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5章明珠暗结

胡混已经六七天滴水未进，饿得腹背贴心，一小袋酸奶杯水车薪，吃完之后，反而觉得腹中空荡荡更饿了。

“别无他物，只有这袋酸奶。”酒袋**拒绝提供其他食物。饿久了的人，吃多了会撑死。

“奇怪！”小毛神十分纳闷：“我平日一两日不吃东西，也不会俄，今日这是怎么啦？我被捉几天啦？”

酒袋**指指星空，道：“正值大年夜。”

胡混“啊呀”一声，惊跳而起，只觉满天星斗，地转天旋腿一软摔倒，不仅饥火如焚，而且四肢无力头重脚轻。

民以食为天，修为再高，也会被饥饿击垮。尤其是青年人，机能旺盛消耗大，对食物的需求也非常旺盛，少吃一顿也不行。

他爬起来说：“酒疯子，我走不动路，带我去西海酒楼，点一桌好菜，我请客！”

酒袋**站起身来，说：“年大将军正在西海酒楼设宴以待，你若不怕，我便带你去。”

胡混打个寒噤，道：“这位爷杀人不眨眼，我怕他，算了，这是什么对方？”

“海心山。施主，你需要将养几日，方能恢复如初，施主可有藏身之地？老僧送你一程。”

胡混道：“送我去无尘谷。”

“太远，老僧走不动。”酒袋**直是摇头。

“我的马寄存在山民家，你去替我取来。”

“本**不利于行，不去！”

胡混道：“那就把我扔进海里喂鱼。”

酒袋**“哈哈”大笑，笑毕道：“施主真个惫赖，吃定老僧了，是也不是？”

胡混道：“常言救人救到底，送佛上西天，你若半途而废，不如将我杀了。”

“你这尕娃，真个难缠。”酒袋**苦笑摇头：“飞鹰山庄距此不足百里。”

“你知道飞鹰山庄？”胡混吃了一惊。

酒袋**道：“这段孽缘也该了了，再不去，只怕再也见不到她了。”

“你是说，阿芷她……”胡混心惊胆寒。

酒袋**道：“你可以在飞鹰山庄将养三日，初四之前必须离开。上一次，你不听本**告诫，死了一回，此次再不听话，只怕没有人能救你。”

“你是说，官兵要对阿芷下手？”胡混颤声问道。

酒袋**道：“官兵即将大举进剿，飞鹰山庄是罗津施主的财产，官兵没有理由放过它。”

胡混挣扎站起，道：“快送我去！”

* * * * *

一条人影飘然来到山下，放下一人，黑暗中响起酒袋**的声音：“施主，你自己上去，老僧告辞！记住，初四之前必须离开，可前往东北方结一段善缘，告辞！”遽尔消失。

胡混扶着石栏吃力地往上升，来到半山亭前，只见一个黑影倚栏而坐，一阵幽怨的声音传入耳际：“臭毛神，你再不来，我便杀了你……”

“阿芷，我来了……”他轻声呼唤。

黑影跳将起来，扑到面前，不由分说，左右开弓，给了他两记耳光。

“你……你说过不再打我，为何……”他掩面坐倒在地。

黑影是阿芷，她弹身扑上，抱住胡混热烈地亲吻。忽地松开，轻叫：“呸呸！你身上好臭！”

胡混满身污秽，尚未清洗，臭不可闻。

“塔娜，快去准备热水！”

“是！”塔娜应声退去。

“你死到哪里去了，为何不来见我？是不是要始乱终弃？说！”阿芷大兴问罪之师。

“什么始乱终弃，胡说八道！”胡混大声叫屈：“官府和草原之王都要杀我，我不得不四处逃窜，这一次更是再世为人，险些见不到你了。”

阿芷紧紧抱住他，偎在他的胸前说：“数日前，风传采花大盗已经落网，你真的被官府捉住了？”

“死里逃生，再世为人……”胡混感慨不已：“深更半夜大冷天，为何坐在这里？”

阿芷轻声说道：“适才，我已经睡下了，忽然被儿子踢了两脚，他说阿爸要来了，要我来接你……”

“什么儿子，你又来装神弄鬼。”

“这回是真的。”她“吃吃”地笑，握住他的手，按在自己的腹部：“他在这里，都半岁多了……”

