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亡命天涯

官兵扑到山下，驱马向上冲杀。

拦截官兵的皆是身着黑色劲装的蒙面大汉，官兵漫山遍野潮水般向前抢，蒙面人寡不敌众，且战且退，退上山来。

“大哥，快走！”胡混顿足催促。

拉乃合让看看远处在草丛中忽隐忽现的绿豆芽等人，看看胡混，犹豫不决。

四大汉听到叫声想撤走，但却走不了，四侍卫的攻势极为猛烈，稍有疏漏便有性命之忧，岂容他们从容收招撤走？

“大哥，你为何还不走？”小毛神焦灼万分地叫。

“我……我不能丢下你……”

“大哥……”胡混动情地叫，患难之中见真情，尽管拉乃合让适才要杀要砍，心中却仍然认他是兄弟，不肯弃他而去。

“大哥，你不走，小弟不敢松手，再迟疑不决，官兵一上来，谁也休想走脱……”

“好！我走，兄……兄弟，你保重……”拉乃合让顿足而去。

胡混轻嘘一口气，回首问道：“佘大人，你适才说什么？”

“情深义重，你是个好人。”佘能显得极为轻松：“只可惜投错了胎，走错了路。”

“佘大人，你再出言不逊，我可要骂人了。”

“佘某没有出言不逊……”

“什么是投错了胎？”胡混黑脸一沉，原形毕露：“你老兄投胎前，就看中你老爹会为你带来高官厚禄好运气，所以才投了他的胎，是也不是？”

“混帐！你敢侮辱我？”佘能怒发冲冠，大嗓门像打雷。

“放屁！”小毛神的嗓门更大：“辱人者人必辱之，你们这班混蛋，自以为当了皇帝老儿的跟班，就成了可以主宰人间的神，动辄乱入人罪草菅人命，我不知道你们这些混蛋，凭什么指我是匪类逆犯，说不定栽赃嫁祸的也是你们这些混蛋杂碎，你，给我站住！”

他一指杨德二人，二人正要上前助战，被他一指，竟然惊退了一步。

八人已经恶斗了小半个时辰，功力损耗过半，任何一方有人助战，情势便会立刻改观。拉乃合让尚未走远，能否力敌七人，胡混心中毫无把握，喝道：“他们是一对一公平搏斗，你敢倚多胜少，我先杀了他。去！替他二人裹伤！”

负伤的两位仁兄抱住断腿残臂，痛得连脸都青了。血还在流，尤其那位断了手臂的仁兄，一只手无法止血，更不能裹伤，如果在片刻之内得不到救助，必将血尽而死。

“去裹伤。”佘能铁青着脸吩咐。

胡混道：“真奇怪，他们跟着你出生入死，而你直到此时才下令救死扶伤。”

佘能道：“两军阵前，克敌为先，没有机会救死扶伤。小毛神，佘某可以不追究你助逆之罪……”

“你给我闭嘴！”小毛神冷叱：“即使没有助逆之罪，采花大盗，连伤七命的罪名，足够砍我七次脑袋……”

“佘某可以为你说情……”

“去你的！即便有你说请，即便最终证明我是无辜的，进了大牢，没有十年八年休想出来。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与其在大牢中苦熬，不如背着两大罪名逍遥法外。”

“你不在乎，令堂在乎。”佘能阴笑。

胡混心中一沉，“呵呵”一笑，道：“你说晚了，老兄，假皇帝也拿我娘的安危威胁我，因此，我先一步托老山羊赶赴崤山，把我娘藏起来了。你们这些家伙，都是一丘之貉，哼！”

“什么假皇帝？”佘能吃惊地问，天无二日，国无二君，从小毛神口中忽然冒出“假皇帝”三字，绝非空穴来风。

“无可奉告，走也！”

