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7章手到擒来

夜渐深，谷中出现了八条黑影，朝谷底疾行。

前方出现了房屋的轮廓，黑影四散开来，无声无息地掩进。其中两条循着酒肉香味掠至门前，一条贴在墙上不动了，另一条推开房门登堂入室，暖流扑面，酒香四溢。

上首的络腮胡子用惊讶的目光迎住他，接着，所有的目光都投在他的身上。

“奶奶个熊，有酒有肉，见者有份。”小毛神放下两只野兔，笑吟吟流里流气，坐在左首大汉身旁：“劳驾，挤一挤。”

他头戴狐皮帽，身着藏式老羊皮袍，背上挎长弓，腰前斜插了几支羽箭和一把藏式腰刀，典型的猎人打扮，举动却像一个赚不到食物，摆明了要嘴上抹石灰白吃白喝的泼皮。

“干什么的？你是谁？”上首的络腮胡怪眼一翻，嗓门像打雷质问。

这种奇腔怪调他听过，寒碧院的大娇二娇和水晶宫中的神教特使，都是这种调调儿。

他瞥了一眼神色百变的两个青年，拎起野兔说：“猎人，迷了路，天太黑出不了山，闻到酒香肉香，两条腿不听话，自己走来了。喂！借光，过去一点。”

旁边的大汉如受催眠，不由自主地往边上移，让出半边木凳，甚至将酒碗推到他的面前。

“阿佬，不要胡闹，喝了这碗酒马上离开！”旁边的青年善意地催促。

“什么胡闹？”他拍案大叫，愤愤不平：“草原上上门就是客，我不过是前来暖暖身子讨碗酒喝，你竟敢说我胡闹，真是岂有此理！喂！你们这里谁是主人？对啦！一定是你！请你评评理，我是不是个胡缠胡闹不讲理的人？”

青年脸上异光一闪，退到了同伴身边，握住他的手，不住地点着他的掌心。

“你们来了多少人？”络腮胡长身而起，握住了腰间的刀柄。

四大汉长身欲起，小毛神双掌疾分，按住了两条腿。

两大汉全身一震坐倒，栗叫：“他点了我的穴道！”

一声刀吟，络腮胡弯刀出鞘，顺势一招：“排云荡雾”拦腰砍到，对面和侧面的两大汉也将酒碗劈面砸到。

“轰”然一声震响，食桌突然崩飞撞向络腮胡，杯盘乱飞。

小毛神突然消失，出现在络腮胡身后一指点出，身形再闪指风疾射。只片刻间，出手的三大汉全倒下了。

“放开五位首领！”二青年长刀出鞘虚张声势，同时暗示五大汉都是主事之人。

“二位，不要迫我杀人！”小毛神拔出长刀狞恶地叫：“弃刀！否则杀无赦！”

络腮胡急叫：“方权，这个人太厉害，你们不是对手，不要做蠢事连累我们！”

“属下遵命！”二青年顺水推舟收起了刀。

络腮胡大叫：“你，放我起来，我要和你谈判！”

“你说什么？”小毛神从未听说过“谈判”一词，没听懂。

叫方权的青年解释说：“大首领说，他要和阁下谈交换条件。”

“这主意不错。”小毛神连连点头，摆正桌凳，搀起络腮胡坐在木凳上：“什么条件，说来听听。”

络腮胡说：“人的生命是最宝贵的，按我们的**，当你的生命受到威胁时，可以用谈判的方式保护生命。你叫什么名字？为什么来这里？”

“奶奶个熊，老子没问你，你倒身问起我来了！”小毛神坐在络腮胡面前，模仿他的语气叫：“你叫什么名字？说！”

“我叫华西里耶夫，是这里的头领。”络腮胡回答。

“什么夜壶？”小毛神没听懂，移目二青年，二青年微笑不语。

“**，你进来！”

绿豆芽掀帘而入，说道：“好像叫什么稀里哗啦夜壶……”

“他奶奶的熊，叫什么不好，偏要叫夜壶，而且还要稀里哗啦……”

二青年欲笑不敢笑，憋得满面通红。

小毛神瞪了二人一眼，道：“我们来了一百人，都叫猎人。”

