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章有美同行

“原来是阿宝姑娘，我叫拉乃合让……”拉乃合让不好失礼，不得不说出了自己的名字。

“原来你就是拉乃合让，久闻大名，如雷贯耳，今日一见，果然英雄了得！”

“什么英雄，你别损我了。”拉乃合让皱起眉头，指指地上残尸：“人一死，一切罪恶都会随之进入地狱，找个地方掩埋了它们吧。”

姑娘道：“说得是，这些臭肉也该随之进入地狱。”

小丘后有一个大土坑，乃是牧人们方便之处，正好作十七名大清忠魂之归宿。掩埋已毕，回转原处，牧人们已将锅碗瓢盆和帐篷架上了牛背。

拉乃合让忽地脸色一黯，热泪盈眶。

只见阿扎双眼发直，捧住丈夫的头颅，疯狂地亲吻冰冷的唇、面颊、眼睛，喃喃地说：“旦正，旦正，你为什么不说话？为什么不睁开眼睛？你睡着了吗？你很冷是吗？旦正，我

抱着你，旦正、旦正……”

蓦地跃起，伸出双臂，一边奔跑，一边凄厉地叫：“旦正！旦正！等一等，喝了奶茶再走……”她疯了。

拉乃合让掩面背身，痛哭失声，愧疚地道：“兄弟，我没有及时出手，没有答应你的请求，大哥好后悔啊……”

阿宝迎上前去，点了她的昏睡穴，将她托到贡保面前，沉痛地说：“老人家，她疯了，我点了她的昏睡穴，十二个时辰之后，会自己醒来。这里有几两金子，送给她作为抚恤费，请好生照料她。”

贡保长叹一声，将阿扎交给两名妇女，吩咐好生照料，并命人收敛了旦正的遗骨。

阿宝来到拉乃合让身侧，安慰道：“大哥，请节哀，他们要起程了。”

拉乃合让拭去泪水，上前问道：“阿爸打算去哪里？”

贡保说：“听说结古地方没有官兵，只好去那里了。”

拉乃合让道：“太远了。”

阿宝接言道：“柴达木河畔水草丰美，官兵轻易不敢前去滋扰，路程很近，阿爸何不去那里？”

贡保道：“那里是王爷的地方，冒昧前去，恐怕不好。”？

柴达木河一带，是草原之王的心腹地带。蒙古和硕特部侵入青海，占据草原，奴役诸番部，曾数度引起反抗械斗，终因寡不敌众，以失败而告终。诸番部泰半挈族外逃，未逃者不得已臣服异族，然常阴恨之，蒙古人对异族亦甚轻视，是以，贡保族长不愿前去。

阿宝鼓励道：“我认得那位王爷，他不是那种小鸡肚肠的人，请放心前去，我包你无事。”

拉乃合让也觉得前往结古路途遥远，挈家带口委实吉凶莫测，万一被官兵赶上，便会遭受灭顶之灾，也劝道：“阿爸，不妨前去试试，万一不成，再去结古不迟。”

阿宝取下短剑，交给贡保，道：“阿爸，请带着此剑前去，到了地方，就说是此剑的主人要你们前去，有甚要求，尽管对他们说，他们一定会答应你的。”

拉乃合让瞧瞧姑娘，没有说话。

贡保老于世故，立知这位姑娘不是等闲之辈，情势殆危，不容他犹豫推辞，称谢接过短剑，下令起程。

拉乃合让惟恐官兵追及，亦随队而行，阿宝也愿意护送一程。

牛羊行走极为缓慢，直到次日黄昏，仅走出三十余里，拉乃合让心中焦急，却也无可奈何。

牛羊是牧民们赖以生存的唯一财产，没有牛羊，他们会冻死、饿死。所以，只能耐着性子缓缓而行。

夕阳西下，贡保族长正待下令安营扎寨，蹄声骤起，十余骑迎面驰来。拉乃合让吃了一惊，慌忙策马迎上前去。

来骑皆是腰悬长刀的蒙古大汉。阿宝眼中一亮，轻道：“大哥，我来应付。”

众大汉看到阿宝，立刻滚鞍下马，执礼甚恭。

拉乃合让暗暗称奇，侧耳聆听，只听阿宝说道：“他们都是我的朋友，遭官兵欺凌，要迁往柴达木河畔安家，请各位护送前往，并请转告王爷，就说我说的，为他们划一块地方安家落户，不许骚扰，不许歧视，不许收税赋……”

接连说了几个“不许”，口气之大，竟连威震草原的草原之王也不放在眼里，她是什么人？拉乃合让惊疑不定，百思莫解。

阿宝策马返回，笑道：“妥啦！阿爸，我和大哥有事，不能再送了，请放心随他们前去，包你无事，日后有暇再来看你。这把剑已经用不着了，请还给我。”

贡保交还短剑，千恩万谢，带着族人走了。

拉乃合让目送众人远去，回首道：“阿宝，天色已晚，你也该走了。”

“你要赶我走？”姑娘俏脸一沉，满脸不悦。

拉乃合让说：“我浪迹江湖，行踪不定，又是逆贼逃犯，和你同行，诸多不便。”

“你怕你连累我，还是怕我连累你？”姑娘狡黠地笑问。

“我会连累你。”他真诚地道。

“我也是逃犯。”姑娘道。

“是了，你也杀了官兵。他们为什么追赶你？”