十余名黑衣蒙面人退上山来跃至寺前，立刻挥刀扑上。杨、丁二人一跃而起，挥剑杀入。场上阵势立乱。拉乃合让的身影已经隐没，小毛神拒绝说明，松开佘能化流光逸走。

佘能吸口气功行百脉，拔出极少动用的软剑飞身杀入。

疯狂的**蓦然发生，漫天彻地的刀光剑影，在急剧的冲刺中疾旋狂舞，利刃破风的啸吟动魄惊心，急剧的金铁撞击声，令人心沉胆寒。

蓦地一声厉叫，接着又是一声……

断肢飞抛，头颅飞滚，无头之尸在脚下滚动，场上杀气弥漫，血腥遍地。

片刻，恶斗突然静止，黑衣蒙面人占据四方，狠注三名背靠背站立的侍卫，长刀徐扬，行将发起雷霆一击。

恶斗的八人都死了，二名负伤者也未能幸免，佘能带来的十二名侍卫，仅存杨、丁二人。

“不可恋战，撤！”清脆的声音再度响起，官兵已经攻到半山，再不见机，会玉石俱焚。

清脆的声音发出一声轻啸，黑衣人立刻向西飞退，去势如电，半山的同伙也且战且退向西飞退。

清脆的声音赶上了拉乃合让，操着藏语远远地高叫：“阿佬，山下的树林里有马匹，向西走，我会替你们阻挡追兵……”

拉乃合让挥挥手，向下一沉消失了。

弘明不谙武功，陆、齐二人架着他逃奔，想快快不了，四人刚到山下，拉乃合让便赶到了。

半里外有一片杨树林，林中拴了十余匹马，都是百里挑一的好马，鞍辔齐全，鞍后有一个马包，显然早就准备要赶长途。

“每人两匹，上马，走！”拉乃合让急急吩咐，解下两匹马，跃上马背向西急赶。

官兵和神秘的黑衣蒙面人不会善罢干休，一定会追袭寻找，每人两匹马，轮流换乘，行速加快了一倍，可以有效地摆脱追兵。

不到一个时辰，五人五骑便赶到了西峡口。

这里是前往结古的必经之路，前往无尘谷，也必须走这条道。

进入大峡谷，循湟水而上，可达湟源和日月山，经日月山折向东南，穿越花石峡，可抵巴颜喀拉山口。迢迢千余里，够远了。

只要能逃过湟源，便不必担心官府爪牙的追踪了。

官兵肆虐草原，牧人恨之入骨，除非是大队人马，零星爪牙最远只敢到达湟源，再向前便不敢冒险孤军深入了。

正午时分，五人赶到了湟源，饱餐一顿，略作歇息，重新登程。

第三日，五人翻越日月山，来到一片荒漠边缘下马。

荒漠阔达百里，寸草不生，亦无水源，贸然闯进去，有可能走不出来。因此，过往客商都要在此歇马，养足了气力才敢进入。

接连几个好天气，大草原上草芽怒生，山花争艳，一片生机。

拉乃合让将坐骑散放在草原上，在附近牧人家讨来几块牛羊肉，埋锅造饭。

他盛上奶茶递与弘明，赧然说道：“三位远来是客，又是富贵中人，本该好生款待，奈何草原上地方贫瘠，连日来只能用这些东西待客，真是抱歉得很。”

弘明接住茶碗，感激地说：“大侠此言差矣！小可沦为钦犯，亡命天涯，山穷水尽，幸得诸位大侠鼎力相救，死里逃生，吾辈感激涕零，岂敢嫌弃？”

咬文嚼字，一口京腔，拉乃合让心绪烦闷，似解非解，烦躁地说：“别叫我大侠，叫我拉乃合让！”

弘明俊脸发红，满脸尴尬。

绿豆芽“嗤”地一笑，安慰道：“小哥儿，我二哥心烦，别惹他。”

陆羽取下胡混交给他的包袱，道：“这是那位少侠留下的，不知是何物，请二位交还给他。”

拉乃合让闷头饮茶，不予理睬。绿豆芽接言道：“有人说他是采花大盗，是飞贼，这是从他房中搜出来的赃物。既然送给了三位，三位就留下当盘缠吧。”

陆羽打开包袱，失声道：“啊呀！足有两万余金！这位少侠是不是很贪婪？”

绿豆芽道：“晚辈与他相交甚浅，不知道。”

拉乃合让闷声道：“他不是那种人。”

陆羽道：“既不贪婪，缘何要偷盗？”

绿豆芽道：“这是从他房中搜出来的，众目睽睽，铁证如山。”

陆羽拈起一个金元宝，说道：“会不会是栽赃嫁祸？”

“什么人嫁祸？”

“他有没有仇人？”

绿豆芽说：“小毛神仇人不少，要杀他易如反掌，似乎不必采用这种手段。”

