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8章运筹帷幄

日渐西坠，拉乃合让带领弟兄们在山边徘徊了一个多时辰，说什么也找不到进谷的路。

周围的地形十分熟悉，那座矗立的的山崖是明显的标记。往日只要拐过山崖，便是进入无尘谷的山口,而此时，眼前危崖耸立，怒石崇冈阻道，铁崖当关扼险，休说山谷，就连石缝也找不到一条。

“见鬼了，明明就在附近，为何找不到？”绿豆芽挠着乱发怪叫：“莫非遇上了鬼打墙？”

“二位确定就在这里？”胡混问道。

“千真万确！”绿豆芽指着山崖说：“这座山崖便是标记。”

拉乃合让道：“大哥曾说，要在谷中设几座护谷奇阵……”

“有道理！”胡混截言道：“这玩意儿我见过，全是障眼法，只消找到一条缝，收摄心神，闭着眼睛就能走过去。”

“好主意！”绿豆芽大声赞叹：“请二哥为小弟找一条缝，小弟就可以闭着眼睛走进去了。”

“你小子就会捉我的话柄。”胡混吹胡子瞪眼：“大哥，声音应该能够传进去，你的嗓门大，发啸试试。

“这主意不错。”拉乃合让欣然首肯，长吸一口气，发出一声龙吟长啸，刹时山川呼应，滚滚远去，经久不绝，虽十里之外，亦清晰可闻。

啸声渐息，等候良久，依然不见动静，胡混道：“再发一声试试。”

话音方落，只听身边后有人接言道：“不必了，我带诸位入谷。”

是天真。他身着紫色夹袍，单人独骑风尘仆仆，似乎也是远道归来。

“大哥从何而来？”拉乃合让接过马缰恭敬地问。

“信马由缰，四处看看。”天真跳下马与众人寒暄，问明了杨威等人的来历，热情地邀请众人入谷。

胡混闪在一旁，冷眼观望，看他如何进入无门无户的山谷。

天真绕过山崖，挪开了及几块看上去似是随意摆放的岩石，奇迹出现了，眼前忽然拂过一片云雾，高逾百丈的铁崖，随之荡然无存，现出一座空旷的峡谷，众人见之，莫不称奇。

“大哥，这就是你的护谷奇阵？”绿豆芽惊喜地问。

“不错。”天真微笑回答。

“大哥，你真了不起！”拉乃合让竖起了拇指。

“雕虫小技，何足挂齿。”天真笑答。

“那几位客人还在谷中？”小毛神问道。

“走了。”天真回答：“月前，有位朋友前往大雪山，他们便随他走了。诸位，莫要只顾说话，请！”

天真家学渊源，在谷中接连布下三座旷古奇阵，无尘谷固若金汤，可敌千军万马。

众人小心翼翼，牵着马匹鱼贯而行，踏错一步，麻烦多多。疾行大半个时辰，方始穿过奇阵，登上了小山丘。

山头的小亭依然如故，拉乃合让踏入小亭，遥望山下，但见谷中房舍已经修缮一新。他惊讶地说：“大哥，你几时请了工匠，修好了房子？”

天真惑然道：“你说什么？”

绿豆芽道：“短短数月，大哥便将房子修好了，你真了不起！”

天真看看二人，说：“二位是说，前来修缮房屋的工匠，不是二位请来的？”

拉乃合让道：“小弟惭愧！小弟初到府城，便将银子丢了，之后发生很多事，早将此事忘在脑后了。大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天真道：“三弟走后不久，一位叫穆老三的工头，便带着大批工匠和砖石木材赶到了。他们日以继夜地赶工，月前便完工了。临走前，我问穆老三工钱如何结算，他说，二位早已付清了。”

“哪有这等事！”拉乃合让骇然：“我们的确见过穆老三，但分文未付。”

绿豆芽道：“付了，你把嫂子的银镯交了定金。”

天真道：“穆老三临走前，将镯子留下了。”

沉思片刻，又道：“蹊跷之事不止于此，我在谷底发现了几座岩洞，其中一座储藏了数万斤粮食和大量日用物品，更奇怪的是，竟然还有一大群羊。诸位，此事扑朔迷离，很可能隐藏着一个极大的秘密。阿敏主仆都不知道，我意暂且不要说穿，待真相大白之后再说不迟，二弟意下如何？”

拉乃合让道：“大哥说的是，说早了，阿敏会日夜不安……”

“阿哥！”山下传来一声娇叫，只见阿敏和几位姑娘飞也似奔来。

“阿敏！”拉乃合让大叫一声，飞也似迎下山去。

“尊驾以为，这种秘密意味着什么？”胡混问道。他早已从天真的眼神中看出，此人不喜欢自己，因此，虽然曾经在水晶宫中生死与共，但他仍然对他不冷不热。

天真改用传音入秘道：“在下以为，阿敏的身世非同小可。”

