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用心良苦

阿宝负伤已经六日，即是说，她只有一天多的寿限了。

绿豆芽于次日午后赶回了岩洞，服药之后，她不再发寒热，脸上的黑气亦不再加重，精神却越来越不济，时觉眼前发黑，头脑眩晕，意识也随之模糊不清。她知道，绿豆芽带来的丸药只能维持一二日，毒气一旦攻入心脉，大罗金仙也无能为力。

官兵退去了一半，但却调集了大批民壮乡勇进山搜捕。这些乡勇大多是本地人，熟悉地形，迫得三人一退再退，无处藏身。

第七日清晨，官兵尚未出动，绿豆芽猎得一头雄麝，将一颗麝香交给拉乃合让，道：“二哥，据说这玩意儿能解毒，给她敷上试试。”

拉乃合让不谙医道，担心弄巧成拙，犹豫不决。

阿宝睁开眼睛，凄然一笑，说道：“大哥，死马当作活马医，试吧。”

拉乃合让叹了口气，剥开麝香，倾出一半，调成糊状物敷在阿宝胸前掌印上，霎时药香满洞沁人心脾。

麝香性温，功能通窍避秽，搜风驱邪，消肿止痛，对痈疽疮肿，跌扑损伤卓有奇效。阿宝之伤，重在掌毒而非掌伤，以香膏敷之，虽不对症，但也不无裨益。

药香入鼻，阿宝神志大清，感激地说：“大哥，是我拖累你了。”

拉乃合让替她掩住衣袍，和声道“又说傻话了，我要是丢下你不管，还算是人吗？你又用这种眼光看我，这是佛爷的恩典，不是我。”

说话间，绿豆芽将猎物开剥完毕，拎着麝肉走进洞来，说道：“二哥，官兵该搜山了，你来烤肉，我去外边看着。”说罢走了。

拉乃合让烤熟兽肉，割下一块递给姑娘，说道：“我烤的不好，又没有盐巴。”

姑娘心口发堵毫无食欲，但不忍拂其盛意，接过兽肉问道：“官兵还没有退？”

“退了一些。”拉乃合让回答：“留下的都是武功高手，搜索术极为高明，咱们一退再退……唉！都怪我不好。”

姑娘道：“谁也不怪，只怪官兵惨无人道。”

他道：“再遇上这种事，我会毫不犹豫地拔刀。”

姑娘眼中一亮，道：“你说得对！没有人愿意屈服在他们的淫威之下。也许，不久的将来，上天会惩罚这些恶魔。”

“谁敢？顶多像咱们一样，偷偷摸摸地杀几个，然后像老鼠一样躲进深山见不得天日。”他苦笑不已。

“假如有人号召四方，奋起反抗，你敢不敢参加？”她热烈地问。

他脸色一沉，道：“那会为草原上带来更大的灾难，我不希望发生这种惨剧。”

“你不敢？你胆怯？”

他正色道：“阿宝，现在不是格萨尔时代，朝廷也不是恶魔霍尔。中原幅员辽阔，兵多将广，而草原上人丁稀少，手无寸铁，马鞭和打狗棒能驱逐虎狼？结果不说你也明白。”

姑娘幽幽一叹，道：“凭此身手，居然胸无大志，良可叹也！”

他道“我不是什么顶天立地的人物，而是一个普通牧人，只希望平平安安度过此生，无意做什么轰轰烈烈的事业。偶尔作奸犯科，干几件没出息的勾当，但那只是为了保护自己和我的朋友。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这是我做人的宗旨。”

“你太固执了。”姑娘淡然一笑，转换了话题：“只有一日夜了，我不甘心坐以待毙，塔尔寺的大**学就天人，胸罗万有，一定能为我解毒疗伤，咱们今夜闯出去，好吗？”

拉乃合让笑道：“我多次劝你闯出去，你都不肯，今日为何肯了？”

姑娘道：“我若这样死了，不仅对不住阿爸阿妈，也对不住你。”

拉乃合让看看姑娘，方欲开口，忽闻洞外传来一声轻啸，是绿豆芽发出的警讯。

是篝火的烟雾泄露了行藏。

晴空**，一缕青烟逸出洞外，冉冉升空，十里之外清晰可见，引来一群虎狼。

人不多，只有六人，皆是百中选一的搜捕高手，看到青烟，立刻断定逃犯必在此山中，急遣一人返回军营报讯，五人立功心切，抢先赶到山下，直扑山腰。

官兵得到消息，急遣十五名高手立即动身前去接应，大队官兵整装待发。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小毛神于黎明时分赶到山中，找到了拉乃合让先前藏身的岩洞，扑了一空，正自满山乱找，登上一座山梁，看到山谷中十余条人影扑向一座奇峰，便尾随而进，快速超越，接近了前方的五人。

再远处，十余条神秘的身影也在快速掩进。

拉乃合让将阿宝缚在背上，奔出洞外。

“二哥，是官兵！”绿豆芽指着山下低叫，紧张得喘不过气来。

官兵已经到了半山腰，只有五人，拎着腰刀毫无顾忌地拨草搜索掩进，趾高气扬。极目远眺，五六里外，十余条身影半隐半现，飞掠而来。

“大哥，先下手为强，放下我，杀了他们！”阿宝低叫。

拉乃合让迟疑不决。

双方相距不足百丈，不能逃，一现身便会被发觉，警讯一发，大队官兵便会蜂拥而至，必须先杀了这五个才能逃走。

“二哥，你留下，我去！”绿豆芽拔出长刀便要长身。

“不，不能乱杀人。”拉乃合让按住了他。

姑娘轻轻叹了一口气，道：“那就用炮尕打，打断他们的腿，否则，我们一动，他们便会穷追不舍。”

