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重见天日

不知过了多久，一缕轻啸刺入耳鼓，二人怵然惊醒。

“什么声音？”唐小蝶低声问道。

“莫管它。”小毛神依然沉浸在快乐之中，情不自禁地生出了掀开第三乐章的愿望。他轻轻地拨弄着琴弦，在她耳边说：“天塌下来也莫理它……”

“走开！”她推开他一跃而起，抓起短剑叱道：“你这毛贼贪得无厌，你再死乞白赖，纠缠不休，我便杀了你！”

“男人和女人，原来恁般奇妙，老牛鼻子可恶，骗得我好苦……”小毛神咕咕哝哝。

穆神医和无为老道认定他的隐疾无药可救，因此，再三告诫他不可亲近女色，否则，春风一度，足以断送性命。此时隐疾已愈，自然无碍。

胡混不知就里，爬起身来，一边着衣，一边咕咕哝哝，埋怨不已。

“你在嘀咕什么？”她放下短剑，打开了包袱。

“呵呵，我在念咒语，念完咒语，姐姐老婆就再也舍不得杀我了。”

“是吗？她微微冷哂，取出一袭鹅黄色轻裘穿在身上。“哪天惹恼了我，我会一剑刺死你。”

他忽然想起一事，忙道：“是了！我记得吃了果子以后，眼前突然漆黑一团，现在为何又亮了？”

她系紧腰带，一边整理着包袱，一边解释道：“内功修为达到一定境界，便目能夜视，修为越高，视物越清晰。此时亮如白昼，说明你我的修为已经达到一种不可思议的境界。”

胡混闻言，亦甚欢悦，说道：“婆婆并没有说，吃完晶精之果和晶精之液后，还要在晶精之液中洗澡。这样好的东西，被我们当成了洗澡水糟蹋了，真可惜。”

唐小蝶道：“一本古籍中记载说，服食了晶精之液和晶精之果，再在晶精之液中浸泡一个时辰以上，便可百病不生，百毒不侵，青春永驻，长生不老。”

“你早就知道晶精之果？”胡混惊讶万分。

唐小蝶道：“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我早将它忘在了脑后，喝完了晶精之液，我才忽然想了起来。有利无害，与其白白干涸了，何不一试？譬如你脸上的块瘰，已经悉数消褪，妖魔般的红发，也变黑了。也许，正是用它洗了的缘故。”

小毛神摸摸脸颊，脸上的块瘰果然荡然无存，在抓过一缕长发，果然恢复如初，喜出望外，抱住妻子说：“我说你为何愿意做我的老婆，原来本毛神又变成了浊世佳公子，翩翩美少年。好老婆，谢谢你！”

小毛神不仅完全恢复了原状，较之先前改变不大，只是高了一寸两寸，白了一分半分，胖了一两半两。眼神除了清澈之外毫无精芒，看上去与普通人的相差无几，此乃神仪内敛，习武者至高无上的境界。

“什么佳公子，今生休想。”唐小蝶这一次没有斥责他，推开他的手，说道：“婆婆要我二人服食完晶精之果和晶精之液以后，扳断晶苗做兵器。老前辈有恩于我们，不可辜负。”

“言之有理！”胡混转身抬腿，一脚踢出。这一脚施出了五成真力，大石头也能踢碎。只听“啊呀”一声，小毛神金鸡独立，抱脚直吸冷气，晶苗毫发无损。

莲台上响起一串银铃般的笑声，只听唐小蝶道：“婆婆以数十年修为的内家真力，用巨斧都难以砍断，你用脚踢，简直是蚍蜉撼树，自讨苦吃不自量力！”

“那……罢了不成？”小毛神傻了眼。

“当然不！”唐小蝶胸有成竹：“古籍中说，服食晶精之果和晶精之液之后，整个矿脉便与服食者心灵相通，只消各执一株，默运内力，你要它从何处断，它便会依照你的心意从何处断裂。”

“有这等事！”胡混半信半疑。

“这是书中说的。”