“尊驾不会以为大嫂是皇帝的女儿吧？”胡混也以传音入秘问道：“这些房屋，没有三五千金，想也不必想，还有那数万斤粮食，普通人家，哪有这等财力？”

“所以说，阿敏的身世非同小可，但她不会是皇帝的女儿，草原上没有皇帝，京城里的皇帝不会将女儿藏在这种不毛之地。”

“哈哈”一笑，大声道：“三弟，莫要冷落了客人，先请客人下山，愚兄要与小毛神说几句话。”

绿豆芽顽皮地叫：“三四五六七诸位哥哥，请下山！”

杨威等人“哈哈”大笑，跟随绿豆芽下山去了。

“你要说什么？”胡混问道。

“老弟有何打算？”天真不答反问。

“顺其自然，随遇而安。”

“只怕你安不了。”

“此话怎讲？”

“在下近日在各处走了一遭，草原之王几乎控制了整个草原，兵困西宁城，日夜攻打。”

“这我知道，府城城池坚固，虽非固若金汤，他要攻破，也非易事。”

天真道：“那也未必，大军一半月内难以赶到，稍有疏忽，府城便会失守。你若是草原之王，破城之后，你会干什么？”

“那要看有多大的本钱。”

“草原之王的本钱，号称三十万，其实不足二十万，除了十万精骑，余者皆是乌合之众。即便是十万精骑，也良莠不齐，其中精锐，充其量只有八万人马。”

“你老兄当个奸细密探，绝对称职。”

“少废话！你若是草原之王，下一步你会干什么？”

胡混想了想，道：“野心再大一些，本钱再充足一些，我会挥师东进，问鼎中原。”

天真道：“草原之王以为，自己的本钱已经够充足了，府城一旦攻破，野心也会迅速膨胀。目下，察罕亲王退居河州城与老鸦关，正在召集兵马，要与草原之王决一死战。这是一个很好的借口，草原之王破城之后，一定会借口征讨察罕亲王，挥兵东进夺取河州。如果一切顺利，他会像葛尔丹一样，生出问鼎天下之心继续东进，中原大地，将会陷入兵凶战危之中。争地以战，杀人盈野，自古兵连祸结，遭殃的首先是百姓。老弟的故乡在中原，你愿意坐视中原百姓饱受兵燹之苦？”

胡混睨视天真，说道：“你对我说这些，要干什么？你老兄不会是要我前往府城协同官兵守城吧？在下可是个被官府悬赏缉拿的逆匪逃犯，你要我自投罗网去送死？”

“岂有此理！你死了对我有何好处？”

“那你要我干什么？老兄，有话直说，不必拐弯抹角。”

“目下，草原之王投入四万人马攻城，府城一日不破，他便一日无暇东进。”

“在下还是不明白。”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

“唔，有点意思，说来听听。”

“草原之王不轨之心，已非一日，因而囤积了大量粮草。他有两座粮仓，任毁其一，便会动摇军心，军心一动摇，便会挫了攻城锐气。同时，朝廷大军正日夜兼程，不日将至，冬季也将接踵而至，草原之王不得不调集部分兵力，加紧征集粮草，以备接踵而来的会战和寒冷的冬天。如此一来，府城的压力将会大大减轻……”

天真曾对佘能承诺，草原之王倘若只是割地称王，他便两不相助，反之，便要竭尽全力阻止草原之王进兵中原。

有迹象表明，草原之王派遣大量细作潜入老鸦关，打探河州军情。老鸦关乃是进入中原的关口要隘，这说明，草原之王的确有问鼎中原之心。但这只是一种迹象，在他付诸行动之前，天真不能言而无信公然插手，唯一可做的便是釜底抽薪，令其首尾难顾，最终放弃进兵中原的野心。

“在下明白了，你要我去烧粮草？”

“不错，非如此难解府城之危，”

“你为何不去？”胡混狗脸一变，怒气冲冲：“粮仓要地，戒备森严，你竟然要我去送死，居心何在？”

“你这家伙岂有此理！”天真怒形于色，转身便走。

“上一次，本毛神听信你的鬼话，变成了丧家犬落水狗，至今没过过一天安稳日子，今日又来给我下套，你这家伙好恶毒、好阴险、好卑鄙！”小毛神冲着他的背影吼叫：“你凭什么对我指手划脚？”

天真不予理睬，扬长而去，话不投机，不欢而散。

胡混坐在栏杆上赌气，杨威匆匆奔至，看看他的脸色，问道：“二哥和谁怄气？”

“那个叫天真的家伙，竟然异想天开，要我去焚烧草原之王的粮草，他这不是把我往鬼门关里推吗？”胡混忿忿地说。

“这位大哥，究竟是什么人？”

“据说是大雪山雷家的人。”

“哦，小弟在寒碧院之时，便听说大雪山雷家是著名的武林世家，雷家之人，便是三尺童子，也身负绝世武功。请问二哥，谁是此谷之主？”