络腮胡道：“我们只有十五人，不是你们的对手。按我们的**，为了保护宝贵的生命我们可以选择投降，接受你的一切条件。猎人阁下，你有什么条件？”

“贵方的**非常好。”能够兵不血刃，小毛神心花怒放大加赞赏：“一位朋友的老爹被土匪帮了票，他给我一万两银子，请我来救他爹……”

络腮胡抢着道：“我手中有四个人质，如果是你找的人，你给我四万两银子，我把人质都给你……”

“放屁！本……老子只拿了一万两，哪有四万两？”

络腮胡道：“那就给一万两，把你的爹带走……”

“放屁！是王八蛋的爹！”胡混破口大骂。

络腮胡正色责备道：“猎人阁下，你已经接连说了两次放屁，一个王八蛋，太没有礼貌了。我们在谈判，谈判就是要漫天要价，就地还钱，不能说粗话骂人，这是野蛮人的行为。”

“好，我道歉。”小毛神从善如流：“没有银子，用人质交换你们的安全。”

方权插言道：“首领，我们还有八个人在外面，请猎人朋友千万莫伤了他们。”

络腮胡道：“你去传令，抵抗毫无意义，叫他们放弃抵抗。”

小毛神道：“**，你带这位朋友去，只要不抵抗，就不要伤害他们，顺便把人质带来！”

“遵命！”绿豆芽转身便走，一眼看到门后的火枪，喜出望外，顺手牵羊全摘走了。

“这位朋友如何称呼？”

火盆边的青年道：“在下姓乔，名可禅。”

小毛神道：“我那位王八蛋朋友的爹被你们绑架了，心中燃烧着复仇之火，即便救了他爹，他也会请来官兵，把你们赶尽杀绝。”

“在下明白，我若遇上这等事，也会举起复仇之剑，把我们的仇人斩尽杀绝。”叫乔可禅的青年话中有话地说。

络腮胡忿忿地叫：“猎人阁下，敝方的谈判代表是我，不是我的部下！”

“抱歉抱歉！请问夜壶阁下，可是哥萨克军团的人？”

“猎人阁下知道的真不少。”

“鄙人凑巧知道有个哥萨克军团，请问贵军团有多少人？”

“这是秘密，我不能说。”

“秘密和几位的生命安全，任选其一，阁下选择哪一样？”

络腮胡叹口气，与几位同伴叽哩咕噜交谈了几句，尔后说道：“我的同伴一致同意选择后者。”

“那就回答我的问题。”

络腮胡说，哥萨克军团来自罗刹国，约有一千五百人，不日将至。他们是先头部队，共有一百五十人，他与四位同伴在此看守人质，其他人目下何在，不得而知。

小毛神听罢，冷笑道：“尔等不远**，来大清国杀人放火，是何道理？”

络腮胡争辩道：“大清国有人拿出大把的银子，雇佣我们来打仗，不干我们的事！”

这等小角色所知有限，小毛神懒得再问，端起酒碗道：“老弟，打酒来！”

乔可禅斟满酒，又送上一盘烤羊肉。

小毛神刚刚吃了一口羊肉，杨威和绿豆芽、方权三人，押着四名人质人掀帘而入，其中有一位年逾花甲，脸色灰败，冷得浑身颤抖的老者，此人便是兵部侍郎常寿。

另外三人都是熟面孔，竟然是察罕王爷的手下大将厄尔扎固齐、阿尔塔尔和硕齐与拉布木三人。三人率军防守老鸦关与河州，两地失守，三人不幸被俘，关押在此已经多日。

三人认出了胡混，朝他微微颔首，并未相认。适才，三人已经得到拉乃合让暗中叮咛，不敢当众相认，仅点头示意耳。

小毛神责备道：“夜壶阁下，你口口声声要保护生命，他们的衣袍如此单薄，数九寒天，这把年纪如何受得了？”

络腮胡满脸的不以为然，没有回答。

“带下去，关起来！”

众兄弟一拥而入，将络腮胡等人架走了。

“诸位请坐。”小毛神客气地说：“桌上有酒，喝几口暖暖身子。”

“谢谢……”常寿抹了把鼻涕颤声道谢，捧起酒碗连饮几口。

小毛神将烤全羊放在桌上，递上匕首，道：“看情景，诸位是饿了，这只羊送给四位，放开肚皮吃。”