姑娘道：“昨天清晨，我路过三角城，遇到一队巡逻官兵，他们要欺负我，被我杀了两个，然后一路逃来，不想将灾祸带到了贡保部落，都是我的错。”

三角城在西宁以西约二百里，驻有重兵，乃是府城的屏障。

拉乃合让道：“我说过了，不干你的事，没有人怨你。”

姑娘看看天色，问道：“你去哪里？”

拉乃合让道：“官兵不会善罢干休，我要留在这里，为阿爸贡保引开官兵。”

“好啊！算我一个！”姑娘不胜雀跃：“我是个好助手。”

“你只会添乱。”

“你还是在怨我。”姑娘粉面一沉。

“我说的不是这件事……”

“是哪件事？”

他挠挠长发，困窘地笑：“我是说……那天夜里，你带了好多人劫杀官兵……算了，你不会说。”

姑娘神情一整，说道：“我不瞒你，我们都是王爷的手下。那天夜里，我们奉命前去救几位朋友，结果被你们捷足先登了。他们去了哪里？”

“我大哥把他们送往大雪山了。”他红着脸撒谎。

“真的吗？”姑娘审视着他的脸色。

“真的……”拉乃合让躲开了她的目光。最后一抹晚霞洒在他脸上，掩饰了他的困窘，慌乱的眼神却毫不留情地出卖了他。

“你来这里干什么”姑娘微微一笑，该换了话题。

拉乃合让叹了一口气，没有回答。

“你有心事，而且很重。”

“我……唉！我在找人。”

“找什么人？”姑娘紧盯不舍。

“我们曾经是兄弟，现在……他不成器，沦为采花大盗……”

“采花大盗？混世毛神？”

“是……对了，那夜他也在山上，你也许见过他，可知他后来去了哪里？”

“不知道。”姑娘轻摇螓首：“你们逃走之后，我们便分路撤走，没有看到他。”

拉乃合让怅然若失，道：“天快黑了，官兵不会出来了，该找地方过夜了。”

二人了转马头，原路返回。驰出十余里，已然暮色四合，寻到一座小山洞，升起篝火作炊。

临别之际，老族长馈赠颇丰，吃喝用具一应俱全。

炊具很简单，一把铜壶，几只青花小瓷碗，仅此而已。

拉乃合让盛上奶茶递给少女，说道：“阿宝，我对你的身份来历很怀疑。”

姑娘一怔，继尔笑道：“你太直爽了，直爽的令人受不了。我阿哥是王爷的朋友，用汉人的话说，是刎颈之交。爱屋及乌，所以我的话也很有分量，够了吗？”

“不够。”

“还有什么？”

“譬如你的武功很高明，却被官兵追得上天却无路，入地无门。你一个女孩子，明知道三角城有官兵，却单人独骑朝狼窝里闯，说不通。”

阿宝放下茶碗，拈起一块羊肉，穿在树棍上，一边烤炙，一边说道：“以真诚对真诚，你对我开诚布公，我也不瞒你，我在追踪你。”

拉乃合让一点也不意外，笑道：“我说过了，那几位朋友已经去了大雪山。”

姑娘道：“我在城门口看到了缉拿你和小毛神的告示，知道你们已经成为逆匪逃犯，所以，想和你们交个朋友，请你们前往柴达木避祸。”

“你要我们投靠王爷？”他不动神色地喝着奶茶。

姑娘道：“愿意为王爷做事，当然很好，若不愿意，我送二位一群牛羊，任由二位纵情山水。”

“你很富有？”

“王爷赠送我阿哥很多牛羊，他转手又送给了我。”

“我这人一无是处，小毛神又是飞贼，你为何对我二人如此眷顾？”

“我喜欢英雄。”姑娘将烤热的羊肉递给他：“大哥在草原上的名气越来越大，小毛神更是声名鹊起。我已经关注二位很久了，那天夜里，二位不惜与官府作对，冒险帮助几个素未谋面，被官府追杀的钦犯，更令我刮目相看，因此，我决计要和二位交朋友。”

“有消息说，你家王爷要造反，可有此事？”

“怎么说呢？”姑娘翻烤着肉块，沉思片刻，娓娓言道：“汉人的诗里说，酷吏猛如虎，在咱们草原上，是官兵猛如虎。**掳掠百无顾忌，百姓只能逆来顺受，谁若胆敢反抗，便是造反。你、我、还有你的朋友小毛神，不仅杀过官兵，而且帮助了朝廷要犯。大清律令，助逆者与贼同罪，请问，我们是不是也在造反？”

“这……我们只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不是造反。”拉乃合让笨拙地为自己辩解。

“在朝廷眼里，诸位的所作所为，就是造反，没有理由可讲。”姑娘反驳道：“早在老王爷在世时，朝廷便视其为眼中钉肉中刺，王爷继位之后，更是变本加厉，企图褫夺他的爵位。诸如昨日的事件，每年要发生很多起，尽管王爷从未杀过一个人，也从未授意下面杀戮官兵，但朝廷却将每一笔账都记在王爷头上。更有一些别有用心的人，每次杀戮之后，都会留下后口，栽赃陷害，嫁祸王爷，令王爷百口难辩。而朝廷不问青红皂白，将每一笔账都记在王爷头上。他们的目的，正是要将王爷逼入绝路，尔后一举拔除。其间种种，纷繁复杂千头万绪，说来你也不懂，不说也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