率兵五万进剿郭隆寺。

主帅是奋威将军岳钟琪。

岳钟琪，字东美，号容斋，据说是岳武穆第二十一世孙。康熙五十年，由捐纳同知改武职，任四川松潘镇游击，五十七年任永宁协副将，六十年升四川提督，半年前，升奋威将军，奉旨入青平叛。此人素以足智多谋，骁勇善战著称，在平叛中屡建奇功。

雍正六年，湖南生员曾静投书岳钟琪，劝其继承武穆遗志，起兵反清，光复河山。岳钟琪口中答应，暗中告密，导致无数人头落地，他因此而官运亨通飞黄腾达，做到太子太保，授兵部尚书衔，赐号威信，被后世称之为不败将军，也是满清朝中官位最高的汉人武官。

杀官形同造反，郭隆寺的僧侣情知惹下了大祸，八千僧侣逃避一空，仅有百余老僧抵死不走，誓与寺院共存亡。

寺中法台达克玛呼图克图也没有走，与百余老和尚被押到岳钟琪面前，大气不出小气不喘，惴惴不安，犹如待宰的羔羊。

五里外的谷道上，倒卧着数百具老幼妇孺的残尸。他们来自附近村寨，得知官兵将要进兵郭隆寺的消息，纷纷赶来坐在谷道上，企图用自己的血肉之躯阻止官兵进入寺院，结果全部惨死在马蹄之下。

岳钟琪笑里藏刀和颜悦色，说道：“老和尚，不久前，末将的千余人马追剿反贼，来到贵寺，至今不见返回，请把他们交出来，末将马上就走，绝不相扰。”

老和尚叹口气，上前一步，合掌道：“将军，一切都是老僧的错，老僧愿一力担当，恳请将军放过众弟子……”

“老僧等愿一力担当，请将军网开一面，放过其他弟子，放过这座古刹……”

身后的老和尚异口同声，乞求大将军网开一面。这些老僧，皆是各院活佛，是大法台的左膀右臂，地位不低，寺院出了事，他们难辞其咎。

“末将前来寻找部下，无意难为贵寺。”岳钟琪依然和颜悦色，亲切和蔼：“大和尚，天色不早了，请把人交出来，末将马上就走。”

“他们不在了……”达克玛呼图克图无法隐瞒，不得不吐实：“都死了……”

“什么！”岳钟琪拍案而起，不怒而威，声如沉雷：“何人胆大包天，杀戮朝廷儿郎？凶手是谁？交出来！”

大法台瞥了一眼黄喜林，道：“双方发生口角，待老僧得讯，情势已经失去控制……唉！一切都是老僧的错，老僧愿以死谢罪……”

“老僧等愿以死谢罪，恳请将军饶过其他弟子，放过郭隆寺……”

岳钟琪冷笑道：“朝廷的千余儿郎，抛家离室，不远千里，前来剿灭反贼，保境安民，没有战死沙场，却被尔等谋杀，法理难容，一个也不能轻饶。来呀！给我搜！”

黄喜林与几位将爷，窝了满腹邪火，早已难以按奈，闻声而动，率数千儿郎扑入殿堂僧院大索天下，霎时鸡飞狗跳乌烟瘴气。

“在劫难逃啊……”老和尚长叹一声，合掌垂目默诵经文。

半个时辰之后，官兵纷纷退出，黄喜林上前禀报：“禀将军，反贼已经闻风而逃，遗下大量财物，请令定夺。”

岳钟琪道：“财物充公，至于贼巢……”

“将军，僧等愿以死谢罪，请将军为后世留下寺院，功德无量！”百余老僧跪倒在地，苦苦哀求。

岳钟琪脸色一沉，道：“这等匪巢，留之后患无穷，烧！”

“将军！”

