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7章人各有志

“俞大侠，末将在此固守待援，你的同伴武功高强，速派几人回城，请大将军发兵救援，杀尽这干乱民！”黄喜林怒气冲冲地下令。

“不是乱民，是反贼，是蓄谋已久的造反作乱。”俞中白纠正道。

“俞大侠高见……”

“固守待援也不是个好主意。”俞中白十分冷静，指着窗外说：“将军请看，满山遍野都是乱民，武功再高也英雄无用武之地，一出门便会被炮尕打断腿生擒活捉。唯一的办法是趁着火药尚未用尽，一鼓作气冲出去也许有几分希望。”

“到底有几分希望？”黄喜林不安地问。

俞中白压低嗓门道：“在下的卫队毫发未损，可以保护几位将军杀出重围，至于其他人……唉！唯有自求多福了。”

“若能杀出重围，黄某愿将近日所得，与俞兄二一添作五，绝不失言！”黄喜林也压低了嗓门。

“好说，好说……”俞中白皮笑肉不笑地点头：“不过，此事要与沈贤弟商议方可。”

“三一三十一！”黄喜林举起了三个手指。

“黄将军遇事果决，令人佩服。也罢，沈贤弟处由俞某去说，他不会拒绝的。事不宜迟，请将军下令，火速打点，马上杀出去！”

“诸位，生死存亡，在此一举，杀出去！”黄喜林挥刀下令。

枪声大作，数百官兵以火枪开道，杀出大院，冒着石雨向西冲去。寺中僧俗倾巢出动，穷追不舍，峡谷中杀声雷动。

枪声再起，僧院中再次杀出百余人马，簇拥着几位将军向东飞掠，比兔子还快。

是俞中白的帅府卫队。府城在西南方，俞中白却聪明地向东走，逃出险境之后再折向西走，翻山越岭将几位将军送回了府城。

向西冲杀的五百多名官兵却一头钻进了鬼门关。

和尚们手无寸铁，阻拦不住这群虎狼，被他杀出重围走了。

军爷们一口气逃出十余里，追兵已不可闻，夕阳西下，人困马乏饥肠辘辘，曾经与民同乐的小山村遥遥在望。

如果马不停蹄继续逃窜，也许能够逃出鬼门关。爷们看到小山村，不想走了，越过结冰的河滩，一窝蜂般朝村中涌去，异数！

刚刚踏进村头，人影乍现，刀虹飞掠，数百名武士自天而降，一言不发挥刀便杀，霎时刀虹电射，风雷乍起，狂涛般卷向官兵，身手极为矫健，立即传出一片惨号。

军爷们翻身便逃向西奔，众武士衔尾急追，像追赶羊群，赶上一个杀一个。河滩上血光迸射，头颅纷飞，惨号声此起彼伏。

“停！”一位身材魁梧的青年突然止步，挥掌叫停。

众武士收住身形，冰冷的目光注视着官兵的背影。

蓦地，枪声大作，弹丸横飞。

硝烟未散，蹄声骤起，山林中杀出数百骑哥萨克，弯刀闪烁如电，如同砍瓜切菜，头颅在马蹄下翻滚。

官兵群龙无首，手中的火枪用过之后尚未装药，一照面便死了一半，斗志全无兵败如山倒，掉头狂奔，却一头扎进武士怀中。刀虹再闪，两面夹击，横尸遍野。

最后一缕阳光从山头上褪去，惨号声戛然而止，杀戮结束。几个漏网之鱼窜进了山林，哥萨克举枪乱放一阵，下马检视死尸，每一具死尸怀中皆塞满了金银珠宝，哥萨克收获颇丰。

魁梧青年率众走到村头，忽然止步。

小毛神怀抱齐眉棍，倚在墙角含笑相应。

“什么人？”魁梧青年按刀沉喝。

“猎人。”小毛神简洁地答。

“你是小毛神？”青年神色一驰，举步踏进，在丈外止步。

“正是区区，四位尊姓大名？”

这群武士约有二百余众，眼前的四位年约二十七八岁，余者都在二十岁左右，其中有数十名年轻姑娘，极有可能是血案的受害者。

“在下吴名，这几位是是我兄弟吴兴、**、吴旺。有何贵干？”

“看热闹。”

“只为看热闹？”

“适才真的热闹非凡，千载难逢！尸横遍野，血流成河，啧啧！”小毛神摇头不已。他痛恨官兵，却不喜欢被哥萨克杀戮。这里是大清国的土地，异邦鬼子凭什么闯进来耀武扬威？

“诸位为何而战？”

“为战而战。”

“即是说，诸位只是一把杀人的刀？”

“就算是。”

“毫无目的地杀人？”

“就算是。”

“诸位是汉人，还是蒙古人？”

“不知道。”

“也不知道自己姓甚名谁，所以叫无名、无姓、无依、无望？”