“这主意不错。”拉乃合让欣然接受，放下姑娘，捡起几块拳大石块揣入怀中，跃上一块巨石，高叫：“恶贼，看打！”

五名官府高手正自排成一线，搜索而进，蓦闻沉雷起自头顶，抬头望去，只见数十丈外，跃出一位天神也似大汉，跃上巨石，右臂高举，手中抛石器绕得风车也似，即将出手。五人久居草原，知道厉害，惊呼一声四散躲避。

一位仁兄不信邪，自以为武功高强，忽左忽右挥刀直上，该他遭殃。

“咻……”砲石出手，破空锐啸之声令人心血俱沉。

“啪！”一声，砲石先于啸声而至，奇准地击中左膝，筋断骨裂。

“啊呀！”一声惨叫，人突然前仆，抱膝满地打滚。

“咻……”怪啸又起，一声大响，砲石击中一颗碗口粗的大树，反弹而出。

一汉躲在岩石后，正自探头探脑往上瞅，只听身后“啪”地一声，砲石反弹而至，击中后股。他嚎叫一声，一蹦而起，又重重摔倒。三位同伴见势不妙，连滚带爬向下逃。

“快打！快打……”阿宝手舞足蹈，连声催促。

“太远了，打不到了。”拉乃合让跃下石来。

有人接言道：“不是打不到了，而是大侠客宅心仁厚，不忍心出手了。”

“宏哥！”绿豆芽一跃而起，喜悦地叫。

拉乃合让亦是一喜，旋又脸色一沉，转过身去。

胡混看看三人，目光落在阿宝身上，嘻嘻一笑，走上前去，俯身拍拍姑娘的面颊，轻狂地笑：“啧啧！好美的丫头，难怪二位大侠宁愿躲在深山忍饥挨饿，原来有个天仙般的美人儿作陪，真是艳福不浅，呵呵呵……”

拉乃合让面现怒容，猛然转身，便要发作，绿豆芽一把拉住他，连使眼色。

“走开！”阿宝眼中怒火熊熊。

小毛神不肯走开，反而托起姑娘的下颌，狂笑：“呵呵！你这丫头双目无光脸色青灰，大概活不了几天，两位大侠惜香怜玉，大概不敢碰你，本毛神却是个著名的淫贼恶棍，最喜欢美丽的女孩子。你这丫头年纪轻轻美如天仙，死了太可惜。丫头，跟我走，随我风流快活几天再死……”

“胡混，你给我住嘴！”拉乃合让怒叫。

胡混握住姑娘的手，流里流气地说：“啧啧！好温润的纤纤素手，大侠客，念在朋友一场，把这小妞儿让给我如何……”

“哇”地一声，姑娘急怒攻心，喷出一口乌血。

胡混托住姑娘的下颌，狞恶地道：“丫头，吐呀，再吐几口，你大哥保证会拔刀宰我。哼！奶奶个熊，本淫贼曾经日吐三千升，夜吐八百斗，什么场面没有见过，想用吐黑水吓人，真他奶奶的岂有此理！本淫贼已经多日未尝到女人味了，快吐！吐完了跟我走！”

“臭毛神，我杀了你……”姑娘七窍生烟，奋力一挣想打人，又吐出一口乌血，眼前一黑蓦尔昏厥，气息奄奄。

“阿宝！”拉乃合让惊叫着向前扑。

“站住！”胡混挟起姑娘步步后退：“她是我的，你敢上前，本淫贼便杀了她！”

“胡混，想不到，你真的是个坏人。”拉乃合让痛苦地叫。

“二哥，后退。”绿豆芽拉住拉乃合让向后退。

胡混道：“不错，我是坏人。拉乃合让大侠一定恨我入骨，必欲杀之而后快，在下怕你，不就是两口血吗，有何了不起？在下赔她便是。”

放下姑娘，拔出匕首，刺破指尖，掐开姑娘的牙关，将鲜血滴入她口中。滴满两口，松开手回身说道：“东北方向没有官兵，想活命就从那边逃命，恕不奉陪！”

转身向西飞奔而去。俄顷，只闻他高叫：“官兵来啦！快逃啊……”渐渐远去。

“他在调虎离山……”绿豆芽自言自语。

“阿宝……”拉乃合让抱起姑娘呼叫

“二哥，山下打起来了。”

三名官府高手逃到谷底，与前来接应的同伙会合，正自指指点点讲述适才所遇，听到小毛神的叫声，纷纷抬头眺望。

有人高声下令“是逆贼，快追！”

来不及了，山林中忽然扑出一群蒙面人，不发一言，挥刀便杀，双方立刻展开一场生死恶斗，远处人马如潮，大队官兵飞赶而来。

“阿宝，快醒醒！”拉乃合让看看山下，焦急地呼唤。

“臭毛神，我和你势不两立……”姑娘悠悠苏醒，恨声不绝。

“阿宝，你家在哪里？我送你回家。”

“送我去塔尔寺……”姑娘气息微弱地说。

“二哥，我开道，咱们走！”绿豆芽一马当先奔向东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