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蛟蚌相争

胡混捡起那团物事，原来是阿芷的百宝囊。打开看去，囊中有两块火石，一只精巧的银制火镰。独处深山，火种极为重要，万一篝火不慎熄灭，后果不问可知。这丫头居然为他留下了火镰，显然已经看出了他的良苦用心。

“丫头，原来你知道我是为你好。我已经尽了全力，能否活命，看你的造化了……”

胡混把玩着火镰，感慨不已。他虽然屡屡被阿芷殴打欺辱，也许是因为觉得她怀了自己的孩子，所以并不恨她，更不希望她死，惟恐八指头陀言而无信，走到半途杀死她，便声称阿芷是他的对头，希望能够保住她的性命。

胡混萎顿余地，孤寂惆怅之感悄然袭上心头，百味俱出，说不出是喜是忧。阿芷虽然生性乖张喜怒无常，至少还有个说话的人，她这一走，他忽然感到心中空荡荡，仿佛失去了亲人一般，说不出的孤独。

午后，大雪终于平息，乌云退去，阳光普照，但见白雪皑皑，映日生辉，耀人眼目。

他怕定了八指头陀，担心他会去而复返，准备在洞内设置几道机栝埋伏，再为自己寻找几处隐蔽的藏身之地，这事最紧迫，要马上办。洞内岔洞极多，他先在洞口附近找了一个隐秘的小洞，作为临时的藏身之地，待找到好去处再乔迁过去，被褥是羊皮和枯草。

诸事草定，饿得头晕眼花，没有别的食物，只能杀羊充饥。饱餐一顿烤羊肉，夜幕降临，钻进小洞一夜好睡。

次日一早，他改变初衷，立即开始寻找晶精之液，这比什么都重要。

酒袋**曾经告诉他，唯有晶精之液方能解血鳗之毒。

山腹、古洞、地底，一切皆与酒袋**的指点十分吻合。

山腹中岔道四通八达，迷宫一般，一不留神便会迷失其中，小毛神自有主张。

谷中的树木多半是松柏，树枝富含松脂，是制作火把的绝好原料。小毛神砍了大量松枝运到洞中，在每一个岔道口都存放了不少火把。一旦迷路，这些火把不但是指路的路标，还可以适时得到照明之物。

光阴荏苒，转眼便是半月，他几乎搜遍了山腹，终于找到了出口，还发现了两处泉水，唯独没发现晶精之液。失望之余，开始巡查他的领地，希望能在谷中找到线索。

这些日子，他全身心地寻找晶精之液，尚未巡查过天坑全境。

谷中林木茂密，十分难行。穿过一片密林，眼前出现一片亩许大的空地，雪地上有不少羊蹄印迹。他踏入空地，行不数武，脚下一滑仰面摔倒，方自爬起，又被滑倒。扒开积雪看去，雪下晶莹如玉，竟是一片结了冰的水面。

“奶奶的，原来是个水坑。”他摸摸后脑举目四顾，对面密林中，有一片百余亩大的平地，四周的树木，仿佛受到某种强大力量的撞击，东倒西歪一片狼藉，乱木丛中冰块遍地，小者如桌，大者如屋，犬牙交错。

他大惑莫解，走上前去，拂去积雪看去，喜出望外，只见冰下满是二尺长的大鱼，清晰可见，密集集不知有几许。

“是了！”他自以为是地自语：“若干年前，此处大概是一片山中深湖，后来，湖水从那山洞中流走，留下这片小胡……嘻嘻！自打来到草原，不敢犯忌偷嘴吃鱼，今日倒要开开戒……”

说干就干，拔出宝刀凿冰。半个时辰后，凿出一个三尺深的冰坑，一刀凿空，湖水激喷而出，又雨点般洒下，落地立刻冻结成冰。

他吃了一惊，慌忙逃开，回头望去，但见银光闪闪，数尺长的银鱼随水柱喷上半空，噼噼啪啪落在冰面上鲜蹦乱跳，足有三五十条。

“够了！够了！”他惊喜地叫：“我吃不了这许多，止！止！止！”

哪里止得住，足足喷了顿饭功夫，冰洞周围结了一圈冰丘，洞口越来越小，终于被重新封住了。冰面上留下了数百条大鱼，大半被冻在冰丘之中，还有不少散落四周，已然僵毙矣。

他兴冲冲收拢大鱼，砍下两条柳枝串将起来，拎回洞内，立刻动手烤鱼解馋。从此，他的食谱中多了一道菜。

五日后，他踏遍了谷中的每一个角落，仍然一无所获，只在西南角的悬崖下发现了一个一人高的岩洞。洞不大，但深不知底，洞壁的上半部结满青苔，下半部与底部却甚是光滑，似乎有物不断出入。他小心翼翼地进入十余步，一股浓烈的腥味扑面而来，打个寒噤慌忙退出。