陆羽说：“江湖鬼域，无所不用其极，栽赃嫁祸，使人身败名裂，往往比直接下手更能快意恩仇。其次……也许栽赃者有某种不可告人的目的。”

绿豆芽笑道：“老爷子阅历丰富，见识极广，晚辈佩服。不过，这一次你老人家料错了。小毛神不仅偷盗，而且采花，先奸后杀，连伤七条性命。这一次，在作案中，险些被西宁府侠义道当场擒获，一路追赶到客栈，从他房中搜出了赃物。这班人中，有他的忘年之交马二爷，马二爷亲眼看到他在作案，并且与他过了一招，没有人嫁祸。”

陆羽把玩着元宝说道：“老朽总觉得这位少侠不像贼人。贼盗通常很贪婪，绝对不会将千辛万苦得来的财物随手送人。两万余金是一笔巨大的财富，很多人辛苦几辈子也挣不到。老朽自认不算吝啬，但我断然不会将这样一笔财富随手送人。”

拉乃合让道：“他好色，见财起意，顺手牵羊。”

陆羽道：“说的也是，是人都好色，以各种方式满足**，即便是采花大盗，先奸后杀者也十分罕见，这种人，通常都是穷凶极恶之辈。二位侠肝义胆古道热肠，似乎不会结交这样的朋友。”

拉乃合让眼神一动，停止饮茶。

绿豆芽道：“他是江湖上著名的泼皮无赖，但却不是穷凶极恶之辈。”

陆羽道：“这就奇了，既非穷凶极恶之辈，为什么会先奸后杀？莫非二位认错了人，抑或此人阴险奸诈，极善伪装，瞒过了二位？”

绿豆芽亦是神色一动，端着茶碗陷入沉思。

陆羽亦不多言，打起包袱，默默进食。

日将正午，弘明主仆连日长途跋涉，早已疲惫不堪，饱餐之后倚在马包上进入了梦乡。

拉乃合让看看天色，正要催促起程，忽闻荒漠中传来惊恐的叫声：“刘兄，洒家委实未得二宝，全是小狗血口喷人，丑丫头也是胡说八道……”

陆、齐二人惊跳而起，只见前方烟尘滚滚，荒漠中一前一后窜出两条身影，在前逃奔的竟是八指头陀，追赶者自然是刘元达。看情景，这对活宝又玩起了猫捉耗子的游戏。

“放屁！”刘元达如雷暴叫：“我大……小王八蛋说你得了，八成是你得了，丑丫头也说你得了，便十成是你得了，还不站住！再敢逃跑，我吃你的心肝，喝你的血！”

一边追赶，一边怪叫不已，蓦然弹起，接连几个前空翻，落在头陀身后一把抓出。

八指头陀魂飞胆落，伏身疾窜，躲过来爪惶急地叫：“洒家没得，洒家没得，皇天作证我没得，是一个叫胡少光的小白脸得了……”

浑人好钻牛角，刘元达认定头陀得了二宝，如何肯信？怒叫：“放屁放屁！凭他那副德性，八辈子也得不着，还不站住！”陡然弹身疾扑，伸爪再抓。

爪风及体，头陀困兽犹斗猛然转身，足尖急挑，霎时飞沙如雨疾射，劈面罩向刘元达，同时顺势“虎尾穿裆”攻下阴，连环踢出。

刘元达不意他会临危反噬，吃了一惊吸腹缩胸，掩目斜里疾窜。身形未落，贼头陀一式鲤鱼打挺跃起，从众人身前飞掠而过。

“你这厮好生奸诈，我非吃了你不可……”

刘元达抹了几把脸，赶到众人身前，忽地站住了，一双铜铃怪眼在弘明身上乱转，舔着厚唇怪笑：“嘻嘻，你这尕娃细皮嫩肉，吃起来一定鲜美无比。尕娃，把你的血借给我喝几口……”

弘明惊得面如土色魂不附体，想拔腿逃命，但却全身发抖双腿发软有瘫痪的感觉，一步也动不了。

路、齐二人抢在主人身前，拔剑沉喝：“你是何人？”

刘元达怪眼一翻，怪叫：“混帐！连我夏瘟刘元达也不认得，还敢在江湖上混！把那尕娃给我杀了，我要吃他的心肝，喝他的血解渴，快动手！”

那语气，就像吩咐下人杀猪宰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