吴名深深吸了一口气，说：“寒碧院之事，咱们听说了。”

“诸位有何打算？”小毛神喜上眉梢，找到了二百多名兄弟，值得庆贺。

吴名道：“你救出了近二百人，如今活着的还有几人？”

“这……不知道……”

“咱们得到确切消息，这些兄弟姐妹，有一半已经死在官府刀下。”

“这……我……”

“究其原因，你是罪魁祸首！”

“什么？你……”

“錯非你自以为是，自作聪明出风头，这些兄弟姐妹，至少目前还活着。”

“这……小弟抱歉，我没想到……”

“你来干什么？是不是又要自命侠义，扮演救苦救难的菩萨，把我们都送上官府的断头台？”

“小弟冤枉！吴兄请听我说……”

“说什么？莫为仇人当枪使，反戈一击，报仇雪恨的废话？”

“诸位难道不恨……”

“恨！这些人毁了我们的一生，罪大恶极死有余辜！但我们无意报仇。要报仇就必须与之决裂，从此亡命江湖，不是被仇家所杀，便是死在官府的屠刀之下，即便能死里逃生，也会沦为丧家犬落水狗亡命天涯终生难见天日。血案的制造者毁了我们的一生，而官府却剥夺了我们活下去的机会，因此，我们别无选择，要想活下去，就必须留在军中为王爷效命。”

“诸位真的甘心被人利用？”小毛神终于插进了一句。

吴名道：“不甘心又能如何？一旦脱离王爷，马上就会处于四面楚歌的境地无处藏身。老弟，咱们知道你是出自好心，也感谢你为大家所做的一切。人各有志，不可勉强，你请！”

“他们都愿意留下？”小毛神不甘心地问。

吴名道：“你去问问，哪位愿意跟你走，随时可以离开，没有人阻拦。”

“哪位愿意随我走？”小毛神大声问道。

没有人回答，所有的人个个神色冷漠，眼神冷得像块冰，对他的询问置若罔闻。

“倒是在下多事了。”小毛神好心没好报，碰了一鼻子灰，脸色发紫，讪讪地笑：“在下的马寄存在村中，取了马马上就走。”

吴名道：“房主早就逃走了，你的马还在马厩中。官兵很快便会倾巢出动，此地很快就会成为烽火连天的战场，带着你的兄弟赶快走，走得越远越好。”

“多谢！告辞！”

哥萨克已经离去，遍地残尸已经变冷、冻硬。

胡混越过尸体，驱马向西走。

此地即将变**间炼狱，擅自闯入，能否生还全凭阎王爷是否大发慈悲。同伴们一定会闻讯赶来，必须拦住他们。

他曾有诺在先，除非草原之王兵犯中原，否则便不能与其为敌，但也不能与之沆瀣一气与官府作对，只能保持中立远远地隔岸观火。

赶出数十里，前方传来大队人马行进的回响。大队人马在高山峡谷中行进，产生的回音会传出很远。

他跃下马，迅速砍了一把枯枝，点起火把，硬着头皮向前迎。峡谷宽仅数丈，两侧峭壁入云飞鸟难度，躲无可躲有进无退。

兵荒马乱，道路不宁，深夜赶路凶险万分。摸黑赶路者猝然狭路相逢，极有可能将对方视为居心叵测者而爆发出激烈的防卫手段。

对方人数众多，不是官兵便是草原之王的人马，双方正在准备决战，深夜行军，保持着高度的戒备，骤然相逢，极有可能乱箭齐发，将冒失的夜行者射死。

有亮光就不同了，对方远远地看到仅有一人，至少不会不问青红皂白地杀人。

“什么人？”蹄声倏止，有人以蒙语喝问：“勒马！”

“赶路的！”胡混勒马站住，晃了晃手中的火把。

“多少人？”

“就我一个！”

“放马过来！“对方喝令。

胡混驱马走近，大吃一惊，心中打鼓。

眼前黑鸦鸦一片，一眼望不到头，全是哥萨克，手中的枪口直指着他，一双双凶厉狞恶的眼睛，犹如妖魅怪眼，令他感到头皮发紧心发毛，全身的肌肉皆在隐隐跃动。

一位肥头大耳，长着八字胡的哥萨克，叽哩咕噜说了一大串。

旁边是一位年约四十余岁的中年汉子，大概是通译，看到来者是一个藏人少年，便改用藏语说道：“阿佬，伊万头领说，我们要去郭隆寺，要你为我们带路，带到地头之后，赏你五两银子。”

“抱歉，在下要去府城请郎中，不能为诸位带路。”胡混沉着地应付。

通译将他的话讲给八字胡听。

八字胡指点胡混，一字一字生硬地说：“你必须带路！”语气极为强硬。

胡混心中懊恼，说道：“诸位，郭隆寺近在咫尺，顺着谷道抬腿便到，何必强人所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