此后，他每日都要前去窥探，希望发现洞内是何妖魔鬼怪。

山腹与谷中没有灵药，此洞便是唯一的希望。

日复一日百无聊赖，忽然想起孤魂野鬼传授的秘笈，自分手之后便未看过，未免太对不住老野鬼了。其中的刀法、掌法之类，不见得比盗来之技更高明，不学也罢。修罗穿心指可伤敌于数丈开外，分形化影轻功更是逃命的无上法门，不可不学。但这两种绝学，皆需精纯的内力，以他目下的内功修为，即便学会了也无法施展。尽管如此，他仍然勤练不辍，天真传授的几招掌法刀法，也成为每日的必修功课。并非想借此扬名立万功成名就，而是山中的日子太孤独太枯燥太寂寞太无聊，为自己找点事干，每天的太阳会落的快一些。

旭日东升金光万道，映照雪峰气象万千。

他练罢早课，将最后一条鱼烤来吃了，然后前往湖边取鱼。

来到湖边吃了一惊，不特散落在冰窟四周的鱼不翼而飞，便是冰窟周围的冰丘，也不知被何物打碎，冻在冰中的鱼亦踪影俱无。

“莫非谷中有人？”他又惊又喜举目四望。周围静悄悄寂无声息，忽见对面的雪地上，有一道宽达三四尺的雪槽，曲折蜿蜒直向林中延伸而去。

“他奶奶的舅子，竟敢在本毛神口中夺食！”他骂骂咧咧，踏上冰面，正待凿冰求鱼，忽觉脚下一阵颤动，旋闻“咔嚓嚓”一阵急响，振动愈发强烈。他心中一沉返身逃回岸边，回头望去，只间湖面上积雪纷飞，继尔裂纹纵横，又听“嗤嗤”一阵急响，裂缝中喷出无数水柱，如帘如瀑激射半空。

他不知就里，正自错愕，蓦闻震天价一声巨响，霎时，湖中波涛汹涌骇浪滔天，巨大的冰块八方飞溅，飞坠十余丈外，“轰轰”作响好不骇人。

他躲在一颗古松后，唬得面如土色，暗叫：“乖乖，好怕人，莫非是地动？”

一念至此，惊出一身冷汗，如若是地震，四周的悬崖奇峰势必会崩坍，山腹之中的出路也有可能被震塌，不被活埋也永无出头之日了。

还好，悬崖上的积雪坠落如瀑，却无坍塌迹象。

他心下稍安，隐身树后静观其变。

湖中波涛渐息，忽见湖中心又涌巨浪，“轰”然一声，一物破水而出，似蟹无爪，其形如箕，径达二丈有奇，通身隐隐光浮紫电，莹莹水漾朱霞，漂浮湖面，左转右旋，倏忽一周，原来是一只罕见的巨蚌。

胡混暗暗称奇，心说蚌儿虾儿只在夏日才有，苦寒之地，十冬腊月的，这只巨蚌何以会钻出水来？是了，一定是水下憋得久了，出来透口气儿。

如此庞然大物，少说也有千年气候，它随波旋绕一周之后，蚌盖忽张，内中现出一颗拳打明珠，流光溢彩，辉光夺目。

此蚌乃是千年之物，每当月圆之夜，或者旭日初升之际，便会浮出水面，摄取日月天地之精华，修炼内丹，那枚明珠，便是它的内丹。

它张开蚌盖，绕湖三匝之后，便静止湖心，面对旭日，白光一闪，巨珠摇摇曳曳飞上半空，停顿片刻，落回腹中，如此辄吐即收，周而复始，珠光夺目不可迎视。

胡混正自瞧得有趣，忽闻异声发自西南。正自惊异，那异声越来越近，远处林木乱晃，并夹杂着树木倒坠，岩石崩裂之声，轰响不绝，羊群四散逃窜惊恐万分，仿佛遇到了十分可怕的怪兽妖魔。

蓦地狂风匝地而起，腥风扑面宛如山崩。俄见碧光一闪，古林中窜出一条庞然怪物。这畜生其首如狮头生独角，一对怪眼大如海碗碧光闪烁，似蟒非蟒身生四爪，身长七丈有余，粗若巨瓮，全身墨绿，遍生铜钱大的鳞甲，熠熠生光。