“你读过多少书？”胡混对妻子即敬又爱五体投地。

栖凤谷和碧霞宫中，藏书数万，唐小蝶博览群书，阅读过大量奇技秘学，可谓学富五车胸罗万有。

“信手拈来，读过便忘，记不清了。”她无意炫耀，淡淡一笑握住了雌珠。“试试看。”

晶苗高达五尺，齐根扳断当棍使，再合适不过了。他按照妻子的指点，握住晶苗，默运内力，将心意神凝注在晶苗根部。

刹那间，二人成为一尊石人，天地万物，似乎在同一瞬间消失了，灵魂离开躯体，与矿脉溶融一体，成为矿脉的一部分，手牵着手，在五彩缤纷的水晶世界飘荡，飘荡到了矿脉边缘。眼前的景象令人震惊，晶莹剔透的水晶，正在缓慢地、一片一片地化为岩石，从四面八方不可遏止地向晶苗所的核心收拢退缩。

晶苗所在的水晶洞，是矿脉的心脏。晶苗被毁之后，整个矿脉都将化为岩石，将所有的精华集中在莲池之中，孕育新的晶苗。

二人相视一笑，手牵着手返回晶池，返回了躯体。

“咯吧”一声轻响，晶苗齐根而断，不多不少，恰好五尺。

唐小蝶掂了掂沉甸甸的晶棒，道：“从此之后，这件东西与你我的心意相通，成为你我身体的一部分，你要它变成刀，它便会变成刀，要它变成剑，它就会成为你手中的剑。总之，它会随你的心意而变，欲柔则柔，欲刚则刚，要长则长，要短则短，任意变化，得心应手，而在外人手中，它只是一根坚硬的水晶棍。”

“真有这样神奇？”小毛神挠挠乱发：“最好变成一条腰带，便于携带。”

“试试看！”唐小蝶顺手一捋，坚硬的水晶变成了绕指柔肠，被她捋成扁平的带状物。注入内力，带状物又会变得坚逾金铁，刀斧难损伤。

“呵！真的成了孙**的如意金箍棒了！”小毛神依法试去，果然得心应手，欣喜万分。他将水晶棒捋成腰带系在腰间，兴冲冲道：“毛神婆，该走了……”

唐小蝶俏脸一沉，一掌挥出。小毛神抄住她的纤掌，吻吻掌背，道：“好老婆，你老公的脸也是你的脸，别动辄就打耳光好不好？”

唐小蝶寒着脸道：“我心里只将你当弟弟，从未认你是老公……呸！我怎地也叫起老公来了。”

“呵呵！叫得好！”小毛神嬉皮笑脸：“然则在婆婆面前……”

“此一时，彼一时，身不由己逢场作戏，不得不敷衍她。”

“我们已经是夫妻了……”

“住嘴！”她疾言厉色，事过之后的悔恨自责懊恼，令她的心情突然变得十分恶劣：“你给我记住，出去之后，夫妻二字，休得再提！再敢碰我一指头，休怪我翻脸无情！”

小毛神听她语气决绝，神色冰冷，心头泛出丝丝寒意，强笑道：“是是，小弟记住了。”

“你最好给我牢牢记住，走！”

二人越过一座又一座机栝奇阵，穿越一条又一条岩洞，眼前铁岩累累，前无去路。仰面望去，头顶竖井径丈，直插而上，黑沉沉高不知顶，一条巨缆自空而下，绳色尚新，不似陈年之物。

胡混瞅瞅竖井，暗暗生凛，如若上方有人把守，居高临下，倏起突袭，后果堪虑。

“姐姐，婆婆说的是这里吗？”

唐小蝶轻轻吁了一口气，道：“是这里，自古华山一条道，除了这道竖井，别无他途。”

胡混拽拽巨缆，道：“我在先，你在后，倘若遇到狙击，你快快退下另寻出路。”

唐小蝶望望粗糙的牛筋巨缆，看看自己细腻柔嫩的素手，道：“你背我上去。”