“来呀，给我烧！”奋威将军咆哮如雷。

军令如山，官兵返身扑入殿堂，四下放火，霎时烈焰腾空火光触天，数千间僧舍殿堂在大火中化为灰烬。从此，这座古刹与火德星君结下了不解之缘。

雍正十年，雍正帝下旨重建，赐命“佑宁”，意为保佑西宁。同治年，该寺再次毁于战火。一百年后，重建后的佑宁寺又被一把火烧成白地，从此，这座古刹名存实亡风光不再。

蓦地，梵唱之声大起，众僧站起身来，排成一行，跟随大法台走进了熊熊燃烧的大经堂。

片刻，大经堂“轰”然坍塌。

草原上笃信佛教，家生二子，必有一子出家为僧。

郭隆寺的僧侣，泰半为三岭十寨与左近村寨子弟。他们逃离寺院之后，情知官府不会善罢干休，纷纷结伙躲入深山静观其变。

官兵焚毁寺院，进山清剿的消息迅速传开。草原之王的人马先一步赶到山中，驻守哈拉沟迎战官兵，藏匿的僧人闻声而动，揭竿而起，与草原之王的人马合兵一处，抗拒官兵。三岭十寨与左近村寨，几乎每户人家皆有人出家为僧。这一来，便成为一人造反，全家皆反，郭隆寺周围数百里方圆的村寨，几乎全反了。

不反也由不得他，官兵一到鸡犬不留，无论反不反，先砍下脑袋，灭了满门再说。

郭隆寺周围形势险恶，山高林密，沟壑纵横洞穴遍布，地形极为复杂。

叛军当关扼险，个个骁勇非常，悍不畏死，不死不休。激战多日，官兵死伤累累寸步难进。援兵源源不断地赶来，达到十万余众，但却仍然难逾雷池一步。

岳钟琪损兵折将，怒极恨极，下令放火烧山。

这一着够狠辣，也很奏效。山中全是原始林莽，风干物燥，遇火即燃。刹时，郭隆寺余烬未灭，四周山火又起，数百里方圆浓烟滚滚烈焰触天，向四面八方蔓延，足足烧了月余方息，所到之处草木不存万物化灰。

叛军被大火迫得无处藏身，节节败退，退守山洞沟壑继续负隅顽抗。

山中洞穴遍地易守难攻，官兵久攻不下伤亡惨重，岳钟琪急中生智，用枪炮封锁洞口，尔后运来大量柴草，塞住洞口放火焚烧。

这一着更狠，这些洞穴大多只有一个出口，火一起，洞中的人不被烧死也会被熏死。洞穴一个接一个地被攻克，洞中的叛军与百姓妇孺无一幸免，也无一人被俘，少者三五百，多者逾千，全被烧成了焦尸，惨不忍睹。

官兵的援军源源不绝，而叛军的援兵却越来越少。官兵封锁了进入战场的所有路口，截断了叛军所有的外援。洞穴接二连三地被攻克，此消彼长，失去外援的叛军败局已定。

小毛神也被山火迫得一退再退，一退三十里。

苦等多日一无所获，他与柳絮曾多次看到草原之王的大队人马进入战场，对方人数众多，二人不敢靠近。其他几路兄弟也两手空空。唯有李奇和绿豆芽曾经看到过一队年青武士，他们也与大队人马同行，二人也不敢靠近，是否受难兄弟不得而知。

山火再次逼近，胡混与柳絮方欲后退，远远传来一声长啸，胡混发出二声短啸回应。

不一刻，六弟飞云飞马而至，说道：“二哥，官兵已经由内向外，拉开大网搜捕诛杀一切形迹可疑的人。大哥说，是非之地不可久留，要众弟兄立刻退出山外，分头抄小道返回无尘谷，待战事平息之后再出山。小弟要去知会四哥和八弟，告辞！”

“六弟，且慢！“胡混唤住了飞云。

“二哥有何吩咐？”

“别无他事，我要去一个地方，何时返回不得而知，七弟太碍事，把他带走！”

“二哥，小弟碍你何事啦？”柳絮忿忿地叫。

胡混“呵呵”一笑，附耳道：“二哥要去会情人，你跟着碍不碍事？”

“六哥，二哥要去会情人，咱们都去看看！”柳絮大叫。

飞云笑道：“七弟，别胡闹，我还有事，快跟我走！”