相传龙蛇相交则产蛟，此物非蛟而称蛟蟒，乃是蛟与蟒的产物。此兽身坚逾铁，力大无穷，且复贪婪凶残，所经之处遇石石裂，遇树树折，万物披靡。地上冻土何等坚硬，也被它掘出一道深深的土槽。

只见它闪电般窜到湖边，仰首“吱哇”一声怪啸，血口大张，喷出一股黑雾，黑雾中伸出一条丈余长的红信，卷向蚌珠，快愈迅电。

蚌珠乃是稀世奇珍，罕世难逢，不特人爱它，物亦爱它。蛟蟒正是冲巨蚌内丹而来。

相传畜类修道，均需先练内丹，道行愈深，内丹愈大愈坚。此蚌大道将成，遽逢此劫，内丹若失，不惟千载修为将毁于一旦，它自身也将形消魂灭。

巨蚌应变极快，它急收内丹，身形滴溜溜一转，躲过黑雾，“呼”地喷出一道白雾罩向蛟蟒。邪不侵正，黑雾甫遇白雾，立刻如雪沃汤烟消云散。蛟蟒“嘎”地一声厉吼，红光一闪，吐出一颗拳大红珠击向巨蚌。

巨蚌不甘示弱，亦吐内丹还击，霎时，蛟、蚌吞云吐雾斗作一处。只见湖面上黑雾白雾、红丹白丹忽上忽下，凌空旋舞飞掠，光华直冲霄汉，蔚为壮观。

蛟蟒甚是狡猾，斗至酣处，蓦地蹿起当空，张口疾吸，两颗内丹脱出二色浓雾，闪电般朝它口中飞去。

巨蚌吃惊非小，“呱”地一声怪鸣，骤然腾空，蚌盖箕张，朝蛟蟒撞去。快愈电光石火。

蛟蟒也似吃了一惊，不敢轻樱其锋，急收红丹，身躯连扭，挟万钧之力掉尾扫向巨蚌。巨蚌不敢以硬碰硬，收了自家内丹身形疾泄，“轰”落水向下疾沉。

蛟蟒一击落空更不怠慢，衔尾急追，闪电般窜入水中。刹时间，湖中波涛滚滚，骇浪排空八方飞溅，蛟蚌在骇浪中穿梭如电互不相让，直杀得地暗天昏日月无光，好一场蛟蚌恶斗。

胡混躲在树后，瞧得张口结舌心惊肉跳，暗道：“这世间，不仅人类弱肉强食，竟连这蠢物也来恃强凌弱，夺人之物，真是该死！须得设法助那蚌儿一臂之力……”

心念未毕，忽见蛟蟒蹿出湖面冲天而起，尾部缀有一物，竟是那巨蚌。它双盖紧合，死死地夹住蛟尾，再也不肯松口。蛟蟒痛极，“吱嘎”怪叫不已，掉尾猛甩。

“喀嚓”一声怪响，蛟尾断裂一丈有余，连尾带蚌飞坠岸上，“轰”然一声落在胡混面前五七步处。蛟蟒受创，凶性大发，洒下漫天血雨迅猛扑来。

说时迟，那时快，胡混大喝一声飞窜而出，挥刀直劈恶蛟七寸，用上了全力。

“铮”然一声震鸣，火星四溅，宝刀脱手而飞，人亦震飞三丈开外，落在雪窝中打个滚一跃而起，虎口震裂血流如注。

宝刀吹毛立断，切金断玉无坚不摧，恶蛟竟然毫发未伤。小毛神魂不附体，连滚带爬躲入树后全身发抖。

恶蛟浑若未觉，断尾横扫，只听“咔嚓嚓……”一阵巨响，数搂粗的古松拦腰折断，排空而倒，地动山摇。

巨蚌也被扫起空中，撞在不远处的岩石之上，反弹而起，“轰“然坠地，蚌缝中血如泉涌，伤势不轻。

恶蛟一击的手更不放松，跟踪扑袭断尾疾抡，猛烈下击。巨蚌陡然立起，绕树疾滚。蛟尾击在地面，冻土横飞。恶蛟“嘎“地怒叫一声，挥尾再击。

“轰轰轰……”暴响连声，一排参天古松齐根而折，以泰山压顶之势倒下。小毛神头顶走真魂，屁滚尿流，飞窜十余丈，躲入另一颗古松后，回头一看魂飞天外，巨蚌竟然也向他藏身之处滚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