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天日之二

“是一位深藏不露的高人。”唐小蝶接言道：“在宫中之时，他曾传音给我，要我二人火速寻找秘道逃离虎口，阿慧妹妹由他带走，果然不负信诺。”

“莫非便是那为神秘人？”胡混自言自语。

唐小蝶接言道：“莫管他是何人，追兵很快便会到来，速离险境要紧。”

“你那位田大哥还有什么话？”

阿慧道：“他说，你们来到以后，出了洞向北走，他救了人便来与我们会合。还说如果是白天，出洞前一定要以黑纱蒙住眼睛，否则，眼睛会被阳光刺瞎。”说着，从怀中取出几条黑纱来。

冬季的雪景非常美丽，但在阳光映照之下，十分刺目，即便是土生土长的的人，如果不加防护，也会被刺伤眼睛。二位姑娘久居水晶宫，自幽暗之中骤然进入阳光灿烂的雪原中，双眼极有可能会被刺瞎。这位神秘人心思缜密，安排周到，胡混心下十分感激。

阿慧将黑纱分给二人，问道：“姐姐，还有干粮吗？我已经两天没吃东西了。”

“没有了，我们的干粮早就吃完了。”唐小蝶摇头不已。

胡混皱起了眉头。他知道唐小蝶怀中还有一块干粮，小银壶也灌满了晶精之液。这东西接触了银器，虽然功效大减，仍然具有强身消渴，医治百病的神效。阿慧与她情同姐妹，她却不肯与她分享。

“唉！恁般任性，如何能够患难与共祸福同当……”

他暗暗叹息，取出一瓶晶精之液，对阿慧道：“阿慧妹妹，我也没有干粮了，这里有点药水，喝一口解解渴。”

“谢谢大哥。”阿慧接过了水晶瓶。

唐小蝶突然站起，道：“我先走了，二位慢慢聊。”

“姐姐，等等我！”阿慧喝了一口晶精之液，交还水晶瓶急急赶上：“姐姐，系上黑纱再出去。”

“要你多嘴！”唐小蝶如花娇靥上彤云密布。

胡混摇摇头，率先踏出了洞外，心头沉甸甸毫无重见天日的喜悦。

正当午时，艳阳高照。

洞口在山脚下，一条大峡谷横贯南北，白雪皑皑，一片银色世界，一行浅浅的脚印向北蜿蜒而去。阿慧说，这是田大哥留下的，只消循着足印向北走，便可会合。

谷中积雪没膝，胡混与唐小蝶内力深厚，几乎到了踏雪无痕的境界，而阿慧腹中空空，行不数里，便**吁吁，举步维艰了。

唐小蝶视若无睹，胡混却好生不忍。他停住脚步，道：“阿慧妹妹，来，抓住我的腰带。”

阿慧瞥了一眼唐小蝶的背影，握住他的腰带，低声问道：“逃出来了，姐姐应该高兴才是，却为何连我也不理了？”

“她累了。”胡混敷衍道，握住阿慧的手臂，行云流水，霎时赶上了唐小蝶。

唐小蝶回眸一笑，抱住他的手臂，娇声说：“我也走不动了……”

回眸一笑百媚俱生，胡混看到玉人灿烂妩媚的笑容，顿时心花怒放笑逐颜开，索性背一个抱一个，展开身法，一口气赶出了十余里地。

犬吠声入耳，他身形一顿，失声道：“有麻烦了。”

话音方落，但见右侧的山谷中涌出一群巨獒，看到三人，纵跃如飞，潮水般扑来，其势滔滔，狂吠震耳。

老野鬼灾情惨重。

他是成了精的老狐狸，老不以筋骨为能，明目张胆地交手过招拼命的蠢事他不干，突如其来，放一把火溜之大吉，摸入马厩驱散马群立刻逸走，神出鬼没防不胜防。

初时，场主派出数十名高手围追堵截，埋伏布网诱杀老狐狸。不意不仅未能捕到猎物，反而损兵折将，四处冒烟烈焰焚天。

场主老爷被人制了穴道，冒名顶替混进了水晶宫，他知道自己闯了多大的祸，极有可能会被砍掉脑袋，老野鬼又闯进来搅得地暗天昏，更是雪上加霜。场主气昏了头，下令倾巢出动大索天下，在广阔的雪原上展开了围剿。

狐狸也会马失前蹄落入陷阱，否则，天下岂不成了狐狸的世界？

老野鬼酒瘾发作，昨晚潜入厨房偷酒，露出了尾巴，一夜穷追猛打打，终于身陷重围，被围困在一座山丘上。

百余骑高举长刀，跃马杨威向上抢。

“轰隆隆……”沉雷骤发山崩地裂，斗大顽石夹裹着雪团滚滚而下，势不可挡。

众骑士魂飞天外，调转马头向两侧闪，躲过滚石再向上冲。老野鬼抓起一块岩石，捏成碎屑，以五成内家真力打出。刹时，山坡上人仰马翻人喊马嘶。老野鬼“呵呵”大笑，左右开弓，打出两把碎石，又有十余名骑士被打下马来，余者潮水般退下山来。

场主气冲牛斗，派出两队人马，从两面包抄，亲率一队人马从正面攻山。部署方定，一骑疾驰而至，高叫：“老爷，大事不好！”

“又有何事？”老爷毛发一竖惊出一身冷汗。

“赤骝、白云、乌云、青骢等五座马厩的马，不知何故，全部卧地不起……”骑士跃下马禀报。

“何人害我？”场主老爷眼前发黑，摇摇欲坠仰天悲呼。

不可能是山上的老家伙。老家伙昨夜便像兔子般四处逃窜，没有机会做手脚。他想起了万毒之魔，算行程，老毒魔也该到了。

老毒魔两日前便到了。他比老野鬼更谨慎，审时度势，认为与千百高手硬拼，自己这把老骨头肯定受不了，他也无意伤人，便躲在暗处，不动神色地在水源中下毒，昨日便毒倒了三座马厩的马，今日凌晨，又有五座马厩的马全趴下了。

