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越深之二

胡混看看山下的火光，问道：“这几位朋友满口京腔，除了那班大内侍卫，你听过这种口音吗？”

“诸位为何被人追杀？”拉乃合让仍然不敢轻信。天真曾经交代过，不可泄漏他的身份。

远处蓦然传来喊杀之声。胡混运足目力望去，只见二里之外，刀光闪烁人马如潮，无数身着劲装的黑影，拦住官兵，展开迅猛绝伦的攻杀。官兵足有五百人马，双方在旷野中展开恶斗，喊杀之声震彻夜空。

城郭方向，火光如龙，大队官兵高举火把飞马赶来。西边也有黑影，里许之外的杨树林中，掠出十余条黑影，施展轻功朝小山飞掠而来，一看便知是武功高手。

“二位大侠，他们真的是前往大雪山投亲的，在下只比二位早到了一刻，根本不认得他们。二位若要杀我，来日方长，英雄大会前，我不会离开草原，二位随时可以找我了断。二位的大哥如果真是来自大雪山雷家，请二位带他们前往无尘谷，在下告辞！”

山下的火光越来越近，胡混心中发慌便要溜走。马二爷虽然声称日出之前不会难为他，但西宁府的侠义道未必个个肯听他的，一旦被围，大队官兵也将接踵而至，任他武功盖世，也难以在千军万马的重重围困之下全身而退。

转身欲走，忽然想起背上的包袱，解下包袱塞在齐晖手中，道：“这是赃物，但绝非在下偷盗的。迢迢**，没有钱寸步难行，三位若不嫌弃，便留下当盘缠吧。”

话音方落，寺后闪出四条黑影，皆是身着黑色劲装的大汉，一人上前客气地问道：“请问哪位是来自京师的弘公子？”

“在下便是，请问有何见教？”弘明答道。

陆、齐二人阻之不及，暗暗顿足。

大汉道：“在下是罗津王爷麾下，公子一家惨遭不幸，我家王爷深感痛惜，闻得公子落难，一路逃来，即遣我等前来迎请公子前往柴达木避祸，在此相遇，在下幸甚。官兵已到山下，我方人马太少，只怕拦不住，请公子火速西行。”说罢发出一声低啸。

弘明退后几步，与同伴低声商议。

人急走险，狗急跳墙，走投无路之际，也许可以前去暂避一时。

胡混移目山下，官兵步步进逼，黑影且战且退，掠到山下的黑影听到啸声，立刻返身杀上前去，与同伴合兵一处阻挡官兵。驰援的官兵即将赶到，阻挡不了多久。

胡混收回目光，说道：“只怕是司马昭之心。”

“闭上你的嘴！”大汉冷叱：“你是何人？”

胡混上前几步，笑嘻嘻道：“你老兄竟连赫赫有名的采花大盗小毛神都不认得，真是有眼无珠。”

“原来是你！”大汉冷笑：“你小子已经是过街的老鼠，活不了几天，咱们王命在身，无暇理会你这小淫贼，滚！”

胡混道：“我要不滚呢？”

大汉道：“你知道后果。”

“是，我知道，非常可怕。”胡混退后几步，传音道：“拉乃合让，你给我听着，这位小哥儿是抚远大将军的公子，也就是康熙老皇帝的孙子。老康熙死后，他的龙子龙孙为争皇位，在京师大开杀戒。据说大将军也被投入了死囚牢，这位小哥儿逃出京城，前往大雪山投亲，来到这里，山穷水尽，冒险进城求告，反而招来官兵。你听，山下的官兵便是来杀他的。草原之王很快就要起兵造反，他要劫持小哥儿做人质，你若有侠肝义胆，便与猴儿护送他前往无尘谷，交给二位的大哥，我来阻挡追兵。”

“这话当真？”拉乃合让大吃一惊，龙子龙孙再不济，也不会与采花大盗同流合污。

“千真万确，官兵快到了，快走！”胡混指指山下连声催促。

天将破晓，拦截官兵的黑影且战且退，距山脚不足半里支持不了多久，天一亮大队官兵便会漫山遍野地杀上山来，四面一围一个也休想走脱。

拉乃合让豁然省悟，朝绿豆芽打个手势，上前说道：“这位阿爸，他们是来投奔我大哥的，你们不能带他走。”

“不错，在下与几位大侠正要启程，你家王爷的美意，在下心领。诸位，咱们走！”弘明终于做出了决定。

“一个也不许走！”沉喝声中，十余条身影电掠而至扑到寺前，大内侍卫到了，弘明主仆脸色一变。

“奴才迎驾来迟罪该万死，请公子随奴才回城。”佘能大步上前，狠盯一眼小毛神，走到弘明面前，声如沉雷气势逼人，一点也不像奴才。

十二名侍卫左右一分，守住了东西两侧，防止人犯狗急跳墙夺路脱逃。

“佘能，你是来杀我的吗？”弘明上前一步，俊脸一沉摆出了主子面孔，逼视佘能毫无惧色：“我就不信，你这奴才胆敢以下犯上。”

“奴才不敢。”佘能不由自主地矮了半截，欠身恭敬地说：“奴才奉旨前来迎请主子回京……”

“我若不回，你是否要拿我的脑袋复旨？”弘明截言问道。

“奴才不敢，侍候公子回城！”佘能口称不敢，却挥掌下令带人。

四名侍卫大步向前走，要强行带人，毫无戒心地从四大汉面前走过。在京师，大内侍卫被人看成毒蛇猛兽，作威作福飞扬跋扈，操生杀大权百无顾忌，无论在京或者出京，天下臣民谁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向他们下毒手？