胡混低头看去，这才发现阿芷大腹便便，犹不敢信，探掌入怀，明显地感觉到了胎儿的跳动。

“是……是真的……”胡混激动万分，不意一夜缠绵，阿芷居然明珠暗结，已经怀有七个月的身孕。

“阿芷，真抱歉，都是我不好，我不该一去不返……”他自责地说。

阿芷轻柔地说：“你现在来了，这也很好啊。”

“阿芷，跟我走，去中原，马上走！”他冲动地说。

“我不能跟你走。”阿芷不肯走，她说：“我师父说了，你我缘分已尽，这是最后一次团聚。天意不可违，如果逆天而行，不仅你我、我们的儿子会被官府杀了，你阿妈也会被官府杀了。”

“中原地方很大，随处可以藏身……”他试图说服。

“不行！”阿芷直是摇头：“你是逆匪逃犯，我也是逆匪逃犯，官府海捕文书一发，满天下的人都会来捉拿我们。我的汉语说得不好，一听就知道来自大草原，躲不住。”

“我……”

“阿哥，我非常爱你，你爱我吗？”

他捧住她的面颊，吻着她的唇，真诚地说：“我愿意为你去死。”

“我也会毫不犹豫地为你去死。”她热烈地回吻：“但我们都要好好地活着，虽然不能做夫妻，但我们彼此都深深地爱着，而且有了孩子，这就足够了。阿哥，你若爱我，就听我的。师父说，三日后，飞鹰山庄将不复存在，你千万不要再来找我……”

胡混热泪盈眶，费尽唇舌，希图说服阿芷，带她远离战火纷飞的草原，无如阿芷心意已决，抵死不从。

“阿哥，不要说了，这是天意。我适才打了你，这是我最后一次打你，你也打我一次好吗？”

他轻轻地拍拍她的面颊，流着眼泪说：“丑八怪，我打你……”

“阿哥！”她扑在他的怀中失声痛哭。

* * * * *

郭隆寺地处府城东北深山之中，距府城仅有百余里。

寺院始建与明万历三十二年，是一座具有二百余年历史的古刹，藏语称“郭隆贤巴郎”，意为“寺沟弥勒洲”，也就是“山沟里的弥勒寺庙”。

该寺号称湟北第一大寺，其规模极为宏大，有各类殿堂与僧舍院落二千余座，僧侣八千，加上为寺院服役的各类杂役人伕奴隶，人数超过一万大关，善男信女川流不息，香火鼎盛，犹如一座山中集镇。

天下名山佳境僧多占，郭隆寺尤其如此，周围青山环绕，奇峰巍峨，林木茂密，寺院依山傍水，不少建筑镶嵌在悬崖峭壁之间，造型各异巧夺天工，蔚为壮观。山中全是无边无涯的原始林莽，周围的三岭十寨的数万百姓，无论贫富贵贱，皆是郭隆寺的供奉施主。

暮色四合，大队官兵如狼似虎扑到寺前，为该寺带来了厄运。

山中千沟万壑，纵横交错，地形极为复杂，黄喜林率军追赶哥萨克军团，进山不久，便失去了敌踪。黄将军不甘心放弃，在俞中白的极力怂恿之下，循迹穷追，来到了郭隆寺前。

几名军爷跳下马来，伏地寻踪觅迹，看到地上有不少的马蹄印直通寺内。

俞中白直起身来，别有用心地说：“黄将军，在下对追踪术学有专精，这些蹄印尚新，是半个时辰前留下的。很显然，贼人已经逃进寺中去了……”

相传**寺中，遍地皆是奇珍异宝，若能随官兵进入寺内，必能满载而归。

黄喜林“砰”然心动，说道：“草原上的大小寺院，家家皆有资敌助敌之嫌，此寺法台达克玛呼图克图，更与罗津往来密切，这股夷匪定然躲进了寺内，给我搜！”

**寺的最高住持叫法台，郭隆寺法台达克玛呼图克图，是一位年逾古稀的活佛。

“将军，敌暗我明，使不得！”俞中白急声劝阻。

寺院占地极广，殿堂僧舍鳞次栉比，黑沉沉看不到半点灯火，仿佛潜藏着无边的杀机。官兵仅有五百余人，而寺内有八千僧侣。这班军爷个个皆是骄兵悍将，万一搜不到夷匪，在寺内抢劫起来，激起民变，四面一围一个也休想走脱。

