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渔人得利

胡混见状惊怖欲绝，狂叫：“蚌儿老兄，别过来，快回到水里去，快……”

“朋友，助我，回去也难逃此劫……”

有人在叫，不对！谷中除了小毛神，绝无第二人，是一种听不到但能感觉到的心声。

胡混一怔，尚未会过意来，巨蚌绕过树身，滚到他脚边停住，双盖一张，白光一闪，朝他怀中飞来，同时，仿佛有人在叫：“快接住！”

他本能地伸掌一抄，接住了，原来是一颗大约径寸，其色如雪，奇寒砭骨，光彩夺目的珠儿。

恶蛟看到内丹落入胡混手中，立刻弃了巨蚌，张牙舞爪朝他扑来。便在此时，神奇的心声惶急地叫：“快吞下去！如若落入恶物手中，后患无穷，快！”

这瞬间，恶蛟扑到，血口大张，当头咬下。胡混宝刀已失，无法还击，百忙之中，将珠儿噙入口中，拔出匕首，无畏地挫身切入，一刀刺出。

“噗”地一声，匕首刺入恶蛟下颌，及柄而止。同一瞬间，巨蚌陡然跃起，双盖箕张，奇准地夹住了蛟身，再也不肯松口。

恶蛟接连受创，怪吼如雷，落地横扫乱滚猛撞，只片刻间，便将方圆数十丈的古林夷为平地。

胡混躲过蛟身，张口吸气欲助巨蚌，讵料口甫张开，珠儿竟咕噜噜滚落腹中了。他微微一愣不遑旁骛，躲过蛟尾扑上前去，照准蛟首一口气踢出十七八脚，飞身急退。

恶蛟怪眼中碧芒暴射，喷出一团黑雾血涎迅猛扑来。

胡混亦是横了心全无惧意，见其扑来，伏地连滚横窜而出，抓起一根粗若大臂的枯枝一跃而起，将枯枝当枪使，觑准恶蛟的血盆大口全力刺出。

“噗”一声，长达丈余的枯枝奇准地**蛟口深达数尺。

恶蛟吃痛，发出一声窒息的怪吼，掉头猛甩。胡混猝不及防，飞坠五六丈，栽入雪窝中地转天旋几乎昏厥，惟恐恶蛟追袭，在雪中连拱带爬乱拱一气。逃出十余丈，窜至树后望去，只见恶蛟如发疯着魔，横冲直撞，头颅乱甩，身躯扭曲盘绕摔打乱扫一气，霎时飞砂走石血污纷飞，斗大的顽石冻土断木雨点般四面飞射地动山摇，巨蚌仍然紧咬蛟身至死不放。只片刻间，坚硬如铁的冻土地面便被它掘出一个深达丈余，阔达数十丈方圆的巨坑。

半个时辰后，恶蛟终于力竭不再发狂了，但仍然十分凶恶。它扬起硕大头颅，口喷毒涎黑雾，一声接一声地大咳不已，伸出前爪慌乱地拨弄着口中的枯枝。枯枝经它一阵折腾，几乎尽数刺入喉咙，如何拨得出来？

胡混查看良久，心中一动：“是了，这家伙全身坚逾金铁，唯有颌下甚是柔软，腹下也有一道白线，兴许正是它最脆弱之处……奶奶个熊，俺就不信宰不了你……”取回宝刀悄然欺近，蓦然跃出扑向恶蛟。

恶蛟见他扑来，登时眼中碧芒大盛，陡然半身壁立，张牙舞爪地迎击。

胡混身形一闪，躲过蛟爪，挫身切入近身了，突然长身，寒光一闪，宝刀毫无阻滞地刺入恶蛟颌下，顺势奋力向下划。

恶蛟全身一震，猛然向前疾窜，从他头顶闪电般窜过。这一来更糟，它若向侧方躲避，这一刀未必能致它于死地，一窜之下，腹下立刻被划开一道丈余长的大缝，开膛破肚五脏齐涌，滚得几滚呜呼哀已矣哉。

