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章夜投古刹

东北方果然没有官兵，拉乃合让三人马不停蹄一路向东，再向东南，于午夜时分赶到了塔尔寺。阿宝仍然昏迷不醒，值夜僧人听罢二人来意，不敢怠慢，将三人安顿在客房，立即报知主持大**。

大**匆匆来到客房，一眼认出了绿豆芽，朝他点点头，问明原由，上前搭住阿宝的腕脉，细细诊切。

良久，他收掌问道：“施主适才说，她七日前便中了毒掌？”

“是。”拉乃合让恭声回答：“是个**，施的是大手印。”

“施主可曾看过伤处？”

“看过，胸口肿起一个火红色的掌印，中心有一个酒盅口大小的黑点。”

老和尚轻轻掀开衣襟，只见姑娘胸口有一个若有若无的掌印，掌印中心并无黑点，而且已经消肿。再看姑娘脸色，脸色蜡黄，气息微弱，双眼塌陷，秀颊亦陷下去不少，像一个病入膏肓的病人，绝无半点中毒之相。

“咦！肿消了！”拉乃合让惑然低叫。

“她没有中毒。”老和尚掩住衣襟，说道：“或者说，二位给她服了某种解毒药，毒伤已经痊愈了。”

绿豆芽道：“是服过药，可是，好像没有多大效果。”

“服了何药？”老和尚问道。

“是这种。”绿豆芽取出剩余的一颗万应祛毒丸递给了老和尚。

老和尚接过药丸嗅了嗅，舔了舔，摇首道：“此僧在藏边凶名昭著，师承来历无人可知，他的大手印已具九成火候，无人能敌，最可怕的是，他在掌力中糅合了一种天竺奇毒，中者无药可解。施主的药丸能解不少奇毒，却解不了他的掌毒。”

二人亦纳闷不已，却不知是胡混用他的血为姑娘解了奇毒。

胡混服了恶蛟内丹之后，便已百毒不侵，之后，又与唐小蝶饮用了大量晶精之液，并且在晶精之液中浸泡了几个时辰，每一个细胞都浸透晶精之液，几乎成为一个药人，他们的血液，几乎可以解尽天下奇毒。唐小蝶曾告诫他，此事万万不可泄漏，否则后患无穷。

似阿宝这等毒伤，只须半口便可尽解，胡混不知就里，喂了她两口。

“那她为什么昏迷不醒？”拉乃合让问道。他没敢对老和尚说出杀戮官兵和胡混调戏阿宝，害得她吐血、又喂血之事。

老和尚道：“此乃重伤之后，心力交瘁所致，只需静养数日，便可康复。”说罢，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瓷瓶，在姑娘口中滴了几滴药液。

俄顷，姑娘猛然睁眼，身躯一挺，尖叫：“臭毛神，我杀了你！”

“阿宝，你醒了。”拉乃合让喜悦地叫：“大**说，你的毒已经解了。”

“大**，谢谢你。”姑娘感激地道谢。

老和尚摇首道：“救你的人不是老僧，施主感觉如何？”

姑娘深深吸了几口气，说道：“这些天，我四肢麻痹胸口憋闷，吐了几口血之后，轻松了许多。现在，除了浑身无力，没有什么不适之感。”

“施主吐血了？”

“吐了好几口，都是臭毛神气的。”

“吐得好！吐得好！”

“大**偏心眼儿！”姑娘的语态像撒娇：“我都快被臭毛神气死了，你却说吐得好，哼！”

老和尚笑笑说：“施主有所不知，大印掌是一种极为霸道的降妖伏魔神功，中掌之后，不仅会震伤内腑，掌劲还会留在经脉之中，形成大量淤血。若不尽快将淤血吐出，掌劲便不能散去，便是解了掌毒，也会留下后遗症，很可能会一辈子缠绵床榻。施主淤血已去，掌毒已解，些许内伤，便不足为虑了。”

姑娘微微颔首，若有所思，拉乃合让与绿豆芽面面相觑。

姑娘道：“可我仍然感到浑身无力。”

老和尚道“久病初愈，必然会全身无力，静养几日，便会康复。”

姑娘道：“大**，英雄大会召开在即，我不能静养，请助我尽快恢复体力。”

“老僧愿尽绵薄。”老和尚取出一颗大旃檀紫华玉胎丸，纳入姑娘口中：“服了此丹，三日之内便可恢复如初。夜已深，三位歇息，老僧告退！”

绿豆芽急道：“大和尚，我三人已经一天一夜滴水未进，若能布施一碗糌粑，小可感激不尽。”

老和尚道：“倒是老僧怠慢贵客了，三位稍候，老僧马上吩咐下去，老僧告退！”

“大和尚请！”

午牌时分，十余骑前呼后拥，簇拥着一位身着紫缎袍，外披红披风，足登鹿皮靴的中年汉子，在塔尔寺过门塔前下马。

他便是号令诸台吉，威震草原的草原之王，青海蒙古和硕特部左翼亲王罗布藏丹津。

随行武士皆是超一流的高手，那位不久前曾经劝降小毛神的说客扎木苏霍然也在其中。

老和尚将王爷迎进静室，分宾主落座，略事寒暄，王爷道：“弟子因故来迟，还望大师见宥。”