“快走快走！”胡混挥掌赶人。

柳絮牵出马匹，说声保重，跃上马背走了。

胡混要去飞鹰山庄，他放心不下阿芷。

阿芷已有八个月身孕，一别半月，生死不明，令他牵肠挂肚夜不成眠，回谷之前必须前去看看，也许还能见她一面，如果可能，他要说服她带她走。

他跃上马背，日夜兼程向西赶。

到了，进入山谷，一股焦糊味扑面而来。

“完了……”他暗暗叹息，快马一鞭，赶到山下，仰面望去，半山亭依然如旧，看不到庄中是何情形。

他藏起马匹，飞身登山。

庄门已经坍塌，山庄被夷为平地，老榆树焦黑的躯干在寒风中颤抖**。除了庄后的几间石屋，满目皆是残垣断壁，没有一间完整的房舍。

“阿芷……”他扬声大叫。

这声呼唤，他以百年内力发出，声达十里，但却没有任何回音。

山庄被大火焚毁，但却没有尸体，没有血迹，没有任何拚斗的痕迹，这说明，阿芷已经先一步远离险境，没有出事。

“丫头，好好躲着，千万别像先前一般四处乱闯……”

他自言自语向外走，方至庄门旁，忽听山下出来一声马嘶。探首望去，只见十余骑人马已经驰至山下，竟然是大内侍卫佘能一行。

“奶奶个熊，竟敢跟踪我！”小毛神怒从心头起，旋又忖道：“算啦！看在我儿子的份上，本毛神让你一步……”

退入庄内，躲在了石屋后。

众侍卫翻身下马，拾阶而上，玉花娘霍然也在其中。

进入庄门，佘能看看四周，疑云大起，问道：“为何选在这种地方？”

玉花娘看看四周，说道：“大人，他们快到了，快快觅地躲避，那间石屋地势不错，快进去！”一马当先奔进了石屋。

杨德低声说道：“大人放心，即便有诈，我兄弟二十八人也不是泥捏的。”

佘能疑云稍解，点点头进入石屋。

史文业派玉花娘送来消息说，草原之王眼看大势已去，将在日内携十余心腹易容潜入中原藏身，要在飞鹰山庄废墟中躲避数日打探虚实，建议佘能在此设伏，必能一举擒获。

佘能立功心切，信以为真，率领手下侍卫倾巢出动，赶到山庄设伏。

进入石屋，玉花娘放下行囊，殷勤地说：“佘大人，史师伯说，正主儿今日必到，而且要在此处躲藏一二日，看看风色再动身。稍时必有一场恶战，诸位鞍马劳动，恢复功力尤为重要，请先进点干粮，再运功调息，民女愿为诸位大人护法。”

佘能接过行囊，取出一块干粮，问道：“数日前，此庄被官兵夷为平地，草原之王为何要选在此处歇脚？”

玉花娘一边将干粮分给众侍卫，一边说道：“此所谓出其不意，攻其不备。人皆以为草原之王必然会向西逃窜，逃入回疆藏身，有谁会料到他会反其道而行之，要潜入中原，而且要在刚刚被摧毁的飞鹰山庄歇脚？”

“有道理！”众侍卫连连点头。

玉花娘拿起水囊喝了几口，忽地失声道：“哎呀！适才忘了隐藏马匹，诸位歇着，民女去去就来。”说罢，将水囊交予佘能，转身出屋。

“大人真要带她回京？”杨德吃着干粮低声问道。

佘能瞥了一眼众同伴，低声说道：“她和史老儿想攀高枝，咱们想立功，各取所需，相互利用而已。”

丁贤弟低低一笑，说道：“大人何必躲躲闪闪？”

佘能笑笑说：“这女人貌美如花，一身媚骨，令人食髓知味难以割舍，愚兄很想带她回京，但我不敢，拙荆会将愚兄生吞活吃了。二位，回京之后，千万不可泄露天机害我。”

杨德笑道：“大人放心，这班兄弟，没有一个是贞洁烈夫，个个都有一段风流韵事，谁敢惹火烧身……”

忽地皱起眉头，按住腹部说道：“奇怪……”

话音未落，骤然有人惊叫：“干粮有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