搜到夷匪更糟，敌暗我明，也会全部惨死在乱枪之下，大意不得。

“俞大侠有何妙计？”黄喜林下马问道。

俞中白道：“天色已晚，不如暂且退兵，择地扎营等待援兵，明日再来。”

“也罢！退兵十里，择地扎营！”黄喜林从谏如流。

俞中白道：“将军，今日是大年夜，适才途径一座村庄，何不前去与民同乐？”

“好主意！”黄喜林“哈哈”大笑，连声称善，下令退兵。

村庄在二十里外，仅有数十户人家，官兵排挞直入，闯将进来大呼小叫，要酒要肉要女人，搅得乌烟瘴气。村民们彻夜未眠，诚恐诚惶，拿出所有的吃喝伺候这班爷，一年的收获和一家人的年夜饭，全都喂了军爷和军爷的马，村中的年轻女人，没有一个逃过军爷的魔爪，这年别过了。

午夜时分，前锋统领苏丹，副都统觉罗伊扎布，率领神机营赶到，沈竹亦率六十名卫士随军而至，官兵人数超过了一千，实力大增。

次日一早，大队官兵直奔郭隆寺。

官兵来而复去，寺中得到消息，不知是凶是吉，全寺上下彻夜未眠。

该寺住持达克玛呼图克图，早在罗津之父，和硕亲王达什巴图尔在世之时，便与之交好。罗津起兵造反，达克玛呼图克图始终举棋不定，如今大兵压境，只怕由不得他了。

官兵浩浩荡荡闯进寺内，在大经堂前下马。

主持率众僧相迎，合掌问道：“列位将军，前来敝寺有何贵干？”

“大**便是此寺住持达克玛呼图克图？”黄喜林翻身下马，和气地问。

“不敢，老僧便是，请问将军尊姓大名？”

“末将黄喜林。”

“原来是总兵大人驾到，有失远迎，真是抱歉！请问将军，前来敝寺，是公事还是礼佛？”

“咱们为剿匪而来。”黄将军不再客气，单刀直入：“末将接到可靠线报，一队夷匪于昨日日落前逃入贵寺，请大**交出贼人，末将马上就走，绝不相扰。”

“什么夷匪？”老和尚愕然，他从未听说过这类匪人。

“便是由异邦窜入我大清境内**掳掠的江洋大盗。”

“有这等事！”老和尚吃惊不小：“将军只怕误会了，佛门净地，不敢窝藏匪类……”

“给我搜！”黄将军无意听他辩解，下令搜查。

这班军爷早已迫不及待，一哄而散，三五成群，闯入殿堂大索天下，鸡飞狗跳。

“将军，使不得！”老和尚张开双臂阻拦，哪里拦得住？叫苦连天。

数千**被驱赶在外，耳听得殿堂内不断传出重物坠地与器物碎裂之声，个个满面怒容义愤填膺。

折腾一个多时辰，军爷们方始退出，个个腰间鼓起收获颇丰，却未搜到一个夷匪。

老和尚老脸像苦瓜，有苦说不出，唯求将这班爷早早送走，上前说道：“将军幸苦了，请去僧房奉茶。”

黄将军道：“不必！据闻**寺内暗藏机栝，形如迷宫，适才只搜了几处大殿，大多数地方尚未搜到。大**，请为大军腾几间房，咱们要住下来慢慢地搜。”

“大将军，冤枉啊！”老和尚捶胸顿足：“大将军明鉴，敝寺僧侣也是大清子民，安敢窝藏异邦匪类？”

“夷匪一路向东逃来，逃至附近失去踪影，一定是贵寺窝藏了。”俞中白皮笑肉不笑地接言：“即便不在贵寺，也在附近的大山之中，咱们驻扎贵寺，也是为了保境安民。大**乃我大清子民，想必不会拒绝吧？”

“这……佛祖！”老和尚无言以对，直呼佛祖，灵机一动，说道：“佛门净地，驻扎大军终是不便，将军若能在寺外驻扎，老僧愿为大军提供帐篷和粮草……”

“数九寒天，滴水成冰，你要大军露营，是何居心？”黄将军虎目一瞪，大声下令：“苏将军，征用民房，就地扎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