草原之王帐下虎狼却敢。

刀光乍起，像一道自天而降的闪电，以不规则的形状绕向四侍卫右颈，快得难以看清人影，只看到淡影流动，诡异的刀光似电，四颗人头突然飞起，血箭突然激射，四具无头之尸又跨出了一步，晃了一晃，“轰”然倒地。

“杀！”四大汉一击得手，虎吼如雷杀向两侧。

“大胆匪类，竟敢犯上作乱，反了，杀无赦！”佘大人虎目怒张，跨出一步，虎爪倏伸抓向弘明。

旁侧闪电般伸出一只瘦手，一把扣住了佘大人肘间曲池穴，笑嘻嘻说：“大人，故人相逢，为何不理睬小可？”

“小毛神，佘某奉命查缉奸宄逆贼，你敢附逆作乱，祸及九族？松手！”佘能怒声呵斥，右掌一翻，金丝缠腕反扣小毛神的肘弯，左手併指如戟，二龙戏珠插向小毛神双目。攻敌之必救，奇快绝伦。

一股诡异的力道突然透穴而入，窜行奇经八脉，顿时全身酸软力道尽失。右掌搭住了肘弯，但五指却无力抓拢。

小毛神拨开他的左掌，回头低叫：“大哥，向西走，快！”

天色微明，四侍卫接住四大汉展开讯猛绝伦的攻杀，另四人直扑弘明主仆，陆、齐二人接住杨德与丁贤弟，杀得难分难解，两名侍卫无人阻挡，左右齐出，抓向弘明。

拉乃合让疾扑而上，扣住弘明手臂向后带，将他推向绿豆芽。

“你这逆贼狗胆包天！”二侍卫一把抓空，肝火骤升，刀出鞘咬牙切齿挥刀直上：“我要剁了你喂狗！”

两把刀形成聚合的刀山，劲道之快速猛烈极为惊人，一看便知是武功超绝的高手，御前带刀侍卫中的顶尖超拔人才。

拉乃合让早就听说过这班来自天子脚下的爷，知道皆是杀起人来毫不心慈手软的主儿。生死攸关慈悲不得，冲进的身形突然前仆，虎躯一旋便滑到左侧侍卫脚前，原本是头前脚后，倏忽中身形旋转脚前头后，一脚扫中左侧侍卫右脚。

一声怪叫，左侧侍卫扭身便倒。

他身形贴地旋转，刀挥出了。

千钧一发中，佘能吸着冷气急叫：“快躲！”

叫晚了，刀锋电掠而过，右侧侍卫的右脚齐膝而断，摔倒在地挣命，连坐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

摔倒的侍卫十分了得，一个鲤鱼打挺一蹦而起，大无畏地挥刀再上。

闪光再现，犹如横空出世的闪电，一闪即逝。

右掌齐肘而断，钢刀带着断臂飞落草丛踪影俱无。

“啊……”侍卫惨叫，抱肘弓腰，痛得全身直打哆嗦。

“你们……你们敢造反……”佘能横眉怒目，后心发冷：“小毛神，你在玩火！”

“别动辄拿造反吓唬人，老兄。我不玩火，火也要烧我。”小毛神仍然满面笑容：“诸位曾经帮过小可，只要放咱们一条生路，咱们仍然是朋友……”

拉乃合让虎跳而起，扑向杨德与丁贤弟，大叫：“二位，后退，带你家公子走！”

陆、齐二人立刻收剑飞退，退到主人身边，与绿豆芽合兵一处向西急闯。

“二位，不要逼我杀人！”拉乃合让扬刀高叫，威风凛凛，真有虎将当关，万夫莫开的威势。

杨德与丁贤弟居然不敢出手，这位金刚般的大汉，不仅人高马大，而且武功高得邪门，一照面便砍断了二位同伴的手脚。

二人使个眼色，退后几步，返身杀向四大汉，扑到半途，蓦然折向，挺剑直扑胡混。

拉乃合让刚刚转身，眼角的余光瞄到二侍卫折向，毛发一竖，急转身挥刀欲进。晚了，二人已经到了胡浑身后，二支剑疾刺而出。

“啊……”拉乃合让低叫，全身发僵，虎目中滚出两行热泪。

“噗噗！”两声，两支剑毫无阻滞地刺入了裘袍。

“小毛神，还不松手？”佘能笑吟吟说。右臂一抡，想甩开胡混的手。

“佘大人，别性急，该松手时，小可自然会松手。”

胡混恍如未觉，身形一转，将佘能推到杨、丁二人面前，黑脸一沉，说道：“二位，偷袭呀？咱们的交情完了，下一次，我会毫不留情地还手。”

二人目瞪口呆，抬剑望去，剑尖无血，说明小毛神在全力一击之下毫发无损。

佘能徐徐吐出一口气，道：“看情景，你在短短半年之间，练成了某种神奇的武功。”

小毛神笑笑说：“不错，本毛神练成了金刚不坏之躯。”

“你可知道你犯了什么罪？”

“知道，采花大盗，连伤七命，罪大恶极，死有余辜，然后是叛逆，这可是满门斩抄，夷灭九族的大罪。佘大人，是也不是？”

“不错，官法如炉，任你是铁打的金刚，也会将你碾成齑粉。毛神老弟，我相信你根本不认识他们，相信你只是出于同情才帮助他们。现在回头还来得及……”

“官兵上来了，快撤！”半山坡有人高叫，声音清脆悦耳，极为动人，汉语却不甚纯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