胡混倒吸了一口冷气，竖井深逾百丈，背负一个人凌空而上，饶他内力充盈，亦觉力不从心。

“姐姐，这井太深，小弟恐怕力不从心。你先试试，上不动了我再背你……”

“我不出去了，我要回去！”唐小蝶脸色一沉，转身便走。离开水晶洞之后，她便对他冷若冰霜，反复无常的性格越来越明显。

“好姐姐，莫任性，我背，我背……”

胡混慌忙拉住她，请她伏在背上，尔后扣住巨缆，手足并用向上升。

升高数十丈，仰面望去，仍然高不知顶。他真气渐浊，四肢酸软，踩住一块岩石，轻道：“姐姐，你先抓住绳缆，待小弟喘口气，调息片刻可好？”

脑后鼾声微微，玉人好梦正酣。

他暗暗叹了一口气，伏在岩石上运功调息。

尚未喘过气来，蓦闻脚下隐约有人呼叫：“奸细从这里逃走了，追！”巨缆乱晃，有人循绳追来了。

他冷笑一声，右掌下探，扣住巨缆猛然一提一松，脚下传来几声惨叫，一阵大哗，人数不少。他不敢耽搁，揉身再上。

攀升数十丈依然未到尽头，气力将竭，不得不调息片刻再上。如此反复多次之后，正在挥汗如雨，艰难地攀爬，忽觉后背一轻，他只道玉人失手坠落，不禁肝胆俱裂，狂叫一声“姐姐”，便要向下落，只听玉人在头顶轻叱：“嚷什么，我在上面。”

他飞身而上，抱住玉人，颤声道：“我以为你掉下去了……”

她推开他，指着巨缆道：“他们追来了，快砍断它！”

巨缆晃动不已，显然有人正循绳攀爬上来。胡混抓起巨缆一拧，小臂粗的绳缆应声而断，落下了深渊，隐约传来几声惨吼。忽闻身后有人轻叫：“姐姐，是你吗？我是阿慧。”

“阿慧妹妹，你倒先逃出来了。”唐小蝶抱住阿慧喜悦地叫。

胡混回身望去，立脚之处，原来是一条人工开凿的岩洞，远处有一团亮光，洞内半明半暗。脚下是一口竖井，旁有弃置多年的轱辘车架，腐朽的绳索、柳筐、木桶之类，半截救命的巨缆，拴在一旁的岩石上。

“丫头，你出来多久了？”胡混一边调息，一边问道。“你自己爬上来的？”

“是田大哥救了我。”阿慧回答。“是他背我上来的，他要我留在这里等你们，我已经等了一天一夜了。”

“什么田大哥？”胡混问道。

“他是何模样？”唐小蝶问道。

“他很年轻，很英俊……”阿慧神色痴迷，目光如梦，答非所问。“也很体贴……”

“体贴？”唐小蝶瞥了一眼胡混，心想：“这丫头莫非对那位田大哥动了情？”油然生出见识这位田大哥的愿望。

“是，你们前脚走，他后脚便到了，带着我从另一条秘道逃离了碧霞宫。那条道机栝遍地十分难走，走了很多天都没走出去。我走不动了，他便背着我走。后来，我们困在一座奇阵中了，那里到处都是玄冰，我都快冻僵了，他便抱着我，为我驱寒。”

“后来呢？”

“后来，我睡着了，他的怀抱很温暖，很安全，就像妈妈的怀抱。这种感觉，先前只有梦里才有。”

“再后来……”

“再后来，他把干粮和水都留给我，自己饿着肚子背着我赶路。我在他背上睡了醒，醒了又睡，一觉睡醒，就已经在这里了。”

“好福气。”唐小蝶看看胡混，话中有话。

胡混故作糊涂，问道：“此人姓甚名谁？是何来路？”

阿慧道：“我问过，他只说他姓田，其他的什么也不说。”

“他去了哪里？”

“他说他要去救几位朋友，要我留在此处等你们。”

“此人到底是何路数？”胡混愈发惊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