恶蛟也是千年之物，它觊觎巨蚌内丹已非一日，今日兵解于小毛神刀下，异数！

胡混战兢兢爬起身来，确认恶蛟已死，方始长吁一口气。他抹去脸上的血污，走上前去，踢踢蛟首，骂道：“混帐东西，你他娘的不该弱肉强食，夺人之物，今日死于非命，怨不得本毛神心狠手辣……”言犹未了，忽见蛟口中滚出一颗鸡卵大的红珠来。

他捡起红珠把玩片刻，走到巨蚌前，歉疚地说：“蚌儿老兄，小可无意中吞了你的珠儿，如何是好？快请松口，恶物已死，还咬着它作甚？”

煞是古怪，巨蚌似解人语，双盖一松滚在一旁，奇异的心声又起：“朋友，这是天意，不必歉疚，你为人间除了一大害，功德无量。红珠是恶物内丹，你将它……”

“对了！”他截口道：“红珠白珠都是内丹，小可吃了你的内丹，无法还你，不妨拿红丹抵数。”言毕，将红珠塞入蚌缝之中。

坏了！珠甫入缝，巨蚌剧烈一震，随即如筛糠般战抖起来，缝隙中亦喷出一团团白雾，还有一种沁人心脾的异香。

“天意，天意……”奇异的声音幽幽地道。

胡混吃惊非小，失声道：“哎呀！莫非红珠有毒？我有疗伤灵丹……”

伸掌便要取药，骤觉丹田火起，窜行奇经八脉，全身如焚，疼痛难当。他大叫一声，蹦起三尺，重重摔倒满地乱滚。

只见他面色如火，双眼充血大汗淋漓，凄厉的哀号声声嘶力竭惊心动魄，如发疯一般跃起、倒下，倒下、跃起，双手乱抓乱撕，刹时将身上的衣袍扯的粉碎，全身赤条条一丝不挂，乱滚乱撞，身上皮开肉绽，却是即伤即愈，不见有血流出。

胡混刚刚摔倒，蚌缝中涌出的白雾，忽地凝聚成束，源源不断地送入他的口鼻之内。这一来更糟。内丹乃是它千幸万苦，修炼千年凝炼而成的精华，乃是阴燥奇热之物，白雾也是它养育培植内丹的天地精华，两样东西尽皆落入胡混腹中，不啻吞了一团炽炭，怎么受得了？

巨蚌修炼千载，大道将成，已具灵性，此刻，它身负重伤，失去内丹，自知难逃劫数，感念胡混援手之德，便将腹中精华凝聚成束，不绝如缕，源源不绝地赠送与他了。

不一刻，白雾渐淡，蚌壳忽然两分，露出雪也似蚌肉。蚌肉见风，顷刻间溶化为水，其色**白，异香扑鼻。恶蛟的红丹则踪影俱无，想必被蚌儿炼化，一并赠送胡混了。

胡混神志昏迷，干渴难耐，幻觉中，自己变成了一条大鱼，被架在熊熊烈火之上无情地烤炙，被抛入油锅中煎炸，五脏六腑被反复地抽扯揉搓，全身的经脉抽搐、鼓胀、扭结，全身的肌肉坟起如丘，剧烈的跳跃、颤动，全身的骨骼“咯吧吧”暴响不已……痛醒、昏迷、痛醒……哀号连天，当真是死去活来，活来死去生不如死。

昏乱中，忽觉异香入鼻，昏头昏脑鬼使神差，一头扎入蚌壳，一阵牛饮，将蚌壳中的**汁喝得涓滴不存，顿觉痛苦大减，筋疲力尽，倒在蚌壳旁昏然睡去。

这一觉足足睡了一天一夜，直到次日午后方自甦醒。他爬起身来，浑浑噩噩打量四周，入目蚌壳与那恶蛟尸体，蓦然想起昨日所遇，惊诧不已，摇头苦笑：“侥幸！侥幸！没被那恶物吃了，真是侥天之大幸也……”

查视身上，浑身精赤满身血污，并无伤痕，全身肌肉虬结，似有无穷之力。抚摸面部，吃了一惊，奔到湖边，一拳砸开冰面，俯身照去，水中映出一张怪脸，满脸皆是拇指大的块瘰，满头乱发左边白右边红根根竖立，右眼红光灼灼，左眼碧芒闪烁，形如厉鬼妖魔，没有人相信他便是昔日的小毛神。