“大嫂是此谷之主，她嫁了大哥，谷主自然是大哥了，问此何意？”

“小弟原以为谷主是那位大哥，有一种寄人篱下的感觉，既然是拉乃合让大哥，小弟就安心了。”

胡混道：“这里就是我们的家，他也是客人，不要理他。”

杨威道：“二哥说的是，不过，小弟觉得，焚烧粮草，倒是个好主意，二哥若不愿去，小弟愿意代劳。”

“什么代劳，你这是送死！”胡混刚刚平息的心火，又窜了出来。

“二哥且听我说。”杨威不愠不火：“我辈沦为江湖亡命，无家可归有国难投，谁是罪魁祸首？”

“自然是草原之王那王八蛋。”

“不错！这家伙掳掠我辈，正是为了今日为他冲锋陷阵打江山。”杨威慷慨激昂：“小弟等很幸运，被二哥救出了生天，但还有数千名兄弟姐妹在他手中，朝廷大军一到，他们一定会被迫征战沙场，为仇人去流血送命。自古藩王造反，能成功者几希，草原之王也不会成功，而那数千名兄弟姐妹，也将成为他的殉葬品。二哥，你真的忍心坐视不管吗？”

“谁说我不管？”胡混翻着白眼说。

杨威道：“既然要管，就必须在江湖上去等他们。小弟知道，二哥连日来马不停蹄，十分辛苦，不妨在此歇息，小弟愿与弟兄们代二哥走一遭。草原之王残害了千千万万的无辜者，我辈与他仇深似海势不两立！此仇不报，此恨难消，他必须付出代价！”

“这家伙身边高手如云，你杀不了他。”胡混反驳道。

杨威道：“报仇不一定非要杀人，他残害咱们，目的是造反。成也萧何，败也萧何，运用一切手段，使之功亏一篑功败垂成，便是最好的报复。这等人物，一旦失势，将会生不如死，官府会将他满门斩抄夷灭九族，这比亲手杀他更解恨！”

胡混斜倚亭柱，闭目不语。

杨威摇摇头，道：“此地远离尘世，衣食无忧，有奇阵保护，的确是个颐养天年的好地方。你老人家就留在这里颐养天年吧，小弟明日就和弟兄们出山。”

“你小子胡说八道！”胡混板着脸骂道：“什么你老人家，我有那样老吗？”

“你老人家人未老，心却已经老了。”

“你再胡说八道，小心我揍你！”胡混站起身来：“我原打算歇息几日再出山，既然你小子迫不急待，那就明日出山。”

“真的？”杨威喜出望外：“那你适才为何……”

“我不喜欢被人指手划脚，他以为他是谁？是运筹帷幄的诸葛孔明？哼！”

杨威道：“如果有人能够帮助咱们报仇雪恨，指手划脚又有何妨？况且，小弟以为，断其粮道，不失为上策。”

“二弟、三弟，你们在说什么？”拉乃合让走上山来，看看胡混的脸色，说：“到了家门口也不进去，躲在这里和谁赌气？走，下山帮我杀羊去。”

“适才那位大哥要二哥去断了草原之王的粮道……”杨威讲了胡混怄气的原因。

“这主意不错，你为何不去？”

“谁说我不去？”胡混辩解道：“小弟是想歇息几日再去……”

“我也不是要你马上出山。”天真踱进亭来：“拉乃合让、毛神老弟，还有绿豆芽的武功，足以自保，来自寒碧院的几位兄弟，武功不弱，勉强可以跻身于一流之列。草原之王高手如云，其中不乏超尘拔俗的高手名宿，以诸位的武功绝难与之颉颃。因此，拉乃合让可以将天罡刀法传授给诸位，诸位必须在七日之内学会。七日后，毛神老弟与杨威二人易容出谷，豆芽兄弟扮成小毛神，与拉乃合让和李奇几位兄弟，在江湖上招摇过市掩人耳目，以策应毛神老弟和杨兄弟，我已经为诸位准备好了人皮面具。”

胡混道：“你是说，要**扮成我，骑着我的雪儿去装神弄鬼？”

天真道：“异兽獓因，是小毛神的活字招牌，你若骑着它去，不啻插标卖首。”

拉乃合让道：“这主意不错！二弟放心，我和其他几位兄弟，会使小毛神的名号响彻草原。”

“本毛神早就名动草原了。”胡混没好气地道：“三弟，毛神谷中还有多少火药？”

“约有四五百斤。”杨威回答。

胡混道：“我们有六支火枪，但火药不多，我明日去一趟毛神谷。”

天真叮咛道：“情势瞬息万变，以七日为限，七日后必须动身。”

“你放心，误不了。”胡混冷冷地说：“你老兄要我二人去闯龙潭虎穴，不会要我二人满天下去寻找吧？”

“自然不会。”天真露出了笑容：“英雄大会会址以西，约百里之外，有几座深山绝谷，此处便是草原之王的囤粮之地，囤积着他一半的粮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