每座马厩圈养着二百五十匹马，共计已有二千匹马卧地不起，这些马都是千中选一的良驹战马，一日夜之间，倒下了二千匹，如何交代？

场主老爷决定退兵。眼前的老家伙只是恶作剧乱搞一气，并未形成严重的威胁，倘若全场的马都倒下了，他便百死莫赎，足够砍三次脑袋了。

老野鬼看到山下的人马潮水般退去，正自纳闷，绿影乍现，一个绿袍蒙面人无声无息地落在眼前。

“什么人？”老野鬼吃了一惊全神戒备。来人的身法太高明，不是寻常之辈，不可不防。

绿袍人拱手道：“请问前辈，可是小毛神之师？”

“是又如何？”

“前辈，令高足在西南方，翻越两座雪峰，下至谷底，前行十余里，便会遇到令徒。告辞！”抱抱拳身形腾空冉冉而没。

“凌虚飞度！”老野鬼骇然低呼。

目光下移，山下已空无一人，东北方向，十余条身影势若星泻丸射，直奔西南而来，星宿宫的大援到了。这班老前辈人地两生，沿途迭遇狙击，吃尽了苦头，也走了不少冤枉路，终于赶到了。

场主老爷撤到半途，又接到新的谕令，潜入宫中的奸细已经由西南方的废弃坑道中兔脱，命他全力以赴，不惜一切代价狙杀之。军令如山，老爷不得不掉头向西南急赶。

怪啸入耳，人影疾闪，闷哼连声，马上骑士接二连三向下坠，刹那间坠落了七八个，皆被捏碎了膝盖骨成了废人。

“尕娃们，此路不通，调转马头向回走！”老野鬼双手叉腰，威风凛凛当道而立。他抢先一步赶到，拦住了去路。

“有我老人家在此，谁也休想寻我徒儿的麻烦，退回去！”

“谁是你徒弟？”

场主已经接到飞报，潜入宫中的奸细是采花淫贼少司命，此贼独来独往，从不闻有甚师父，何以忽然冒出个师父来？

“我徒儿便是大名鼎鼎的小毛神！”老野鬼神气活现，口没遮拦亮出了小毛神的名号。

“小毛神从未到过此地。”场主老爷拒绝相信。潜入马场的神秘人功臻化境，世所罕见，而小毛神只是一个不会武功的混混，不会是他。

“我说来了，就是来了！”

“不！不是他！”场主仍然拒绝承认。“潜入本场的奸细是采花淫贼少司命，不是小毛神……”

“放屁！小王八蛋虽然淘气，却不好色。”

“也许，你我所说的不是一个人。老家伙，马上离开马场，本场主念你一大把年纪饶你一命，不再过问你擅闯私人领地之罪。快滚！”

“你要去哪里？”老野鬼亦甚惑然不肯滚，他要问清楚。

“捉拿奸细！”场主向西南一指。“少司命潜入本场杀人越货，正向这边逃来，快快让开！”

“呵呵！原来不是一个人，你捉你的奸细，我接我的徒儿……不行不行，我徒儿胆小，尔等兴师动众气势汹汹，会吓坏我徒儿。走开走开！等我接了徒儿你再过去……”一味夹缠不清不肯让道。

“老匹夫，我与你势不两立！”场主急怒交加。

“就凭你？呵呵！”老野鬼狂笑：“你这家伙十分可恶，害得我老人家接连多日滴酒未沾，我非拧你的头不可！尕娃，做个交易。”

“什么？”场主惑然。

“你送我老人家两坛好酒，我便饶你一条小命。两坛酒换一条命，天大的便宜……”

“我送你两掌！”场主气得眼睛发蓝，大吼一声挥掌扑上，招发“五丁开山”凶猛绝伦地贴身进博，一上一下猛攻对方胸腹要害，力道千斤。

“杀人啦！救命啊……”老野鬼怪叫，不接招向侧闪，人影一闪蓦尔失踪，窜到场主身后，在他后颈摸了一把撒腿便跑。

场主头魂不附体，一式“倒打金钟”不假思索地反击，快若闪电，一击落空，**后颈直吸冷气。倘若老野鬼真想杀人，他的脖颈早就碎了。

遥遥传来一声长啸，声若龙吟，绵绵不绝。啸声甫起，老野鬼身形一闪、再闪，蓦然化为无数条淡淡的虚影依稀隐没，遽尔消失了。

“天！这是西海神魔的分形化影神功……”场主连打几个寒噤骇然低呼。

万毒之魔年逾九十，成名于一甲子前，三十年前便极少在江湖上露面，很多人已经不知道他是哪路神圣。

西海神魔，早在万毒之魔成名之前，就已经在江湖上销声匿迹。此魔横行天下半甲子罕遇敌手。天生好酒嗜酒如命，一年中有三百六十天喝得酩酊大醉，喝醉了便发酒疯，在江湖上胡闹。谁若不小心惹上他，保证身上会少几件零碎，故意找上他，不死也会江湖除名。他的成名绝技是修罗穿心指和分形化影轻功。

两位老字辈魔头全到了，他们身后还有一群星宿宫的老前辈，这些人都是中原武林的泰山北斗，是一派宗师，惹上他们，便是与天下武林为敌。如今，这些人全到了，场主老爷忽然对主子的雄心壮志失去了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