王爷笃信佛教，在老和尚面前谦称弟子，执礼甚恭。

老和尚客气地说：“施主日理万机，能驾临敝寺，乃是敝寺莫大的荣幸。”

“大师见招，不知有何法喻？”

老和尚叹口气，讲了小毛神撞破天机，从容遁去之事。

“又是这厮！”王爷眼中冷芒一闪，道：“请问大师，前番所议，各寺主持有何异议？”

“尚未议出结果，便被小孽障搅了，各寺主持无心再议，连夜走了。”

“大师意下如何？”王爷心下恚怒，不动神色地问。

老和尚双目半阖，沉思良久，方道：“官兵滋扰日甚，肆意乱闯佛殿经堂，指东划西，满口污言秽语，辱我佛像，盗我神器，觊觎祖师金像，敲诈勒索，无所不用其极，斯可忍，孰不可忍！伦理，该扫荡群魔，还我草原清净世界，然兹事体大，非同小可，尚需从长计议。”

“只怕朝廷不容我辈从长计议了。”王爷愁苦地道。

“此话怎讲？”老和尚白眉一扬。

王爷道：“朝廷历来视我如土苴，百般**猜忌……”

罗津王爷与朝廷的矛盾由来已久。

康熙五十九年，西藏因选立****发生内讧，准葛尔部乘虚而入，而准葛尔部与青海蒙古联姻多年，清廷惟恐两部联合为敌，即令罗津统领青海蒙古诸台吉，协同清军入藏平叛，兼送六世****入藏坐床。

叛乱平定之后，在庆贺坐床大典之时，青海蒙古诸台吉的座次被排在了最后排，招待礼遇十分冷落。论功行赏之际，所有的官员都到了擢拔重赏，就连多罗君王察罕丹津，也被晋升为亲王，而统率青海蒙古军入藏的罗津，则仅赐银二百两，多项请求也遭到拒绝，极尽轻蔑冷落之能事。

有史家认为，罗津之反，事出有因，乃是康熙老皇帝蓄谋已久，多年来刻意挤兑煎迫所致。

雍正继位，子承父志，加紧调集大军，合围之势即将形成。罗津身为一代枭雄，不会坐以待毙，一场浩劫势所难免。

大**对这位王爷的处境十分清楚，也十分同情，喟然说道：“朝廷如此煎迫，恐非苍生之福啊！”

王爷道：“弟子已经内外交困，走投无路了，与其坐以待毙，不如拼死一搏，决不能任其宰割！”

“如此说来，施主决计要铤而走险了？”老和尚郑重地问。

王爷毅然道：“箭已上弦，不可不发，恳请大师助我说服境内各寺。”

老和尚道：“此次虽然未能议出结果，然据老僧所见，赴会者中，有八成以上，愿与王爷共进退。”

王爷大喜，问道：“大师属下列位高僧，可有异议？”

老和尚道：“老僧问过了，皆愿与施主共进退。”

“多谢大师！”王爷喜出望外，称谢不已：“请问大师，舍妹的伤势如何？”

“王爷不必过虑，老僧适才看过了，刚刚睡醒，精神大好，三两日内便可康复。”

“弟子代舍妹多谢大师救命之恩。”

老和尚笑笑说：“阿宝非我所救，是拉乃合让与一个叫绿豆芽的汉人少年所救。”

原来阿宝并非什么王爷的朋友的妹子，而是草原之王嫡亲的胞妹。

老和尚规劝道：“令妹与拉乃合让杀戮官兵，官府虽然不知女杀手便是令妹，但她的形貌已经落入官府眼中，还望王爷加以约束，免得惹火烧身。”

王爷顿足道：“这丫头，尽为我惹事！”

老和尚哂然道：“除了兰若，令妹有几个是安分守己的主儿？”

“先父见背，家母生性淡泊，虔心向佛，不理家事，弟子又忙于俗务，无暇管束，真拿她们毫无办法。”王爷苦笑不已。

只听门外有人禀报：“禀师祖，拉乃合让前来辞行。”

老和尚方欲开口，王爷摆摆掌，压低嗓音道：“留住此人！”

老和尚点点头，说道：“请客人稍候，我随后便来。”

脚步声远去，老和尚问道：“王爷留他何意？”

王爷道：“此人是官府悬赏缉拿的逆匪逃犯，此次又与阿宝惹下大祸，倘若落在官府手中，阿宝的身份便会暴露。此外，此人是小毛神的义兄，留住他，小毛神必然会自投罗网。”

“王爷要除去小毛神？”

王爷面露杀机，恨恨地说：“大师有所不知，此贼无孔不入，屡屡窥探我天机，数日前，竟然闯入弟子的秘密兵器坊，尔后从容逸走，此贼不除，将会成为我心腹大患！而察罕居然与小贼结为异姓兄弟，明摆着要与我作对。哼！起兵之日，我要拿小毛神的人头祭旗！”

“这等机密要地，他居然……他从何得知？”老和尚满面惊容。

大清律令，民间不得私藏兵器，私铸兵器，更是罪同叛逆，律当灭族。老和尚早知道王爷在暗中打造兵器，这等要地，居然也被小毛神潜入了，焉能不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