“天啊！我怎么变成这副鬼模样了？”他捶胸顿足哭天怆地。

殊不知他机缘凑巧，接连服食了两颗罕世奇宝，一夜之间，已经熔融与机体中了，不啻脱胎换骨，凭空增添了百年内力。但仍然有大量的内丹精华淤积与经脉内腑肌肤之中无处宣泄，若能及时运功疏导收为己用，不仅会增添无穷的内力，甚至有可能打通僵死的经脉。坐失良机，时也命也，半点不由人。

那恶蛟与巨蚌原本是对头，它们的内丹进入胡混体内之后，兀自各据一方相互对峙，一时不能融合，使得小毛神的头发与眼睛，一边红一边白，如妖魔一般。小毛神不知就里，只道是中毒，放声大哭。

哭了半晌，心想左右未死，只管哭泣作甚？遂收泪用积雪擦净身上的血污，来到巨蚌前，歉疚地道：“蚌儿老兄，小可没想到红珠有毒，害了你一条性命，真是抱歉。无心之过不为过，还望大量海涵！”拱手一揖，方待寻刀掘坑掩埋蚌壳，忽地想起红珠，寻找一阵不见踪影，也就作罢，做梦也没想到红珠已被巨蚌炼化，落入他腹中了。

红珠亦非凡品，恶蛟的道行与巨蚌相去不远，红珠也是它毕生精华所萃，服之不特可以助长内力，而且毕生百毒不侵。两件罕世至宝皆为他一人所得，天意耳。

他掩埋了蚌壳，捡起破袍苦笑摇头：“他娘的，见鬼了，发疯了，扯成这般模样，拿什么遮羞？莫非本毛神天生穿不得新袍不成？”

不惟衣袍已难遮体，便是察罕王爷送他的貂皮裤，也被他扯作碎片抛散四周。换洗衣物与马匹，寄存在山外牧人家中，无衣可更。他此时不畏寒暑，但也不能赤身**地当野人，说不得寻来几条布条，将破袍胡乱串起来，围在腰间聊以遮羞。

诸事已毕，回首望望恶蛟庞大的身躯，上前踢它一脚，骂道：“奶奶个熊，这蠢物竟然不畏刀劈，俺再砍你一刀试试。”拔出宝刀用力砍下。

宝刀削铁如泥，而他此时功力大进，这一刀下去，纵是生铁也会被他一刀两段，讵料蛟躯仍然毫发无损。

他挠挠乱发，忽地触动灵机，惊喜地说：“假如用这蠢物的皮缝一件马甲穿在身上，本毛神便刀枪不入啦！”

费尽九牛二虎之力，直到傍晚时分，总算将蛟皮剥下。

回到洞中，倒头便睡，一夜无话。翌日清晨，练罢拳脚，亦不觉俄，只喝了几口泉水，便着手缝制马甲。

坏了！没有针线，如何缝制？

看看洞外，顿时有了主意。林中荆棘丛生，其刺坚硬，兴许能刺穿蛟皮。线也不难找，他与阿芷前后共杀了三只羊，羊皮便在洞外，只消将羊皮割成细皮条，便聊可将就。

他兴冲冲取来二物，一边笨手笨脚地量体裁衣，一边哼哼唧唧大哼鬼调。小家伙心胸豁达，纵然身陷绝境，也能苦中作乐**自足，手头有事可干，更是兴高采烈啦！

蛟皮外有鳞甲，刀剑难受，内层却是迎刃而解，一刺即穿而且极薄。傍晚时分，已然裁割出四件马甲皮料，虽然长短不一奇形怪状，倒也孤芳自赏自得其乐。

“唔，这一件是我的。”他拎起一片乐滋滋道。“这一件给大哥，这一件给猴儿，这一件是阿巧的。你这蠢物，害的本毛神没裤子穿，不妨再裁一条裤子……”

七手八脚，裁出几片裤状蛟皮，在身上比划，沾沾自喜“哈哈”大笑：“本毛神的手艺真不赖，待寻到解药救了娘，不妨去城里开一间缝衣铺，保证能冠绝一时轰动天下……”

他已经接连三日不曾进食，此时忽然感到饥饿，心想蛟肉雪白细腻，烤来吃一定鲜美可口。