四位人质，每日只能得到一顿食物，又冷又饿，美味当前，早已垂涎欲滴，一声令下，风卷残云，霎时将大半只烤羊啃得精光。

常寿满足地抹抹嘴唇，端起酒碗饮了几口，一边用长长的小拇指甲剔着牙缝，一边用冰冷的目光打量着胡混。

胡混冷冷一笑，问道：“请问哪位是常寿常大人？”

“老夫便是，你是何人？”常寿傲然回答，屈指一弹，一丝肉丝落在胡混的衣襟上。

胡混拂去肉丝，道：“半载前，府城闹飞贼，先奸后杀，连伤七命，大人可知此事？”

“是时，老夫就在府城，也曾查阅过此案卷宗。”

“鄙人便是那位十恶不赦的淫贼混世毛神。”胡混摘下了狐皮帽。

常寿怵然起立，深注胡混，沉声道：“尊驾居然能找到这种地方来，佩服！意欲何为？”

胡混道：“佘能佘大人三番五次找上们来，要我救你一条老命，条件是撤销对我等的格杀令。”

常寿重新落座，端起酒碗沉吟不语。

胡混又道：“老先生若能千金一诺，我等便舍出性命救你出去。”

常寿放下酒碗，说道：“倘若只有尊驾一人，老夫或者能够设法免除你的死罪。”

“仅仅是免除死罪？”

“不错！大清律，杀人偿命，尊驾连伤七命，即便老夫有回天之能，尊驾也会被发配到宁古塔终身为奴。”

“如果我说，这是别有用心者栽赃陷害，在下是冤枉的，你相信吗？”

常寿微微冷哂，道：“这话你不该问老夫，而该去问受害者的家人和府城百姓，倘若满城百姓愿意相信，老夫也乐于相信。”

胡混道：“赦不赦在下，在下无所谓，我要你赦免对所有血案的受害者的格杀令，他们可是无辜的。”

“这……格杀令乃是朝廷所颁，惟有皇上才能下旨赦免，恕我爱莫能助……”

胡混站起身来，说：“在下原不奢望你家主子能够大发慈悲，既然老先生回天无术，在下也不强人所难。来呀，送老先生回囚室！”

绿豆芽和柳絮应声而入，架起常寿转身便走。

“且慢！”常寿颤声叫：“老夫有话……”

“老先生请讲！”胡混摆摆掌，客气地说。

常寿吸口气，定定神，道：“回城之后，老夫可以奏报朝廷，恳请皇上法外开恩，撤销格杀令。只是当今圣上行事雷厉风行，能否准奏，老夫不敢保证。”

胡混道：“只要老先生言而有信，即便不准，我等也不会怨你。三位如何称呼？”

厄尔扎固齐三人报了姓名。

胡混道：“原来是三位大将军，失敬！失敬！请问三位将军，半载前，朝廷传下密令，诛杀血案的受害者，三位可知此事？”

此事在有心人的散布下，已在江湖上广为流传，人尽皆知。

数月前，三位将军曾在王爷府与小毛神称兄道弟，把酒言欢，对此知之甚详，闻言心中暗笑不已。

厄尔扎固齐十分机警，假惺惺道：“风闻朝廷下达了格杀令密令，原以为是谣传，始终不敢相信，不意竟是真的。常大人，这就是朝廷不是了。这桩血案，震动天下，这些受害者自幼被掳，受尽苦难，朝廷不去救他，也就罢了，为何要诛杀他们？他们犯了什么罪？”

常寿低眉垂眼，不予作答。

胡混道：“事已至此，这且不去说他。老先生适才千金一诺，请三位做个旁证，如果老先生言而无信，在下惟三位是问！”

厄尔扎固齐道：“少侠放心，常大人身为兵部侍郎，何等尊贵，绝非那等轻诺寡信的无耻之徒。你说是吗，大人？”

“说得是……”常寿咬牙回答。

胡混道：“诸位，天快亮了，马上动身！”

常寿道：“老夫年事已高，不擅徒步跋涉，没有马匹，只怕逃不出去……”

“我们有马……”柳絮接言道。

拉乃合让在马厩中搜到了十余匹骏马，随时可以起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